却说上回三王子为四王子之戟击中手臂, 只顷刻间便已血染衣袖,朌坎从旁见状,惊唤一声“殿下”, 当即便提步上前欲替三王子疗伤。只此番四王子却不留三王子一个喘息之机, 随即再接再厉, 趁三王子受伤之际打出一招霸气纵横, 此招与之前招数相较是过之而无不及, 大开大阖,将铁戟威猛刚烈之势发挥至十成十,每一次挑扎劈刺皆如猛虎下山, 力道十足。这四王子一面步步紧逼,一面口中笑曰:“王兄可知, 弟素知王兄之武艺非我等可比, 遂这些年来, 弟为追随王兄脚步,苦练不缀, 从不敢懈怠一日,今日之招正是弟昔日苦练之果,还望王兄笑纳!”话音刚落,便见那长戟之尖好似猛虎獠牙一般,猛袭而来。
三王子闻罢四王子之言, 嘴角微扬, 泛出一抹淡笑, 笑容之中满含赞许;只秀眉轻蹙, 眸中又略微流露出几许忍痛的神情, 见四王子气势逼人,只得强自应对, 祭出第三式龙行虎变,转攻为守,顺势而动,随四王子之攻势,运转身法避其锋芒,方从这般摧山崩石的攻击之下险险留下命来。
这边朌坎见罢此景,只觉自家心脏几近跳出胸腔,口中止不住埋怨:“这分明便是趁人之危,胜之不武!”
身侧风舜英则道:“方才一招可谓是凶险至极,殿下彼时已为戟刃所伤,不及调息,便又接连应付四王子之猛招,若非殿下身手灵活过人,只怕已命丧铁戟之下。”
朌坎闻言更觉不安,忙问道:“如此当如何是好?殿下负伤尚还应战,又逢强手,岂非正是厄上加厄?……”说到此处,朌坎忽地心念一动,召出法杖说道,“不若我替殿下施展祈福之术,好歹有些助益……”
然话将将出口,便见跟前三王子抬手制止:“无妨,这等小伤,尚不防事。”
一旁风舜英则若有所思地道句:“适才四王子以第四式霸气纵横对付殿下,正是以恶来铁戟之长对付殿下之短,殿下武功路数素来以灵动多变为长,彼时下官与殿下比试,他虽多有保留,视若儿戏,亦可瞧出些许端倪,剑主轻灵,戟走迅捷,皆以灵活多变见长。然此番四王子以己身神力之长,以短戟之沉重佐以猛招;殿下亦以刚猛之招伏虎降龙应对,虽是精妙无匹,然四王子亦是擅戟之人,以己之短攻彼之长,因而落了下乘,遂未能胜之反为其所伤。殿下若欲取胜,仍需转变路数,以己之长攻彼之短……”
正值二人如此议论,对面二人之缠斗仍在继续,只见此番四王子并未因略占上风而稍作松懈,反而是再接再厉,只欲一鼓作气将三王子击败。只见四王子再整路数,开步如风,身形转似陀螺,双戟旋绕飞舞,令人眼花缭乱,难以置信一对八十斤重之戟能舞出如此灵活轻盈之路数。又听四王子朗声道句:“看招,此乃双戟招式第五式——横扫千军,王兄,纳命来!”
而对面三王子见状,缓缓举戟架挡于前,臂上所流之血已将衣袖浸透,三王子却似毫无所觉,微张其口深吸一口气,放缓心神,目之所及,便连四王子气势汹汹袭来之态,亦如放慢了动作一般,心上骤然忆起幼时一件往事。
彼时传授众王孙公子武艺之人乃是先王云壬之五弟颍王云庚,颍王告老回归自家封地之前,先国主尝向颍王询问众子弟之中,谁可继任其职,率领众子弟习武。颍王闻言捻须而答:“众王子之中,正属老大曦曜武艺高强、技高一筹,然若是适宜传道授业者,却是老三望鹤。”彼时闻罢五王叔之言,便连三王子本人亦难以置信,云壬随之问道:“何以见得?为何辰儿武艺最上,却是寅儿最宜率众习武,这授业之人难道不应由如王弟这般同辈弟子之中的佼佼者充任?”颍王则答:“曦曜虽为同辈子弟之中武艺身手最胜之人,然素欠耐性,尚乏静心;惟望鹤心静不妄动,于武艺之上最是勤学苦练,堪为表率;加之其潜力无限,或可尚有提升之可能。”之后便因了此言,三王子便为先国主指派为带领年幼子弟习武之人。之后又念及颍王讲授戟法之时所言:“……戟法之妙在于虚实相生、奇正相兼,其进锐,其退速;圆精而不滞,又莫贵于静,静而心不妄动,处之裕如,变化莫测;能不动如山,而又动如雷霆……进而心能忘手,手能忘戟,人戟合一……”
期间三王子一面回忆往事,一面注视眼前四王子的一举一动,暗自调整内息,登时只觉灵台空明、真气充盈,经脉通络、力如泉涌,随后使出一招尚未出鞘的戟法——妙法自然,此法境界颇高,习武之人大多是百闻不得一见,惟有三王子今日始敢一试。只见三王子将戟一伸,以龙爪截住四王子之攻势,再顺势一托,打出妙法自然第一式——疏雨横斜,以长戟所攻之长以克短戟所攻之短,无不举重若轻、取长补短;随后脚步移动,身形旋转,搭配轻身之法,左右变幻,回身一击,打出第二式——走云连风,步法轻盈,宛如风驰电掣,身移影动,令人目不暇接;之后足下轻点,自下而上挑刺一击,顺势打出第三式——鹤立云端,变幻路数,上下逢源,令人莫能预测。
战至此时,四王子方才的刚猛之势已全然不在,本自诩自己左右开弓,双戟齐舞,较长戟而言更为自由灵动;然未想三王子之戟法路数竟如此与众不同,长戟攻击之长兼具短戟之灵活多变,如今倒令自己转而落了下乘。只四王子尚不肯就此服输,再度抡开双戟攻伐而来,打出双戟招式第六式——吞天灭地,口中尚道:“这双戟终极之式,且看王兄将如何应对!”
却说这吞天灭地乃是集前五式之大成,具气吞山河之势,威猛刚烈至极,可于百万军中取来上将首级。然对面三王子却镇静自若、毫不为其所动,就此打出妙法自然第四式——晴翔碧落,正是上穷碧落下黄泉,上下连通,而无有不至;戟随身转,身如影动,早已人戟不分;戟尖活如银蛇,于微小细末之处发功,令人防不胜防。遂那四王子之招虽威不可挡,然打出之际已是强弩之末,又遭逢三王子这等绝妙之招,正可谓是招式才出力先竭。
三王子以晴翔碧落将四王子之吞天灭地完全压制,心下感慨万千,默默道句:“五王叔,不知事到如今,云寅可有略微触及您曾言及的‘戟法之妙’?……”念及于此,三王子随即打出第五式——移星换斗,一改晴翔碧落的上下夹攻之势,脚步辗转,身移位换,画戟随身变化,截拦托化、转还挫拉,探扫搂扎、勾躲拢翻,十六路戟法随心所欲,变幻无穷,四王子在此招之中再无还手之力,停下脚步,手持双戟颓然垂下,方天戟之戟刃已架上四王子之脖颈。
四王子开口说道,笑容苦涩:“这……便是三王兄真正实力?……弟输了。苦练至此,虽心有不甘,然到底难以企及三王兄之万一,不得不服……想来便是大王兄尚在,大抵亦难以匹敌,难以置信三王兄身怀这般身手,从前在国中与人交手,竟从未胜过……”
三王子闻四王子口中认输,方展颜一笑,随后缓缓收手将方天戟收回。不料正值此时却是惊变陡生,方天戟之戟尖将将离开四王子脖颈,四王子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擒住,用力向自己胸前一带,须臾之间那戟尖便贯穿了四王子胸膛,血撒戟刃。
三王子见状惊呼出声:“四弟,你这是何故?!”
四王子撑起虚弱惨白的面庞望向三王子,嗫喏着说道:“弟来此之前……尝向王姊立下军令……状……若无法将王兄正-法,弟愿受……军法处置……”
三王子闻言大感意外,惊道:“什么?!……”
却说彼时中土国遭逢四方边境告急,又有女子国国主风凌霄向中土国下达战书,只道是各国之中素来饱受中土国欺辱之辈如今已集结为大陆联军,于三王子统帅之下,正欲替天行道、伸张正义。闻知这一消息,朝中王族众臣本欲请二王子主持大局,此事本便因二王子侵略四方而起,便是他无法一举铲除诸国联军,能出头顶缸,平息诸国怒火亦可。奈何二王子却铁了心撂开手去,告病在家,闭门不出。遂一时之间,朝中群龙无首,围绕着大公主、二公主、四王子并六王子商议对策。
其中二公主并六王子年纪尚幼,兼了血统较偏,自是不敢参言,而这边大公主亦推诿自己乃女流之辈,不敢出头。正值此时,四王子便挺身而出,只道是国家有难,身为一国臣民,自是责无旁贷,他不挺身而出,何人挺身而出?遂当仁不让,欲亲率大军前往讨伐贼军联盟。
一旁大公主闻言,随即上前说道:“贤弟有此之志固然是好,然据贼军所言,这贼寇之首正是老三望鹤;而阖朝皆知贤弟素来与望鹤交好,此番生死存亡之际,贤弟前往需擒贼先擒王,贤弟见到望鹤,大抵会念昔日旧情而放他一马……”
四王子听罢,被此言所激,当即开口对曰:“王姊多虑,此乃家国军民之大事,弟怎会耽于私人情分?此番弟领兵前往,但凡见到王兄,立即将之就地正-法,绝不姑息。若在场诸位不信,我愿立军令状,若不能取来王兄项上人头,弟当自裁谢罪!”言毕,即命人取来纸笔,当即写下文书作证,交与大公主收好。
大公主接过军令状,于众人未曾觉察之时嘴角微微上扬出一个诡异的角度,随后却又如水中之月一般消失无踪。抬起头来注视着四王子,神色肃然地嘱咐道:“据探子来报,望鹤已从幽都之中取回朌坎魂灵,此番万事具备,便将离开夸父国与一干反贼会合……”
四王子则道:“如此弟当领兵向北,待他离开夸父国后将之擒获……”
大公主却打断四王子之言说道:“非也,有朌坎在侧,他二人定会召唤飞禽作为坐骑,贤弟前往不过空待。然亦因此番有朌坎,他们定会先行前往一地,贤弟可领兵径直前往那处埋伏,可将望鹤擒下……”
四王子闻言,亦觉其言在理,随后便依计行事不提。
之后四王子整备军马,从豫城出发,出了豫城,一路领兵向大陆西南的巫咸国而来。途中,四王子脑中持续不断闪回的画面,皆是关于三王子的回忆,事到如今,他仍然不肯相信,这位自己素来敬重的王兄,竟会与大陆其余小国合谋,掀起战火兵灾,侵犯自己祖国……
而事到如今,先国主云辰命丧,代理国主云未告病不出,三王子云寅叛国,四王子云申出征,五王子云子于臷国殒命,剩余六王子二公主尚为总角之年,大公主虽无甚亲族势力,然因了此番王族无人,大公主素来仁义素著,名声颇佳,遂众臣亦不反对,国主之印终落于大公主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