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心起!
刀锋触!
——惊天地!
——泣鬼神!
气浪波及之远,即便是天空白云也向四周荡去,人杰瘦弱如柳的身体笔直的向后荡去,落在七级浮屠的顶端也不免向后退了三步才站稳脚跟。而罪魔则如飞弹一般向后飞去,从第十四暗身旁掠过时更掀起一阵疾风,将第十四暗的衣袂拉的老高。
第十四暗当然可以出手帮罪魔止住后去之势,但他心知如果此时出手相帮,那么自己与罪魔就不可能再是合作关系,他们必将敌对。罪魔本就不会和任何人合作,他心中只有欲望,如果你可以给与我想要的,我就会帮你做事,当然那必须是我喜欢的事;如果别人可以更多,那么我也可以杀了你。
罪魔终于在空中停了下来,大刀凌空挥砍,虽只是虚砍几下,但却能看到月牙般的刀气破空而来,人杰双足用力向上一跃,朝着刀气迎去,单刀迎战,刀气已破!
而同时罪魔已凌空而来,左手铁爪飞出正缠在人杰刀刃之上。原本人杰可以弃刀,但此刻人刀已合为一身,却是分不开的。罪魔已迎面而来,刀锋直指人杰胸口,这一刀势必要将人杰劈成两半!
人杰拼命拉扯被铁索困住的刀,却怎么也抽不出,情急之下连刀带铁的朝罪魔迎去,罪魔刀势原本就极强,此刻杀招出手更是锐不可当,旁人当不得,自己当然也当不得。双刀二次相交,缠绕在人杰刀锋之上的铁索被瞬间崩离,而罪魔刀势也因此一变,略微向上一提,在人杰面上的护甲一划而过,被削去面具护甲的一角,人杰却终于安然无恙。
南宫涵也不免松了口气,其实方才他无数次想过出手,但同样身为战士他如何不知若是在战斗之时有人出手相帮,那么也就代表自己输了。
——“我可以死,但不能输。”这是无数战士心中的共鸣。
第十四暗原本一心观看这二人决斗,但也许是南宫涵这一声叹息实在响动太大,竟惊动了第十四暗,第十四暗的目光已朝南宫涵投射过来。而南宫涵如何会回避这样的目光,他的视线也已迎了上去。
四目相对,战火仿佛已被点燃。
“想不到堂堂第十四暗居然也会对这所谓的舍利感兴趣,当真是天下奇闻。”南宫涵一步跃到第十四暗面前,同样凌空而立,傲然若神。
第十四暗定定道:“你不知道的事还有很多。”
南宫涵道:“的确,但有一件事我很想知道。”
第十四暗道:“你问。”
南宫涵道:“出离心曾告诉我,你想要的是一个自始至终,由魔而生由魔而灭的世界,这句话是真是假。”
第十四暗道:“没错。”
南宫涵又道:“你要用什么方法去开辟这样一个世界?”
第十四暗道:“魔道十全。”
南宫涵道:“什么是魔道十全?”
第十四暗道:“无可奉告。”
而就在这时,罪魔的大刀却已脱手飞出。但人杰,却是整个人如一片落叶般向下坠落。他毕竟是人,即使被改造的再强终究还有人的弱点,但罪魔,他不是人却也不是魔,他只是一个被欲望支配的肉体,不懂恐惧,也没有死穴。
南宫涵当即俯冲而下,全力冲刺,终于将人杰接在怀中,但人杰昏倒失去意识,那握着佛骨的手不自禁松开,佛骨却又朝下落去,南宫涵想伸手去接,却不想第十四暗的出手比他更快,佛骨几乎是在掉落的同时就已落入他手中。
南宫涵本想抢回舍利子,但比起舍利子他却更担心人杰的伤。
而且他知道,如果想彻底治好人杰的伤,普天之下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他的哥哥:梵天奇。
梵天奇的居所还是那座山,没有门的山。
虽然没有门,但南宫涵一样可以进得去,因为他是南宫涵,因为这里是他哥哥的家。
“每次你来找我都不会什么好事,说吧,又遇到什么难题了?”梵天奇的脸上永远挂着微笑,能将冬天融化的微笑。有时就连南宫涵也不懂,一个瞎子,还是断臂的瞎子是用什么理由让自己快乐起来的。
南宫涵将人杰平放在梵天奇的医案上,道:“你来看看,他还能不能治?”
梵天奇笑道:“你这一句话就有两个毛病,我看得到吗?还有,什么伤是我不能治的?”而当他的手摸到人杰身上那已与肌肤连在一起的护甲,脸上的笑容却僵住了。
“钢甲血衣,人甲相连,刀枪不入,同生共死。”梵天奇说出这十六个字之后,脸色也不禁变得凝重。
南宫涵道:“难道他的伤就治不了了吗?”
梵天奇道:“他这铁甲植入体内并非简单的与皮肤连在一起,而是与血脉相连,他的身体若还能生长,这铁甲也会生长,尤其是他心口那一片护甲,直接与他的心脉相连,若是抽出铁甲,他定然会死。而且铁甲生长需要人血,如果他自身无法供给这铁甲足够的血液,他就需要别人的血,所以这铁甲也是一件凶甲。”
南宫涵道:“我只是想知道,他还能不能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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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天奇摇了摇头。
南宫涵道:“救不了?”
梵天奇道:“是不能救。”
“为什么!”南宫涵竟显得有些焦急、愤怒。
梵天奇道:“我可以将铁甲从他身体中取出且保他不死,但他全部修为都已与这铁甲融为一体,铁甲一除他全部修为都会被废。而且去掉铁甲之后他就会如重伤过一次一般,就算活着也定然是体弱多病,拿不起超过三斤重的东西,而且即便如此,他也绝不活不过三年。我现在问你,你还打算救他吗?”
这一次却换南宫涵开始犹豫。
犹豫了许久许久,南宫涵终于开口:“治好他的伤,让他走吧。”
梵天奇道:“他的伤根本不需要治,肌甲相连,只要他的铁甲完整,他自己就可以复原。”
南宫涵却道:“但他面具上的护甲,缺了一块。”
梵天奇咦了一声,道:“难怪他这么久还没醒,你看看他缺口的地方有没有在生长?”
南宫涵仔细看了一眼,道:“没有。”
梵天奇道:“看来伤他的人的确有些本事。”
南宫涵道:“刚才你说他的铁甲需要人血才能修复,是吗?”
梵天奇道:“是,但是……”
南宫涵道:“没有但是,我得救他。”手刀一挥,剑气割破手腕,血如柱般浇在缺口之上,那缺口当真缓慢的复原。当铁甲终于恢复原状的时候,人杰也终于睁开了眼睛。只是这一次,他的眼神却有些不同……
沿着河,段痕的身体一路飘来,在水面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长的找不见尽头。
没错,南宫涵受了重伤。其实严格说起来段痕没有受伤,而是死了,而下手杀他的人却正是他的父亲。原本他已经死了,但行魔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在段痕心脉之中灌了一股真气,至少这样能够替他维持心跳呼吸,如果他的命够好说不定就可以大难不死。
但谁能想到他的父亲竟好像恨透了他这个儿子,一掌轰死他还不算,更一脚将他从山顶踢了下去。但也许正是因此,段痕才算捡回了一条命。
冰冷的河水刺激着他的伤口,刺骨的疼痛让他不至在这种情况下睡着,而只要他还能保持清醒,他的伤就可以逐渐复原。只是这一次他伤的实在太重,也许真的就如他苏醒阿赖耶识之时看到的预言一样,他的父亲会亲手毁了他。
又飘了不知多久,段痕已经隐隐能听到声音,他听见几名村民在讨论着什么,但却听不清楚,后来他感觉到自己好像什么给举了起来,然后就看到一群人将自己围了起来,然后大声议论着什么。
然后,他只听到一声女子的振臂高呼,他就昏了过去……
当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被摆在一张桌案上,四肢被七八股浸过水的粗麻绳捆在案子的四条腿上,他的腰上也被结结实实的捆了七八圈。捆他的那个人就好像生怕他会跑了或者长出一对翅膀飞了一样。
段痕也不禁苦笑了一声,笑是因为自己居然大难不死,苦笑是自己现在的样子简直有点生不如死。他试着朝四肢发力,毕竟那只是几根浸过水的绳子,但他却发现自己无论怎么用力居然都挣不断那绳子。看来这一次他受的伤着实不轻。
也许是因为他方才弄出的动静实在有点大,居然惊醒了一旁看守他的守卫,守卫见他醒来立刻摇响了手旁的的撞钟,口中更发出一连串的怪叫。
接着一大群村民就赶了过来,说实话,段痕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不是因为他们的长相,而是因为他们的牙齿,这些人的牙齿竟然全都是如野兽一般有着锋锐的尖。但仔细看去,那些尖居然不是天生,而是后天打磨出来的。
想到会有一把锉在自己的牙齿上吱嘎吱嘎的磨,段痕的身子不禁一激灵。那些村民却不懂他这一激灵是什么意思,纷纷一轮了起来,只是他们说的话除了他们自己之外却谁也听不懂。而他们商议的最终结果,就是一句发音类似马儿和青蛙一起鸣叫的声音,而且他们一边点指着自己一边重复这声音,却让段痕看得有点害怕,虽然明知听不懂却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们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们这话的意思,是食物。”居然真的有人回答,而且听声音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子。那些人原本还很吵闹,但这女子一开口,其他的人却全都安静了下去。
“这里居然还有人会说我们中原的话,真是难得。”段痕不禁松了口气,因为只要可以沟通,就一切都好说。
“等等,你刚才说食物,什么食物,谁是食物。”段痕心中不禁一寒,一张奇怪的感觉自尾巴骨直窜到天灵,他只感觉自己整个身子一下子失去了力气,只剩下恐惧。
那女子回答:“他们的食物当然是你,难道你看不出,他们是猎头族人吗?”
“猎头?”段痕问道:“什么是猎头。还有啊,姑……,不,小姐,听你的声音很熟悉,你是不是中原人士啊?”
那女子道:“没错,我是。”
段痕道:“那太好了,你能放了我吗?”
那女子道:“放了你对我有什么好处,放了你,他们说不定就会吃了我。”
段痕道:“不会的,只要你放了我,我带你一起逃离这里。”
却不想那女子哼了一声,道:“一起,你这辈子可曾有真的想过要和谁一起!”
听这女子说话却好像对自己有很大不满,便问道:“小姐,我们以前认识吗?”
那女子道:“你难道真的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连我都不记得了吗?”
段痕不禁猛然想起一个人,脱口而出:“小虾!”
那女子道:“真是难得,您居然还记得我。”
段痕这才想起那一天的事,那一天易小琪为了自己而死,他抱着易小琪的尸体几乎跟着易小琪一同死了,之后若不是南宫涵唤醒自己的剑心,只怕他就真的死了。
但他却不知道自己这样却伤了另一个女子的心,那女子负气离去,却来到了一个尚未开化的蛮荒不落。也许因为她运气好,这里的人居然十分崇拜女性,所以她没有被吃掉,而且最后居然还成了这里举足轻重的人物。
换句话说,现在段痕的命运,几乎已经完全掌握在那女子手中,而这女子的名字,叫做小虾。
段痕道:“我怎么会不记得,这些日子你都去了什么地方,一直都在这里吗?难怪我怎么找你也找不到。”
的确,他真的曾经找过小虾,只是找了几
天没有找到也就放弃了。但却不想,这一段因缘居然成了孽缘,非生死解不开的孽缘。
小虾冷哼了一声,道: “苍天为证,如果我还信你的话,就让我受万蚁分尸之苦,永世不得超生。”
听小虾立下如此毒咒,段痕已经知道自己这一次伤她究竟伤的有多深,也知道这一次自己落入小虾手中,已是在劫难逃。
他又向四肢发力,但结果和之前一样,怎么也挣不开捆在手脚上的绳子,但段痕却也能很清楚的感觉到自身的力量正在一点点恢复,决不至于连一条沾了水的麻绳也挣不断,唯一的解释:这麻绳有古怪。
果然,小虾似乎看穿了段痕的心事,哂笑道:“不用白费力气了,我知道你的本事有多厉害,普通的绳子根本捆不住你。你身上这绳子是我从封印大师法尺丈那里借来的,这绳子所封印的不是你的力量,而是你的动作,只要你的手还在这绳索的范围之内,你就只能做出这一个动作,所以,别要白费力气了,你挣不脱的。”又抬头看眼天空的太阳,道:“再有一个时辰就是午时,他们就该吃东西了。我见过他们吃东西,他们最喜欢将人用热水洗干净,然后在活着的食物身上一片一片的把肉片下来带着血生吞。放心好了,那一定很刺激。”
段痕听完这话眼中却闪过一丝光芒,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小虾道:“当然,难道你会因此而害怕?看到你在恐惧中死去,对我来说,也许是一件很不错的享受。而且他们每一个都是‘美食’的大家,他们知道哪里的肉最好吃,也知道怎么吃才会让‘食物’活得更为长久一点,因为死去的食物实在不怎么好吃。”
段痕却道:“不是,我是想问,你说的封印,是不是真的。”
小虾道:“怎么,你不信?”
段痕道:“我当然信,所以我已经知道该怎么从这里逃出去了。”话还没说话,只听卡啦一声,段痕身下的案子竟然四分五裂,四分五裂之后再四分五裂,顷刻间案子成了碎木,而段痕居然还悬在半空没有落下,只是那些原本困得结结实实的绳子已经松垮垮的挂在他身上。原来他方才是以腰眼与背部发力,才将桌子震碎,而此时他却又不知用何处发力,身子嗖一声窜了出去,而那松垮垮的绳子却还留在原地。
见段痕脱身,小虾脸上却露出一丝黯然,惨笑了一声,道:“看来就算是用比这严密一百倍的方法,也就对留不住你,是吗?”
段痕道:“就算是一千倍也留不住。”
小虾忽然脸色一沉,露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泣声道:“我只想把你留在什么,为什么你不肯,为什么不肯?”泣声到后来却已泣不成声。
段痕的心一下子软了。
却不想小虾冷不防的冲了过来,手中正握着一柄短刀,刀锋上闪着蓝绿色的光芒,显然是喂了剧毒,若只是剧毒上面只该呈现蓝色,若是带有绿色,说明上面不但涂了毒,还下了蛊。
段痕的心原本真的已经软了,原本他真的无法防范这样的一击,但那神奇的阿摩罗识却鬼使神差的让段痕的手制住了小虾的手腕,那一把刀被打落,小虾的心也沉了下去。
段痕问道:“为什么,难道你真的这么恨我?”
小虾恨恨道:“何止是恨,我简直恨不得喝你的血,吃你的肉!”
段痕的手却放开了,低声说了句:“对不起。”便转身离开了,而他这时不过心念一动,星杰、无为,还有那一柄红蓝相间不知其名的长剑俱已回到他手中。
这一次他真的走了,尽管那群未开化的人曾试着阻拦他,但有哪个凡人能够拦得住段痕?眼看段痕离去的背影,小虾的眼神中究竟包含着什么意义只怕她自己也未必说得清,只见她忽然弯腰捡起落在地上的匕首,却是刀锋向里,准备用这把刀刺穿自己的心口。
而就在此时,她却听到耳旁有一个声音问道:“你是否真的如此恨他,为了可以杀他不惜付出任何代价?”
小虾听不出这是谁的声音,却果断的回答:“嗯,只要可以亲手杀了他,我什么都愿意!”
那声音阴笑一声,道:“很好,我喜欢这样的恨,这样的执着。从现在起,你是我的了,我会帮你除掉他,但在这之前,我要你付出一些代价。”
“什么代价?”小虾大声问道,声音大得让这里所有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但她却还是旁若无人的高声喊道。
只感觉一阵旋风卷来,小虾身上的衣服却全数变为碎片,一只无形的大手随即将小虾托起,下一刻,小虾便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离开这里之后段痕一时却也想不起有什么地方可去,原本苏醒了啊,阿摩罗识是为了对付在五方之地内的天魔,但却不想阴差阳错的居然帮助天魔脱离了五方之地,更放出了一个实力高出自己不知多少倍的“父亲”,到此时他也忘不了那轰在自己胸膛的一掌。
自他学艺以来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事,面对对手,自己竟然毫无还手之力,而且看那人在谈笑之间挥出一掌,显然还未尽全力,但自己,却几乎已经没了性命,若不是行魔在暗中相助,自己真的已经没了性命。话说回来,行魔又为何要帮助自己?
段痕也想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算起来这位行魔对自己的帮助也着实不小,若不是他的话,段痕根本不可能苏醒所谓的阿赖耶识和阿摩罗识,但他既然是魔却为何要帮自己?
段痕越想越是糊涂,手却不自觉的朝胸口摸了一下,却感觉到其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取出一看,却是一个信封。段痕不禁好奇,这信封是什么时候被放进自己怀里的?只是不管是什么时候放进去的,这信封也都结实得很,不然早该碎成一堆纸屑。
段痕撕开信封,里面只有一张纸笺,上面写着五个字——摩诃暗黑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