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寒的话语字字珠玑,让君拂妩一个恍然,脑子里全是当日卿肜郁抱着小瑾瑜的模样。
不错,若是卿肜郁当真要害死瑾瑜,不是应当远远躲开避嫌么?何苦巴巴的凑上来,将瑾瑜放在离他自己最近的位置,给自己平添嫌疑?
况且当日情形,卿肜郁身中暗箭之时,甚至刻意转身,生怕利箭伤了瑾瑜,只是那枚利箭穿透了他的肩膀,这才伤了瑾瑜的性命!真说起来,卿肜郁是怎么也不可能是这局杀局的设计者的!
思及此,君拂妩的眉眼中透了几分愧疚,推开身前的玖凰憬,走过去看着卿肜郁:“对不起,是我想叉了,不该冤枉了你!”
“无事……”卿肜郁眉眼中满是忧伤,却还是强撑着苦笑:“大抵是这些天我的作为有些可疑?让你生了误会,说起来是我的过错,没能护住瑾瑜,若是可以,我情愿死了的是我活着回来的是瑾瑜……”
他越是这么说,君拂妩的心里越是难受。
对于卿肜郁,她一直嫌弃他阴鸷晦暗,不肯多加亲近,可是每次她遇难,他总是毫不犹豫伸出援手!
这样掏心掏肺对她的人,却遭受了她这样的怀疑,说起来,她心中更是悔恨。为了瑾瑜的事情,她已经心力交瘁,现在都有些草木皆兵了!
说起来也是奇怪,分明有了楚朝人那条思路,可她就是不肯相信,非要怀疑卿肜郁!这种完全靠直觉,每个根据的做法让君拂妩很是难过。
玖凰憬伸手搭在她肩上,轻声道:“是这件事太复杂,不是你的错。”
一个刚刚失去了爱子的女人,能忍住悲伤站在这里追查凶手已是难得,怎能要求太多?他不怀疑卿肜郁是杀害瑾瑜的凶手,而是肯定!
虽然没有太多的证据,但是他笃定,就是卿肜郁做的!
但,没有证据,他不肯打草惊蛇!
说着说着,君拂妩的眼泪就落下来了,她忍了好久,真的忍得好辛苦。整件事情迷茫找不到一丝一毫的线索,孩子死在她眼前,却让她无从报仇!
她心里就像是堵了一堆棉花,沉闷得难受,甚至,刚知道孩子死了的时候,她有种全世界都颠倒了的错觉。她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上天要这么折磨她!
失去了可靠的爱人失去了家人朋友,现在,就连唯一的血脉也夺走了!
那她还有什么可以失去?
既然什么都已经失去了,那她还惧怕什么?她无所畏惧!
抹去泪水,再抬头,她已经是那个悍然无可匹敌的女帝,为了给瑾瑜报仇,她不能软弱,只能坚强!
短短的一盏茶的时间,君拂妩经历了人生中最大的崩溃,再从崩溃中涅槃重生,第一次真正转变成了强悍的女帝。
卿肜郁的眼眸一直专注的看着她,见她的神色中透了几分决然,立刻站起来走过去,拥住她:“你还有我,我会永远陪着你。”
“可是我怀疑了你。”
“我不介意,我的命都是你的,区区一个怀疑,算得了什么?”
一句话,击溃了君拂妩最后的防御底线,让她彻底的对卿肜郁没辙,彻底的让卿肜郁成了她心中最信任的人之一。
玖凰憬冷眼看着,心中悲痛万分。
他应该如何告诉君拂妩,她的猜想并没有错,就是眼前这个衣冠楚楚的男人害死了他们的孩子?可是没有证据没有线索,无法证明谁才是凶手。目前最要紧的,是找到红衣,由红衣指认究竟是谁炸了皇陵!
“现在,刺客也死了,我们怎么找得到红衣?”
廖长青皱着眉头看着那具尸体,心中哀嚎,本来胜利是唾手可得的,谁知道会突然失控,让那刺客得了机会自杀!
“刺客自杀,他的供词有假。”玖凰憬轻声道,缓缓走下去蹲下,亲自检查了一下那个刺客。
下口干脆利落,简直不像是对待自己倒像是对敌人下手,凡举自杀已经是需要莫大的勇气了,谁人在清醒的时候能对自己这样的干脆利落?
再看刺客的服装,穿着凰朝的衣袍款式,就连绑系腰带也是南方人习惯的手法,玖凰憬凝神去看周围的人,但凡南方人与北方人在系腰带的时候都有区别。
北方人因气候寒冷,系腰带的时候喜欢内紧外松,让外衣挡住寒风。而南方人则不同,他们喜欢外紧内松,这样穿衣在气候温暖的地方生活自在。
由此可见,刺客是凰朝人。
伸手翻了翻刺客的内腕,却没有发现想要看到的东西,玖凰憬低声叹了口气。也是,缥缈宫的标记若是出现在一个刺客身上,那卿肜郁也不配作为缥缈宫的宫主了!
“王爷这是在找什么?”廖长青跟着蹲下,蹙眉看着玖凰憬的动作,玖凰憬轻哼了声,道:“你去把他扒光了,检查检查看看有没有什么势力的标记。”
在这个时代,每个势力在吸纳人手的时候都会在那个人身上留下自己的记号,以便让那个人记得自己的位置!
就比如,许多人家的家奴身上会有家主姓氏烙印。
廖长青双眼一亮,连连喊了人将刺客的尸体抬下去,仔细检查,临行前还感激的看了眼玖凰憬。
不管玖凰憬出于什么目的,只要能查出来凶手是谁,让他从君拂妩手中得到当年的卷宗档案,他都心存感激。
看着廖长青远去,玖凰憬回头看着君拂妩:“既然案件暂时没有新进展,不若散了吧!”
“好。”君拂妩抬眼,见玖凰憬的目光落在自己和卿肜郁的手上,不动声色的将手从卿肜郁的手掌中抽出来,站起来道:“大家先散了吧。”
陆陆续续的人走出营帐,这时候,主营账内才真正进入了低气压。
玖凰憬见卿肜郁赖在君拂妩的身边,眸色一深,走近道:“看卿公子的身体很不舒服的样子?”
“老毛病了,身子骨弱。”卿肜郁咧嘴笑了笑,转头看向叶寒:“走罢,回去。”
叶寒刚要扶卿肜郁,便听见玖凰憬曼声道:“你们缥缈宫的人,除了主子,其他的都姓叶?”
“嗯。”叶寒看了眼卿肜郁,见他没有反应,便轻声应了句。
缥缈宫的下人大多是百年前缥缈宫初立时候的传人,那时候缥缈宫便收了一个姓叶的氏族,从此,所有的下人都姓叶,这是不成文的规矩,就连外来的后来加入缥缈宫的人也全都改成叶姓。
闻言,君拂妩眯了眯眼,不满的瞥了眼玖凰憬,转身出了营帐。
她知道,玖凰憬不满卿肜郁,可是这时候她实在不想听他们在那里争辩,累!
看着君拂妩出去了,玖凰憬的语气更重:“本王记得,那个刺客名叫叶三。”
话说到这里,就连卿肜郁的脸色也微微变了。
叶三之所以供出自己的名字,那是被廖长青催眠的结果,彼时他还被廖长青挡在身后,没法让叶三接收到他眸子里传递的信息,这算是一个失误。
现在,玖凰憬提出这个问题,也是卿肜郁方才使用苦肉计攻心的原因所在!
那个叶姓在这片大陆算不得常见,君拂妩会怀疑他很大的原因就是这个姓氏坏事儿,因此,卿肜郁只得让叶寒控诉,而他自己装出一副受伤的模样,攻心为上,将君拂妩内心底线攻溃!
可现在,玖凰憬再次提出这点,他不是君拂妩,不吃苦肉计这一套!
玖凰憬的目的很清晰,就是步步紧逼捉住卿肜郁慌乱的瞬间!他怕卿肜郁直到自己的想法,卿肜郁这种人,防备心重,即便不打草也惊蛇,还不如诓他一把,说不定就能套出几句话来!
“王爷说笑了,并不是这个世界上所有姓叶的人都是我缥缈宫的人!”卿肜郁眯着眼勾唇笑,早就知道整个营帐里最难忽悠的人就是玖凰憬,会遇到这个问题也是他早早就预料到的,所以,答案也是早早就有了的!
“也对!”玖凰憬听着这解释,丝毫不气馁,含笑:“不过,缥缈宫的标记在哪里呢?是脚底还是背后?”
这一次,就连叶寒的眼眸中都染上了几分不屑,他们缥缈宫怎么可能那么不小心?脚底固然隐秘,却终究上不得台面!
将一切收在眼底,玖凰憬笑了笑,转身也出了营帐。
他仰头看了看日头,已经是傍晚了,这个时间廖长青应该已经查出点什么了罢?
转身,玖凰憬路过诸多营帐,进了廖长青的营帐。
这厮果真将刺客的尸体放在了自己的营帐内,此时正聚精会神的研究这具已经发青的尸体。
“找出点什么了么?”玖凰憬瞥了眼那刺客的脸,转向廖长青。
放下手中的工具,廖长青很是落寞的样子:“没有,全身上下,我哪里都找遍了,竟然真的没有任何标记,就连楚氏影卫的标记都没有!”
“是么?”玖凰憬凑近瞧了瞧,脑子里浮现出叶寒那不屑的眼神,心中一动。
叶寒那么肯定他们找不到任何标记,是因为这根本不是缥缈宫的人?还是说,缥缈宫的标记被隐藏起来了?
眸色沉沉的看着那具尸体,玖凰憬突然道:“廖长青,你可知道,有一种药水可以将烙印隐藏,而只有经过特殊手法才会让那烙印出现的?”
“有!”
廖长青眼前一亮,俯身在桌子上写了张方子,喊人去将这张方子上的药配齐,转头朝玖凰憬:“说起来这种手法很罕见,我也是碰巧在一份古方里看到的。若非王爷提起,我还真是忘记了!”
垂眼看着那具尸体,玖凰憬不见任何得到真相的喜悦。
若真是卿肜郁做的,那么君拂妩接受得了这样的事实么?她亲手救回去的人,陪伴了她那么久的人,救她于危难之中的人,设局杀了她的儿子?
这样的结果,他害怕君拂妩接受不了。
在刚刚失去孩子的悲恸还摧残她的心智的同时,又来一个遭受背叛的打击,君拂妩她,真的受得住么?
“廖大人,药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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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侍卫将药汤端进来,整整一大桶的药水散发着浓郁的药味,廖长青令人将那刺客的尸体放进去,不过转眼,尸体的额头上便开始显现一枚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