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35

一睁眼, 看见的便是窄小潮湿的地下室,不远处的木桌上只有一盏油灯,闪着微弱的光,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酸臭味, 也不知墙角那只老鼠死了多久, 浑身爬满了虫蚁。

陈楚慧连连后退, 扑到石门处使劲敲打, 可不管怎么呼喊,皆无人理睬,叫天天不应, 叫地地不灵。一只蟑螂爬在她脚边,她惊呼一声, 快速缩回冰冷的石床, 扯过被褥, 将自己蜷成一团,脑袋埋在双膝之间, 双腿瑟瑟发抖。

她不知是谁打晕自己,带到这里来的,那人又是如何知道她是女人,还称之为姑娘,这太奇怪了, 知道她在那里的只有一人, 莫非是……

不, 不……她摇摇头, 将自己搂得更紧。相公向来对她温柔体贴, 又怎么会如此待她,定是那封信被别人给截了去, 究竟是谁?他又图的什么?

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摩擦声,陈楚慧顺着声音望去,墙底下的石块被人从外面抽出,渐渐露出一个洞口,透进亮目的白光,一个托盘被了推进来,里面只盛了简单的馒头和一碗粥,洞口再度被堵上,无论她如何去推,皆无法弄开,像是外边有什么东西抵住了一般。

“你是谁?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

陈楚慧惊惶地敲打堵住洞口的石块,可不管她怎么去喊,那送饭之人也未回来,喊得累了,她万念俱灰的蹲坐在地上,慢慢的搂着膝盖,失声痛哭。

人在遭遇大难绝望后,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也只愿意相信自己所看见的,陈楚慧如此,梅三娘也是如此。任袁沁说破嘴皮,她仍是不信王安旭并没有死,意志消沉、面如死灰,就是现在让她灵魂消散,她也能眼也不眨的面对。

梅三娘没有求生之心,袁沁却不能让她如此,画皮的主线人物便是这梅三娘,王安旭改了剧情,自己还有机会纠正,可梅三娘要是彻底灰飞烟灭了,那世界也会照样崩塌。若是以前任务失败,被关小黑屋,她顶多就是无聊烦躁,可现在她有了爱人,且还等着她去找,因此她决不允许出现半点意外。

强忍着灵体的痛楚,袁沁正在考虑如何劝导她时,幽深之处,传来阵阵道法诵经声,这声音宛转悠扬带着清冽之气,犹如雨水敲击池面的叮咚声,她蓦地安静下来,只觉身心舒畅,疼痛也得到缓解。

与她的舒适祥和不同,周围的鬼怪皆捂着耳朵,露出痛不欲生的表情,声嘶力竭的嚎叫声不绝于耳,响彻整个空间。梅三娘也痛苦的仰着头,红唇间溢出支碎的呼疼声,满头黑发乍起,丝丝浮在身后。

袁沁略一思量便明白过来,她乃是主神灵体,自然会喜欢道法佛经,而这些妖鬼却望而生畏,惶惶不可终日,怕自己被关死在里面,也怕连个投胎转世的机会也没有,彻底的万劫不复。

“啊……他又开始修习道法了,好难受,好难受。”小妖拼命逃窜,一双灯笼眼胡乱四射。

亮光所照到的地方,无不是混乱不堪的景象,为了躲避这声音,他们像无头苍蝇般乱闯乱撞,可越是抵触,这声音越是要钻入他们的耳朵,反倒是有些妖安静下来,才稍稍好些。

这里居然会有如此道法高深之人,袁沁甚为惊讶,慢慢循着声音寻去,百鬼千妖的嘈杂声渐渐被她抛在身后,诵经声也越来越清晰。

眼前破开迷雾黑幕,蓦地出现一道金光。

光束里一人盘腿而坐,浮在半空中,那一瞬间,袁沁仿佛看见了高高在上、无喜无悲的神。

一袭青白相间的道袍,手持拂尘,墨发挽起只有一根玉簪固定,脸上平静无波,一看便知是个不苟言笑之人,薄唇停止了诵经,轻轻抿着。剑眉星目,气质极为冰冽,一双深邃的眸子此时正定定看着她。

袁沁愣愣仰着脑袋停在原处,不敢再进一步,心脏不知道为什么,跳得一下比一下快,待看见他冷淡的眸子,她才镇定下来。

暗自嗤笑,心胡乱跳个什么劲,物有相同,人有相似,不是所有看起来相像之人都是他,也不是每次都那么好的运气,都能遇见他,也有可能他正在某处等着自己去找,况且他已经完全忘记她了……没错,完全忘记,一丁点都不剩。

想到这,她气得一阵咬牙,垂下脑袋不语。

“你是何人?”荀邑淡淡开口,上下瞟她一眼,疑惑道:“非人非妖亦非鬼,有神魂却含着妖法,怪哉怪哉。”

不敢确定这人到底是不是他,袁沁苦恼道:“那你又是谁,明明是道士,却和一群妖物关在一起,不也很奇怪么?”

男子没有回答她的话,突然皱起眉头,失声道:“你受伤了?”

袁沁还奇怪他怎么会知道的,身体不受控制的飞起,入了那道金光,跌入他的怀中,她手脚慌乱的爬起,却见他擒住她的手腕,闭上了眼。

少顷,袁沁感觉身体里有股清凉之气游走,驱散了灵体的灼热苦痛,她不禁望去,正对上他睁开的眼睛,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竟能在他眼中看到一丝心疼不舍,与熊孩子何其相似。

她舔了舔唇,企图润润紧张到干渴的嗓子。

荀邑蓦地收拢手,紧紧攥在一起。他清修数百载,向来是波澜不惊,淡如静水,不知眼下为何忽然有种心绪杂乱之感。

明明对这张脸极为陌生,却又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察觉到她受伤,心中突然浮出怒气,不可遏止。她跌入怀中的刹那,好似缺失了几百年的东西蓦地寻回了,无与伦比的满足,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心情,他既困惑却又不可控制、不能自拔。

“何人伤你的?”

冷冽的声音传入耳中,还夹杂着一丝戾气。

袁沁这时才感到有些委屈,就像小孩子在外受了委屈去找家人诉苦一般,像竹筒倒豆子一样,将事情讲了一遍,末了还加上一句:“你说,我也没惹他,干嘛就不让我睡好觉呢?”

说着,瘪了瘪嘴,有些嘟嘟的小脸蛋此刻看起来可怜极了,荀邑将她的脑袋按在怀里才舒了口气,对上那双雾蒙蒙的眼睛,他自认毫无抵抗之力,又恼极了那胆敢伤她之人。

半晌,怀里毫无动静,荀邑低头看去,才发现她早已睡着,想是困极了,顿时苦笑不得,轻轻摩挲着她的脸蛋,继续这样拥着她,调整一个舒适的位置,让她安然睡去。

金光笼罩下,两人如岁月静好,静谧美好得像是一副画卷。

如今的玉琼苑早已今非昔比,自姑爷死后,小姐为缅怀夫君,整日研习画作,时间一长,连奶娘也分不出有何不同,直叹小姐天资聪慧、非同一般。陈夫人多次来探望,无不带着大箱珠宝,唯恐女儿受一点半点的委屈,待看女儿生活滋润便也放下了心。

宫中宴会后,小姐便不再整日待在家中,而是时常去寺中祈福,奶娘欣慰不已,想要贴身跟随,也好照顾她,却被小姐以年事已高推拒,换了新进的小丫鬟跟着。奶娘虽然失落,但这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只要她能幸福开心就比什么都强。

高山流水,坐落在山顶的古刹,其意境深远、古朴厚重,王安旭叫几名小沙弥支了张桌案,放在寺后的静湖旁,另要来了文房四宝。

“你下去吧,我想在这待一会,若有什么事,我自会叫你。”王安旭瞥见古树后的一片衣角,淡淡朝伺候的小丫鬟道。

“是……”小丫鬟放在圆扇,蹲身行礼后退下,守在过往的入口处,不让人打搅。

“几日不见小姐,还以为小姐不愿见我,却原来小姐还是想着我的,若不然也不会来赴约了。”

自树后走出一人,粗狂的胡渣,赫然是卡尔汗王子,王安旭没有理他,径自泼墨挥毫,一张巍峨壮丽的山水图渐渐浮现在眼前。

卡尔汗脸上露出痴迷的神色,眼眸迷离。自御花园一见,这抹倩影就深深的印在了他的脑海中,一刻也舍不得忘。那日他走过去,想要交谈几句,小姐注意到他,惊慌失措的跑开,小鹿一般的眼神,让他的一颗心遗落在了这中原。

随后越是了解,越是对她爱得深沉,她究竟有多少面是他不知道的呢?

吟诗作画信手拈来,有小女人的娇态却又不做作,甚至不乏男子的豪爽。草原男女皆是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女人也如男人一般,却缺少了娇媚。来到中原,遇到的女人都像是豆腐做的,开始还新鲜,时间久了便是厌烦。

这时,他遇上了小姐,她既有中原女子的妩媚动人,又有草原女子的坚韧勇敢,实在不得不令他心动。听说她丈夫已死,目前正在守寡,卡尔汗更加坚定了想要得到她的决心。至于是不是寡妇,对他来说半点不重要,草原人也从不注重这些,就是同时嫁两位丈夫的女子,在那里也不足为奇。

王安旭曾经也是男人,自然懂得如何去吊一个男人的胃口,御花园的相遇也不过是他安排的一个诱饵罢了。男人越是容易得到的东西越是不珍惜,只有让他感觉到重重困难,不容易到手,自然也会惦记着。

卡尔汗拿出藏在身后的双手,乐滋滋道:“小姐,这是我淘来的宝物,看小姐喜欢作画,想来再适合不过了。”

王安旭瞥了一眼,瞬间愣住,只见红木长盒中躺着一洁白如玉的纸张,就像他曾经所画过的人皮纸,而梅三娘就是从画中出现,来找他索命的。想起不好的回忆,他的脸色也变得青白。

“这纸是用什么做的?”王安旭的声音微有些颤抖。

卡尔汗神经大条,并未察觉,解释道:“这是上好的嫩羊皮所做,摸起来极顺滑,小姐可以试试。”

王安旭心下微微放松,触手去摸,感觉到与人皮略不相符,才彻底松了口气,他这条命是与妻子换来的,若轻易丢了,怕是再没有第二人交换了。

想罢向这王子抛去一娇羞的媚眼,用帕子掩去嘴角势在必得的野心。

粗壮大汉不知这张人皮下,藏的是什么样的灵魂,像个愣头小子一样颠颠扑上去。

王安旭勾引人的本事很成功,当初是男身时,就让女子对他死心塌地,这下换作女儿身,对男人施予同样的手段,现在看来效果极好。

地牢里,陈楚慧披头散发,眼睛一眨不眨的紧盯着那处墙底,到了晚上,石块果然开始松动,慢慢抽出,随后一只手推着托盘进来。

她以瞬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抓住这只手,因她现在是男儿身,力气也不同于往日,此时使出浑身的力气抓住,这只手的主人竟挣脱不得。

“哎哟,放开我,好疼好疼,呜呜……”洞口那边传来稚嫩哭喊的童声。

怎会是个总角小儿?陈楚慧一惊,这才察觉出手中抓住的手腕,是如何的纤细,她急道:“你别哭,我是被坏人关进来的,你且告诉我,是谁叫你来送饭的?”

小孩慢慢止住哭声,委屈道:“是一位大叔,他叫我每天往这个洞口送饭菜,说做好了,就给我好吃的,我以为是小猫小狗,我真的不知道里面关了人,你别抓我。”

陈楚慧提了口气,慢慢诱哄道:“要我不抓你也行,那你就帮我打开旁边那道石门,若是你再敢帮着坏人,衙门就会来人把你关进牢里,到时候就跟我一样了。”

“我不要,我不要,我才不帮坏人。”小孩耸了耸鼻子,带着哭腔道:“是有个石门,但被锁着了,我没有钥匙。”

“你看看有没有东西可以砸开?”

“那你先放开我。”

陈楚慧犹豫了一下,缓缓放开,不料一松手,这孩子猛地跑得没影了,她苦笑,眸光暗淡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外边突然传来一阵乒呤乓啷敲击锁链的声音,她急忙靠近倾听,确定是有人在救她后,瞬间绽放出狂喜的笑容。

没几下,封门的锁链掉地,石门被推了两下,开了一个缝隙。

夜色苍茫,月黑风高,更夫敲响竹梆子,一个浑浑噩噩、东倒西歪的黑影穿过小巷,回到一处偏僻的屋子,见已有人早就在此等待,他嘿嘿两声,一屁股坐下。

那人戴着个斗篷,一双纤手伸出摘下帽子,脑袋微微抬起,赫然露出一张芙蓉玉面。

“人呢?”

男人打了个酒嗝,眼皮子半拉:“按照小姐的吩咐,我日日叫人送饭,没让人死咯。”

王安旭不悦的瞥他一眼,皱眉道:“不是让你看着她的吗?”

“哼!”男人嗤笑,掏出串钥匙,“我这里隐蔽得很,这是钥匙,人在地牢里,顺着那边过去,有个石门就是了。”

王安旭抢过钥匙,又听他醉醺醺道:“你让我绑个女扮男装的姑娘,可我瞧着她就是个男的呀,明明有喉结,可我这一试探着喊吧,嘿,她竟然也承认了,真是奇怪。”

“这不是你该问的事,既然拿了银子就管好自己的嘴,这人在我没有开口之前,就必须得一直关着,你明白了么?”说着,他起身向那处寻去。

石门大开,地下散落着断裂的锁链,室内空无一人,王安旭大惊失色,急忙进去查看,石床上的被褥还是温热的,显然人刚逃走不久。

69.693.聊斋之花姑子(三)14.聊斋之小翠(四)62.6260.604.聊斋之花姑子(四)55.5557.5719.聊斋之小翠(九)3.聊斋之花姑子(三)79.7954.5416.聊斋之小翠(六)1.聊斋之花姑子(一)39.3937.3751.5153.5364.647.聊斋之花姑子(七)71.7147.4722.2253.5378.7866.6667.6772.724.聊斋之花姑子(四)2.聊斋之花姑子(二)34.343.聊斋之花姑子(三)23.234.聊斋之花姑子(四)68.6855.5570.7052.5270.7059.5957.573.聊斋之花姑子(三)31.3119.聊斋之小翠(九)22.2258.5870.7040.4037.3755.5580.8066.6618.聊斋之小翠(八)8.聊斋之花姑子(八)81.8151.5134.3425.2514.聊斋之小翠(四)12.聊斋之小翠(二)34.3413.聊斋之小翠(三)39.3946.4655.5568.684.聊斋之花姑子(四)8.聊斋之花姑子(八)10.聊斋之花姑子(十)59.5941.4172.7272.7211.聊斋之小翠(一)7.聊斋之花姑子(七)51.515.聊斋之花姑子(五)81.8174.7477.7764.6446.4624.2439.3936.3675.7510.聊斋之花姑子(十)32.3215.聊斋之小翠(五)67.6753.5366.665.聊斋之花姑子(五)69.694.聊斋之花姑子(四)25.2532.3218.聊斋之小翠(八)39.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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