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理智与情感之畔(五)



谈及君皇,云彻与君璃之间的气氛立即变得压抑了起来,沉默了良久,云彻方才低低地叹了一口气,有些凝重地道:“邀请其他三国和狼族的帖子来参加二哥登基大典的帖子还没有发出,我是与二哥来商量这件事情的。中间出了一些变故,我也有些自己的想法,最后只等二哥拍板了。”

云彻突然提及这个,君璃也感到有些奇怪,略微蹙了蹙眉头,问道:“君儿有话直说便是,我们走到近日多半都是君儿促成的,所以你不必有太多顾虑。”

两个人几乎是谈了半夜,直到谈妥了天边已经微微露出了鱼肚白。云彻伸伸僵硬的腰身,打了一个哈欠。这几日都没有好好睡上一觉,她确实是累得狠了。况且昨日里一夜未睡,肚子里已经空了,便嘟了嘟嘴唇,有些委屈地道:“二哥,我饿了。”

这样的云彻倒是有几分孩子气。君璃笑了笑,道:“你在这里歇一会儿,我叫人送些粥来给你。”

“嗯。”云彻点了点头,当即便趴在了桌子上。却又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抬起头来叫住了正欲出去的君璃,“二哥,若是我不小心睡着了的话一定要叫醒我啊!若是耽误了大事,我可是承担不起的。”

君璃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仍旧出去了。说实话,从云彻回来之后太多的事情都改变了,改变最大的确实他与云彻的关系。曾经他对于她也是不屑的,只以为她是一个被宠坏了的孩子,仗着一点点小聪明就骄傲自大,不知天高地厚。可是时至今日,他才深切地体会到她哪里是一个被惯坏了的孩子啊,分明就是一个可怜到了极点!

君皇退位的前一日他突然被招进了皇宫,君皇为他一一罗列了为君之道,他仔细得听着,一一记在心里。君皇最后说,无论到什么时候,都要信任她;即便她错了,你可以不采纳她的提议,但是绝对不可以不信任她;在你的兄弟姐妹之中,她是最值得信任的,就是胤儿背叛了你你也大可以相信她,因为她答应了我要保住中州、保住你们兄弟。

他不知道君皇为什么那么信任云彻,为什么笃定了她可以保住他们兄弟,为什么笃定了云彻可以保住中州,但是他相信他的父皇,几十年稳坐那个位子的他说出来的话是最值得信任的。

所以,他选择了信任她。他给了她太多的特权,几乎整个中州都能够任他处置了。可是她在她的身上看不出半点儿的渴望——半点儿对于权势地位的热衷。他以为她是没有心的,若非她怎么会对于这些全然不动心呢?或许君皇让他信任她的原因便在与此吧!

公主府里,慕容青正教着真露跟明霞熟悉府里的事务;云蓉则待在房中绣着她自己的新嫁衣。蓝雪突然从外面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神色慌张。到处也找不到云彻,她几乎是冲进了云蓉的房间,气喘吁吁地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云蓉以为是陆吟双那边有了消息,也有些着急,连忙倒了一杯水给蓝雪,道:“喝杯水平静下来,别着急,慢慢说。”

蓝雪好不容易才平静了下来,道:“不好了,天下第一庄出事了!”

云蓉心下稍微松了一口气,不是陆吟双的事情。天下第一庄的事情她并没有参与,所以并不知道。拉了蓝雪坐下,问道:“天下第一庄出了什么事情?”

“几日前天下第一庄突然一夜之间被人屠了整个庄子,至今还没有其他的消息。徐锦寒徐公子不顾不顾阻拦赶去了天下第一庄,蓝月已经追去了。得赶快告诉小姐,否则就糟糕了!小姐现在还在宫里吗?”蓝雪有些急切地问道。

“小姐在宫里。”云蓉点了点头,道。

蓝雪连声招呼都忘记了打,立马就消失在了原地。

云蓉还没有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正打算开口去问,可是现在哪里还有蓝雪的影子啊!

当云彻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终于知道自己遗忘了的是什么了。当初她打了天下第一庄那批兵器的主意,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运往北疆的那批兵器给调了,而调换了的那批兵器也是徐锦寒仗着与连瀚音的交情托天下第一庄打造的。如今那批兵器被北疆用在了战场上,结果使得北疆打败,怕是这笔账已经记到了天下第一庄的头上了吧?其实那批兵器到底用在了何处林翰音也是不知道的,说起来也是他替她背了黑锅。想来徐锦寒是极为内疚的吧?

这样雷霆的手段,一夜之间屠了整个天下第一庄这样的手笔,除了狼族再没有第二人选了。只是她不知道狼族会不会怀疑到什么,已经灭了天下第一庄之后会不会还没有走,在路上设埋伏。若真的是如此的话……

云彻微微闭上了眸子,她有些不敢想下去了。可是她现在根本就脱不开身,恐怕就是徐锦寒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她就是连给他收尸都做不到的。当年因为她的错误,已经害得封绝与封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如

今难道也要害得徐敏杰……

“立即通知天绝、天封与天杰三位长老,当地轩辕天下的成员可以任意驱使,若是人手不够就从其他地方召集,无论付出什么代价绝对不能够让徐锦寒出事。两外也传讯玥,让他密切关注天下第一庄以及周围的动向,若有异常,让他自行处理。”云彻脸色严肃,好似破釜沉舟了一样。袖中的小手紧握,绝对绝对不能让身边的人出事,若非她怎么配拥有他们的信任呢?如今因为她的疏忽天下第一庄已经出事了,绝对不能够让其他人再出事了。

蓝雪立即领命离开了。

心中的不安愈甚,云彻负手立在窗前,一张俏脸上布满了寒霜,紧皱的眉头几乎丢成了一座小山,眸色深浓如墨,是化不开的担忧与惧怕。

清逸走进来的那个女子没有丝毫地发觉,直到他走到她的面前她才反应过来,只是当时看过来的那一眼几乎让他揪紧了心脏。心下有些疑惑,如今明明一切都进行地井然有序,为什么她的神色却如此凝重呢?她到底是在担心什么,惧怕什么呢?

“有什么事情吗?”云彻努力了一下,怎么都笑不出来,索性就冷着脸问道。

“赵侯爷来了,说是陛下让他来帮你,现在正在门外等候。”

“嗯,让他进来吧。”

“我那里还要监督,就先回去了。”清逸终究还是没有能够问出口,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干了什么,在云彻与君皇父女之间他到底是扮演了怎样的角色啊?如今云彻以为他与君璃更加亲近,而君璃则认为他与云彻比较亲近,实际上他已经挣扎不出来了。

赵天晟进去之后率先向云彻行了一个大礼,在抬头看到云彻那冷寒的脸色时心下不免犯了嘀咕,又惊又怕。在他的眼里如今云彻比之君璃还要难缠上几分,他实在是不敢在云彻面前放肆半分。

“起身吧,既然皇兄让你来帮我,那你就去跟清逸一起去监督吧!章程都在他那里,若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就来找我。好了,去吧。”云彻只冷冷地吩咐了一句便陷入了沉思之中。

赵天晟没有想到云彻竟然这么简单就放过他了,他以为她是至少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的,就像是那天君璃一样。但是云彻越是什么都不说他反而心下越发地不安起来了。

云彻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赵天晟还在,当即蹙了蹙眉头,道:“清逸会教你怎么做的,去吧,别在这里耽误时间了。”

赵天晟这才慌忙退了出去。

一天,两天,三天……徐锦寒那里丝毫没有消息。云彻心中的焦虑更甚,却也知道,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了,没有消息便说明徐锦寒现在还没事。

这日中午,因为云彻一连几天没有回府,所以皇甫炎便借着进宫陪读的机会,跟君思穹一起来看云彻。云彻已经一连几天没有好好吃写东西了,这会儿又不能让两个小孩子饿着,便吩咐御膳房做了些饭菜,但是没吃几口便没了胃口。

看着皇甫炎总觉得自己是有些对不起这个孩子的。当初决定了做他的娘亲的时候是想着给他疼爱和宠溺的,可是从始至终自己陪他的时间都少得可怜,还说什么疼爱和宠溺啊!现在倒是劳烦他还记挂着自己,总觉得这个孩子是人小鬼大、成熟过头了。可是也没有办法啊!谁让自己这个做娘亲的不合格呢?若是可以的话他是不必要想这么多的,一切不过是现实逼迫而已。

想想自己,本来是受尽了父皇母妃宠溺的。在没有父皇宠,没有娘亲疼的那段日子简直就是在地狱里度过的。从那个时候可是她的心境就变了吧!变成了什么样子她不清楚,但是若非如此的话她当初也不会不顾所有人的不赞同执意要嫁给魏譞了。是的,她心中比任何人都清楚,每件事背后的对对错错、是是非非。只是有些人是不能够怨恨的,有些人是不能不爱的。

她比谁都要更加渴望得到父皇母妃的爱,因为更加亲近于母妃,在云倾怨恨她的时候她便自然而然地将错归咎到了君皇的身上。实际上她早就已经意识到了,并且也意识到君皇与云倾一样,都是怨她、恨她的,所以她才不得不原谅又无法不憎恨,闹到了今天的局面。

“娘亲,娘亲……你在想什么?”皇甫炎接连叫了云彻几声,云彻方才回过神来。连忙道:“怎么了?”

“也没有什么,就是有些问题想知道娘亲的看法而已。”皇甫炎嘻嘻笑笑,有些不好意思。“有些好奇心,还希望娘亲不要见怪。娘亲觉得云苁怎么样?”

“云苁?”云彻蹙眉,皇甫炎怎么想起来问这个呢?

“都说过了,娘亲不要见怪,老是回答我的问题就是了!”皇甫炎见云彻蹙了眉头,连忙有些不甘心地道。

云彻笑了笑,倒是真的不怀疑了,道:“苁儿性子莽撞了些,也有些粗心大意,虽然平时爱唠叨,性子也跳脱些

,但是是极好的。”

皇甫炎眉头深了深,又问:“那云蓉呢?”

“云蓉平日里冷了些,沉默寡言了些,但是她的心思细腻,用心并不比云苁少,只是太过于冷静了。”云苁笑着答道。

“哦……原来是这样!”皇甫炎眉头也跟着深了深,在云彻眼里这两个人都是极好的吧?若是云苁真的有问题的话,云彻也未必会相信的。

事实上这两日云苁打扮的时间都在监视陆吟双,他曾经尾随着她出去过,发现云苁竟然是直接进了陆吟双住的那家客栈。他不明白,明明按照所有人的说法云苁才是最讨厌陆吟双的那个,而且云苁是去监视陆吟双的,却与她接触了。若是这个陆吟双真的没有问题的话……似乎一切都说不过去,但是若是她有问题的话那么云苁也一定会有问题的。若是想要证明陆吟双到底有没有问题,最好的办法……

“娘亲,前些日子听云苁跟蓝雪说起,娘亲在禹甸的时候见过了陆家的大小姐,她又是个如何的人呢?”皇甫炎一边说着一边观察云彻的面色变化,却发现云彻竟是面色一白,眸光深了深,他又道,“陆家是四大世家之末,可也是四大世家之中最神秘的,我总觉得陆家的势力或许并不比其他三大世家弱,这个陆家又一直都是路大小姐支撑的,所以就想要知道那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娘亲你就告诉我吧!”

云彻微微眯了眯眉目,那个女子一身亘古的悲凉气息,却也是洒脱至极;又是心窍通透的女子,应该是惯于看人心思的那一种吧!她至今都没有明白她的意思,明明说的话那样……最后却说“只是真心希望你能够好好地活下去而已”。真的能够吗?她是想要帮自己打开心结吗?可是她不知道,自己的心结早就已经开了,只是感情上过不去而已。这世界很美好,只是她的感情世界太过于荒芜,她已经不知道要怎么去爱人、怎么去接受别人的爱了。那种爱与被爱的感觉好似已经弃她而去了千年万年,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与身边的人的关系并没有别人看得那么好,只是出于一种承诺、一种责任而已。

“是个极为通透的女子吧?”云彻微微有些疑惑地道。

皇甫炎心中的疑惑更甚了,竟然还有云彻看不透的人吗?其实在皇甫炎心中云彻,就如同当年云倾在云彻的心中一样神圣——也或许可以说成是神通广大、无所不能。事实上就是今天云彻依然如此认为。

为了不打扰云彻做事,皇甫炎和君思穹吃过了饭便回去了。

这几日君璃一直觉得云彻的状态不是很好,抑或已经可以说是很差了,便让她回去休息。事实上事情都已经准备地差不多了,也剩下的也都是具体的事宜,云彻也并不擅长。

回到公主府的时候她却意外云苁竟然在门口等她。她正思虑着天下第一庄跟徐锦寒的事情,云苁突然间跳了出来,道:“小姐,你回来了!”

云彻被她下了一跳,看到她那惊喜的脸还以为她是担心这些日子累坏了自己,便微微一笑,道:“回来了。”

“小姐要在府里呆多久,什么时候去皇宫啊?”云苁又问,那模样说不出的急切。

云彻一愣,继而笑道:“暂时就不去了,若是宫里派人来了在进宫也不迟。”

云苁竟是惊喜出声,连道:“太好了,我……小姐这几日肯定是累坏了吧?脸色怎么这么差啊?一定要多在府上待几日,养养才好。”

云彻仍旧只是笑笑,道:“好了,我知道了。你若是再啰嗦,小心我把你打发了卖了!”看到云苁那关切的样子,云彻忽然想起来她回答皇甫炎的问话来,想来他是想要提醒自己身边的这些人都在关心、挂念着自己吧?真是个体贴的好孩子啊!自己若是不给点儿回应那又怎么说得过去呢?这样想着心情倒是好了不少。

“我才不信呢!再说了,小姐手上又没有我们的卖身契,这可是私卖人口,就是小姐官职再大也不敢吧?那句话不是叫做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吗?再说了,小姐舍得?”没等云彻答话,云苁说完自己的脸色就猛然白了一分。

云彻倒是没有发现云苁的异样,只是笑着敲了敲云苁的脑袋,骂道:“油嘴滑舌!好了,我倒是真的有些累了,要先回去补上一觉,就不在这里与你耍贫嘴了。”说着云彻便打了一个哈欠。

云苁赶忙说:“小姐快去吧!你一定是累坏了的。都怪我,还在这里耽误小姐的时间,若是休息地不好那可是我的过错了!”

“好了,哪里来的那么多事儿,一会不睡又死不了人。”云苁诚惶诚恐的模样倒是让云苁有些不舒服。

“是是,我知道了,小姐快去休息吧!若是再将身体托病了那就糟透了。”云苁催促着云彻去休息。

云彻点点头,打了个哈欠便往府里走,她没有注意,云苁并没有跟在她后面进府。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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