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雨追着清柠走进了屋里，轻声道：“小……娘娘，这是怎么了？为何得了晋封还闷闷不乐的？”
清柠沉默片刻，抬眸：“若我现在赏赐你一盒金银珠宝，你可欢喜？”
浣雨有点儿腼腆的说：“奴婢……奴婢自然欢喜。”
“那若是我赏给你一个贵人的位分，你要不要？”清柠的眼眸让浣雨有些惊慌，浣雨连忙跪在地上，惊恐道：“奴婢……奴婢万万不敢啊奴婢！”
“这就是了。因为知道原本就不应该得到，知道得到之后或许会更加万劫不复，所以才会怕，才会心慌。”清柠看着跪在地上仿佛有些知觉的浣雨，“你还记得我是谁？泠雪，又是谁吗？”
“原来……原来小主是在担心这个……”是了，清柠以慕家之女的身份进宫，这可是欺君之罪。更何况赫舍里檀香也在宫中，若是有朝一日真的被她发现，自己性命不保不说，还会连累整个慕氏一族。到时候，除了皇上，晴音也会离她而去的。
“娘娘，其实您……大可放心。”浣雨小声道，“除了我们，就只有慕家三人知道。他们为了保命，是万万不会说出去的。”
“希望是吧。”清柠道，顺手拿起桌上一本书翻开来看。
早被婵娟误，欲妆临镜慵。承恩不在貌，教妾若为容。风暖鸟声碎，日高花影重。年年越溪女，相忆采芙蓉。
清柠的手细细拂过这些字，心中不知道是何滋味。红烛高照，浣雨去了又回，回了又去，不知不觉中已经过了两个时辰。
=====龙宸殿======
“皇上，该翻牌子了。”薛霖海指着司寝司令人送来的绿头牌，道。
皇上放下手里的奏折，看了一眼上面的名字。在他眼里，这些都只不过是模糊的字眼，突然察觉到了什么，皇上道：“倾昭容的牌子呢？”
“回皇上，内务府正在做呢，怕是要过两天才能送来。不过若是皇上需要奴才大可去通传一声……”薛霖海的声音被打断，“罢了。朕也有好些日子没有去看过黛儿了。”说着，翻过了丽嫔的牌子。
没过多久以后，丽嫔就被送到了龙宸殿的西侧殿。许久未见皇上，丽嫔自然是精心打扮梳妆，什么用的都是上乘的。上次她侍寝已经是一个月以前的事情了，看来皇上还是念着她的。想到这里，丽嫔心里更是欢喜不已。
门被薛霖海推开，丽嫔暗地里清了清嗓子，盈盈下拜，声音端庄而柔雅：“皇上万福金安。”
“起来吧。”皇上道，薛霖海关上房门出去。皇上坐在龙榻边上，看着有些受宠若惊的丽嫔以及她眼底的窃笑，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敷衍道：“近来可还好吗？”
“臣妾、臣妾一切安好。多谢皇上关心。”丽嫔安静地微笑着，“皇上可还好？”
“嗯。”皇上道，看着丽嫔的眼中仿佛有着另一个人的影子，“睡吧。”
====泠雨轩====
浣雨轻轻地推门进来，见清柠坐在琴前，手放在琴弦上，却并未弹奏而是在发呆，小声道：“娘娘，皇上他……已经翻了丽嫔娘娘的牌子了。”
“嗯。知道了。”清柠两眼无神，虽然早就会知道是这样，这样做也是为了保全皇上的名声，也是为了保全自己，可是心底里，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看尽三十三宫阙，最高不过离恨天。数遍四百四病难，最苦不过长牵念。”葱段般的修长手指不自觉地拨动冰凉的琴弦，琴音和谐优美，却也弥漫忧愁。清柠从小就被要求学习琴棋书画，画技不甚高超的她，琴与筝倒是很精通。清柠不由得又想起之前和皇上琴瑟和鸣的时候。
“娘娘……”浣雨虽然不懂乐理，但也听出了乐声中的悲伤。浣雨从小和清柠长大，培养出了一定的默契，也知道清柠为什么伤心，却也不知道如何劝慰，只得道，“其实……娘娘，皇上他……注定是有三宫六院的。”
“我知道。”从前，皇上也有去别人那儿的经历，她也不是不知道。只是这一次，是她自己把皇上推开的，感觉自然不同。
“那……小主早些睡吧，如今已经是一更天了。”浣雨看清柠还是有些依依不舍离开的样子，出声道。清柠点头，走至床边，给自己盖上被子，看浣雨开始熄灭烛火，道，“浣雨，留一盏。”从前皇上来的时候，也是留着昏暗的一盏，而更早的时候她却也不怕这些，熄了烛火就安静地睡下。如今竟是没了这一盏昏暗的烛火也无法入眠了呢。
在不断的辗转反侧中，清柠终还是顶不住困意歇下了。
======龙宸殿=====
在门外守着的薛霖海有些犯困，恍恍惚惚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一下子就清醒过来了：“皇上？皇上您怎么醒过来了？”
“等丽嫔醒了告诉她，朕还有一些事情没做，若是要回去就回去吧。朕想一个人出去走走。”皇上穿戴好衣服，往龙宸殿外走。
“皇上，这更深露重的，皇上您要去哪儿啊这是……”薛霖海跟在皇上的后头紧追不舍，皇上道，“罢了。你若真的不放心，派两个人远远地跟着朕就行了。切莫出现在朕的视线里，否则你的脑袋就是不要了。”
“是。是。”
果真如薛霖海所说，身边没有什么人，偶尔会有一两个守夜巡逻的宫人举着灯路过，看见了皇上也都一个个安分守己什么也不说。兜兜绕绕圈圈，终于，还是在流云宫的门口停下。
流云宫只有清柠一个主子在居住，如今清柠已经歇下，只残留着一些并不明亮给守夜的宫人照明的灯火。大部分的宫人也已经睡下了，只能听见一些在极度静谧的环境下哗哗作响的树叶声。
门口守夜的小绿子听见有人走进来的声音，立刻警觉地站起来，道：“什么人？！”
“是朕。”皇上的神情不怒自威，浑身上下带着不可抗拒的皇家威严。小绿子立刻跪下行礼：“参见皇……”
皇上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道：“别吵醒了你们家主子。朕就进去看看。”
没人敢违抗，看到皇上的宫人也都识趣地退了下去。轻车熟路地摸到清柠的寝室，掀开绣有月季花纹的纱帘，只见昏暗的烛火在寂寂的黑夜里格外亮眼。
朕不在，你怕了吗？
轻轻走至她的身边，掀开纱帐，思念的脸在夜晚里格外安静美好，伴着淡淡的女儿香。轻轻熄掉那一盏烛火。
就这样静静的，陪在你身边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