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泽天扫了一眼店内的情景,见一个掌柜模样的人坐在柜台后台,正在打着算盘,两个伙计在地上指挥着几个衣着破烂的壮丁把地上的货物正往后面搬运。
他抱拳说道:“在下山东即墨章家章泽天,找贵行平枝清掌柜,来取年前与林掌柜定好的货物的,不知哪位是平掌柜?”
那坐在柜台后面的掌柜闻言停下手中的算盘,抬头盯着章泽天三人看了一会,说道:“货物林掌柜已经备好,不知道货款带来了没有?”
章泽天道:“这货物对我章家万分重要,我们已经拼着倾家荡产把货款一两不少带来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验一下货?”
那掌柜又看了三人几眼,说道:“要看货跟我到后院来吧。”起身带三人朝后院走去。
进入后院之后,章泽天发现这院子已经整个盖上了顶棚,成为了一个巨大仓库的模样,一排排的货架摆在院子里面,还有一些货物堆放在院子一侧没有货架的土台上面。规模倒是比他们上午看过的那几家商号大了不少。院子中的两条大狗见到生人,开始汪汪叫着逼过来,被那平掌柜喝斥了一声,躲到一边去了,喉咙里却仍旧对三人发出阵阵哼哼声。
听见狗叫,两名壮汉从一间屋子里探出头来,其中一人手中赫然提着一张上好弦的弩。那平掌柜冲两人摆一摆手,两人便又回到屋子里面去了。章泽天眼力好,看清那人手中拿着的应该是一张制式的弩机,暗叹这顺风行的戒备严密。
平掌柜领他们三人进入一间屋子,这屋子没有门窗,里面只有一桌一椅。那掌柜大拉拉地一屁股坐在唯一的一张椅子上,阴森森地说道:“你们既然是来赎人的,那么银子在哪里?拿到了银子,林掌柜那边自然会放人。”
章泽天上前一步,一把将平掌柜身前那张桌子拖了过来,一欠身坐了上去,语调平缓地说道:“我们是来赎人的,自然带了银子,只是若不能先见到人,这银子肯定不能交给你,我们也不能人财两空不是?这四万两银子可是把我们章家的家底都掏空了。”
那平掌柜见章泽天态度如此恶劣,完全没有一般被劫之人的小心翼翼,有些奇怪的说道:“你们来赎人之前,难道没有打听过这边的规矩吗?这福建洋面各位海主掌柜的信誉可都是响当当的,难道会为了你这几个小钱坏了自己的名声?”
章泽天却寸步不让:“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林七他连挂着郑家旗号的船都劫了,还能在福建洋面上混下去吗?天知道他把我那二哥弄到哪里去了。若不能见到我二哥,我们实在不放心,这银子是肯定不会拿出来的。若逼急了我们,我们宁可把这银子都孝敬给郑将军,请他出手给我二哥报仇,也不会白白便宜了你们。”
那平掌柜见章泽天的口气如此硬气,叹气说道:“哎,你们也不必如此强硬,我们也只是收了林掌柜一点好处,帮他传递个消息而已。既然你们一定要先见到人再付赎金,我们也只能先想办法联系林掌柜,看他老人家的意思如何了。只是目前林掌柜已经去了广东一带,这日期可是不好说了。”
章泽天怒道:“既然你都联系不上那林七,刚刚还开口跟我们要银子,难道你想黑了我们的赎金不成?你收了赎金若是交不出人质来,坏了林七的名声,到时候那林七得知了消息,看他能不能饶得了你。还不如你现在就把我们三人也梆了,看能不能把银子要出来。”
平枝清却不紧张,说道:“谁说我要黑你们的银子了?海主掌柜们的银子,我们哪里敢打主意?实话跟你们说吧,林掌柜离开之前,可是把人质交给了我们的,现在他们好好的生活在这里。只是我们这中间人不像海主掌柜们那样有实力,现在风声又紧,如果你们见到人质之后把人强行抢走了,到时候我们找谁哭去?我这店铺就在这里又跑不了,如果拿了你们的银子不放人,你们不会找到这里来吗?”
章泽天却只是摇头不允:“反正我从家里出来之前大哥反复交待过,只要不见到人就不交银子,这是底线。这里你们是地头蛇,我们不小心一些怎么能放心得下?”
双方争执不下,都不肯让步,根本谈不出一个结果来。白信出来说道:“东家,平掌柜,你们二位听我一言如何?再这样争执下去,争到明天也争不出个结果出来,这生意还做不做了?你们看这样好不好,咱们今天就先谈到这里,咱们都回去再考虑一下,总得各让一步才能达成一致。咱们的目的都是交钱赎人,总体目标是一致的,只要多想想,总能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不是?”他这话是之前与章泽天商量好的,用来作为谈不妥时的脱身借口的。
那平掌柜说道:“还是这位白掌柜说得对,我们各自冷静一下,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让双方都放心,完成交易才是正道不是?你们便在我这里留宿一晚,咱们明天再谈如何?”
章泽天摇头说道:“我们可不放心留在你这里。今晚我们如果不能回去,明天船上的掌柜便会到游击将军府报官。我们今天回去想一想,明天午时再过来会面,如何?”
平掌柜一时也没有好办法,只好送他们出来。他们三人也不再停留,径直上了雇来的快船,返回月港去了。
回去的路上,那船工忽然紧张起来:“后面有船跟着咱们,现在越来越近了,你们估计是被海盗给盯上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章泽天道:“无妨,你安心开船就是,海盗只是跟踪我们,不会立即动手的,回月港之后便没有你的事了。”那船工虽然害怕,也没有好办法,只好战战兢兢地把船开到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