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原来自秦正言与苏子墨离开后不久,张大山的母亲便病了,张大山四处寻医访药,将苏子墨当日给的银两都花光了,却仍没能治得好张母的病,过了几月终是没了;张大山在村子里守了三年,迫于生计,后来便跟着村里另一个小伙子来了杭州讨生活,在码头上替人扛货,算计着再攒些银子,回村里托人说个媳妇。

谁想因着他人憨厚老实,被成记的东家成老爷子看中,收在身边,后来认了义子;有一次老爷子外出,几日未归,后来是被人送回来的,而送他回来的人正是苏子墨。

张大山得知苏子墨已迁至杭州时也有些奇怪,可又不敢问他;不过却万分感谢他救了成老爷子,那时苏子墨脸色不好,像是大病初愈的样子,张大山便坚持送苏子墨回去,这后时常去看苏子墨,两人交情便渐渐亲厚起来,苏子墨真如当初说的那般,认了他作大哥。

后来船运行出过一次事,险些就关了,是苏子墨拿了银两出来救了危局,张大山更是感激他。

成老爷子见张大山与苏子墨是旧识,也是欢喜,他就愁着张大山太过老实,不敢放心将船运行交给张大山,如今多了苏子墨这么个好兄弟,看着也是个聪明孩子,接触久了更知道是个好孩子,又救过自己,还出钱帮船运行,终于放下心来,自己回去家里养老,把船运行交给了两个年轻人。

听张大山说完,秦正言心里长久的担心终算是得了些安慰,也知道张大山并不知苏子墨在桐城的事;还好,听张大山的言词,子墨离开杭州过得并不困窘,他对张大山道:“不瞒张大哥说,我也找了子墨好几年了,如今总算是得了消息,不过,你说子墨大病初愈是怎么回事?”

张大山纠着浓眉道:“我也是后来才听说,子墨原来娶了个媳妇,可是难产没了,只留下两个稚儿,子墨思念他媳妇得紧,病了两年才慢慢好起来;还有,他那腿也瘸了,他说是那年从山贼窝里逃出来时落下的残疾。”

这话犹如一盆冷水当头泼下,秦正言坚捏紧了手中并不讲究的粗瓷茶杯,半晌回不过神来,好半天才道:“他```他成亲了?”

张大山道:“是啊,我一直在想那弟妹一定是个极好的女子,才让苏小```哦``子墨记了这么些年。”

秦正言又道:“他还有了孩子?”

张大山道:“两个双胞儿子,好得紧,都四岁多了。”

秦正言没有再问,这些年来的执着和异常热烈的思念让他忽略了一件事,苏子墨当年看着他成亲,又被他伤成那样,一定一直恨着他,还远远避开他,一消失就是五年,断然是不愿再与他有牵扯,成亲,娶个好娘子,又有了一对麟儿```````如此美满,又哪里还会把自己放在心上?

心里不知是失落还是空茫,秦正言愣了许久,张大山喊了他好几声也没听见,还以为他怎么了,忙不迭地伸手晃他,他这才回过神来,张大山忙道:“秦兄弟,你怎么了?”

秦正言强笑了几声道:“没什么,就是想到子墨的际遇,有些为他难过;哦对了,他如今怎么样了?病可全好了?”

张大山道:“放心吧秦兄弟,苏伯伯和苏婶子还有我那娘子都不让他多操心,如今人看着精神了,也不那么瘦了;对了,我娘子一会要来,兴许秦兄弟你也认识,你与我们同回,就可以见到子墨了。”

秦正言心里又升起些希望,他既忘不了苏子墨,便是认定了这个人,找了这么多年,怎么能轻易就放弃?况且子墨如今也是独身一人,凭着他秦正言的能耐,总能让苏子墨再信他一回,哪怕花上再长的时间,也是值得的;所以,这人是一定要见的!

打定了主意,秦正言又继续从张大山那里打探苏子墨的一切,在张大山记忆中,这秦兄弟与子墨从来都是好友,兄弟,所以并无隐瞒,便都说了。

一直聊到日头西斜时,有伙计跑进来找张大山道:“少东家,少夫人来了。”

秦正言这才省起来,忙对张大山道:“险些忘记了,张大哥已成了亲,恭喜恭喜!”

张大山挠挠头憨笑道:“多```多谢,我是三月前成的亲,我那娘子兴许秦兄弟还认得```。”

话没说话,就听得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你哪个秦兄弟呀我怎么没听说过呀?”一个人从门外进来,素衣百褶裙,云发上簪着两只银蝴蝶,眉眼清秀,正是夏雪。

张大山一看见夏雪脸就红起来,一时手也不知道该放哪里放,脚也不知道该怎么站,倒是夏雪一把拉过他道:“你哪个秦兄弟呀?”

张大山结巴道:“就```就是```这``这个秦``秦兄弟。”

夏雪本来笑着,结果一回头看见秦正言,立时换了冷颜:“是你!你来做什么?你害得少爷还不够吗?你还来做什么?”

张大山吃惊道:“`娘子```你``你怎么了?你认得秦兄弟?”

夏雪怒道:“认得,怎么不认得,他就是化成灰我也认得!你把他给我赶出去!”

张大山不明所以,莫名道:“娘子,秦兄弟是子墨的好朋友,你怎么``怎么要赶他走?他还要跟我们回去见子墨呢。”

夏雪大怒,一把推开张大山,指着秦正言道:“就是这个人,害得少爷险些吃了官非还谋了苏家财产,还害得少爷背井离乡```还``还```。”她说不出来,又说不下去,最后哭了起来。

张大山手忙脚安慰她道:“娘子,你是不是弄错了,秦兄弟```。”

夏雪哭着道:“他不是好人,你还叫他兄弟!我叫你赶他走!赶他走啊!”

张大山看看夏雪,又看看秦正言,憋着气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秦正言道:“张大哥,因从前一些事情,嫂夫人对我有些误会,那我便先告辞了,改日再来。”

张大山忙道:“那子墨```。”

秦正言道:“来日方长;张大哥,告辞。”说罢转身就走。

张大山见他走得快,又放不下夏雪,左右为难了一会,转过身去拉夏雪,哪知夏雪突然扑到他怀里放声大哭,好久才停下来,抹着哭得红肿的双眼对他道:“你不许告诉少爷他来了!也不许带他去见少爷!听见没有?”

张大山怕她哭,可又答应过秦正言,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夏雪知他性情,又道:“他做了许多你不知道的坏事,把少爷害成那个样子,他真的不是好人,你不要带他去见少爷,我怕他又打什么坏主意。”

张大山知道他的娘子不会骗他,也有些信了,点了点头。

夏雪这才离开他怀抱,拉拉他道:“走吧,回去了;今日麟儿回家时眼睛都哭红了,麒儿还跟在他身后教训他,问又不说是怎么回事,少爷在家里哄呢,我们快些回去吧,晚了少爷是摆不平那两个小祖宗的。”

张大山一听也有些急,忙跟管事的交待了接下来的事,便跟着夏雪回去了。

远远的,秦正言悄然跟着他们,一直到他们进门,行到门前站了许久,才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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