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安府,漕运码头。
大量的漕船停歇在码头,来来往往的商贾和漕船船主,脸上带着焦急和无奈的神情,这些漕船,大部分来自于江浙,也有少部分来自于南直隶的苏州和淮安等地,漕运总督府早就下令,不允许任何抵达淮安府的漕船继续前行,他们只能在漕运码头老老实实的等候。
也有几个忍不住的漕船船主,想要避免更大的损失,趁着夜色偷偷离开码头,前往北方,不过漕船抵达邳州和宿迁的时候,无一例外被张献忠所属的流寇抢劫,损失了所有的粮食和货物,好在这些漕船船主常年在外,懂得察言观色,说了不少的好话,才保住了性命。
其余漕船船主和商贾知晓此事之后,自然不敢妄动,只能在码头等着。
严格说来,这也是张献忠的计谋,张献忠可不想杀死这些漕船的船主,他还需要这些漕船的船主专门前往淮安府城传递信息。
漕运总督丁启睿几次前往漕运码头,这在以前是不可能出现的情形。
淮安府城的压力不是太大,张献忠部没有直接围攻淮安府城,而是停留在宿迁、邳州和沭阳等地,不过丁启睿的压力山大,因为漕运断绝了。
眼看着三月到来,漕运早就应该全面启动,将物资源源不断运送到京城和北直隶,大量的货物压在了淮安府城的码头,北直隶和京城肯定会陷入粮食和货物短缺的状态,丁启睿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所以亲自来到了漕运码头,视察漕运的情形。
想要解决漕运存在的问题,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彻底打通运河。
想要彻底打通运河,也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主动出击,打败张献忠部,收复邳州和宿迁等地,这样才能够保证漕运的畅通。
丁启睿是有苦自己知,当初登莱新军进入南直隶作战,在宿州打败张献忠的先头部队,逼迫张献忠部朝着淮安府城的方向进击,丁启睿无法抱怨,只能是率领大军,心急火燎的赶赴淮安府城,谁知道张献忠部压根就没有直接进攻淮安府城,而是围攻邳州、宿迁和沭阳等城池,这些城池驻守的军士很少,不可能抵御张献忠部的进攻。
当张献忠部攻陷了邳州、宿迁和沭阳等城池,而且盘踞在这些地方之后,丁启睿就察觉到大事不好,他毕竟是漕运总督,知道丢失了宿迁和邳州等地,就丢失了整个的漕运。
朝廷想要从山东等地得到粮食和货物的补给,可能性不是很大。
以前丁启睿是不着急的,因为他知道登州的海运码头,可以说大明南北很多的商品,都是从登州海运码头得到的,大明南北的很多商贾都集中在登州,将南北的货物运送到登州,通过海运销售到很远的地方,同时将海外运送来的货物交易到南北各地。
因为有了登州的海运,漕运实际上承担的职责,就是将漕粮运送到北方去,而其他的商品,包括部分的粮食,登州的海运直接承担了。
现在不行了,登州海运码头仅仅往北直隶和京城运送其他的货物,粮食是绝不会运送的。
作为漕运总督,令户部尚书衔,丁启睿知道朝中的很多事情,也能够做出一些分析。
一些不好的预感在脑海里面盘旋,不过丁启睿是绝不会说出来的,甚至在他所有的奏折里面,决口不提登莱新军的任何事宜。
漕运码头,坐粮厅。
“大人,从江浙来的漕粮,以及苏州、扬州等地征集的漕粮,全部都压在了码头,无法运送出去,诸多漕船船主已经按捺不住,每天都到坐粮厅来询问,下官只能慢慢解释,可若是总不能够给他们回复,下官也难以应对啊。。。”
坐粮厅郎中给丁启睿禀报的时候,带着一脸的无奈,应该说他的禀报言辞不是很激烈,其实真实的情况严重很多,前往坐粮厅来抱怨的漕船船主,背后都有强硬的支撑,要么是牵涉到南方的士大夫家族,要么是牵涉到朝中的高官,坐粮厅郎中是无法完全应对他们的,那些没有太多实力的漕船船主,根本不敢到坐粮厅来,只能老老实实的等候。
耽误的时间越长,对于坐粮厅的郎中来说,就越是不利,如果背后的这些权贵想方设法弹劾,形成的后果其无法应对,所以说,坐粮厅郎中需要抓住机会,将自身面临的麻烦和问题告诉漕运总督丁启睿,不管怎么说,漕运船主背后的那些势力,是不敢直接面对丁启睿的。
看着坐粮厅郎中的时候,丁启睿的脸上没有多少的表情,坐粮厅郎中的意思,他当然明白,无非是想着让他这个漕运总督帮忙承担一些责任。
这样的事情,丁启睿是不会帮忙的,要说漕运上面的好事情,坐粮厅郎中不知道得到了多少,平时有好处的时候,想不到他这个漕运总督,现在遇见麻烦了,就想着他这个漕运总督了,如此情况下,丁启睿肯定不会开口。
“你说的情况,本官知道了,流寇张献忠部占领了邳州和宿迁两座城池,阻断了漕运,有些胆大的漕运船主,私自出发,被流寇张献忠劫掠了所有的粮草和货物,甚至连漕船都损失了,其他的漕运船主,自然是不能够继续出发了,在淮安府城的漕运码头逗留一段时间,也是很正常的,这些情况,你帮忙解释一下。”
丁启睿的态度,坐粮厅郎中早就想到了,他可不会轻易的退缩。
“大人说的是,下官也是这样解释的,可那些漕运船主一直逼问下官,漕运究竟什么时候能够畅通,下官是无法回答啊。”
丁启睿脸上隐隐出现了怒气,看着坐粮厅郎中开口了。
“流寇张献忠侵扰南直隶,本官与南京兵部尚书张大人,按照皇上和朝廷的要求,一直都在竭力打败和剿灭张献忠部,维持南直隶的稳定,难道那些漕运船主看不见吗,现如今本官正在筹谋,思虑如何打败流寇张献忠,本官没有要求漕运船主和商贾出钱出力,就算是不错了,他们还有什么资格催促。”
“你就按照本官说的,直接回复那些漕运船主,本官就不相信了,他们还能有其他的话说,漕运总督府和坐粮厅一直都维护漕运的畅通,现如今情况特殊,他们也要体谅。”
说到这里,丁启睿站起身来,不再容许坐粮厅郎中开口说话。
“好了,本官也是着急,这几日到漕运码头好多次了,你是坐粮厅郎中,关键时刻,要担起责任,竭力的做好解释工作。。。”
说完话,丁启睿对着坐粮厅郎中挥挥手,径直离开了。
坐粮厅郎中看着丁启睿的背影,一脸的憎恨。
。。。
回到漕运总督府,丁启睿擦去了额头上面的汗滴。
漕运总督府知事进入厢房的时候,脸色微微发白。
“大人,户部与礼部的大人来了,他们是前来宣旨的。。。”
丁启睿腾的一下子站起身来,他想到了京城和北直隶可能面临的窘境,却没有想到皇上这么快就下旨了,要知道张献忠部三十万人,根本不是漕运兵丁与江北四镇三州的军士可以应对的,如果主动发起进攻,必败无疑。
“知道了,你去请户部和礼部的大人稍稍等候,本官马上到大堂去。。。”
不过延迟几分钟的时间,丁启睿出现在大堂。
户部和礼部的官员早就在大堂等候,看见丁启睿来到大堂,没有耽误时间,马上开始宣旨,丁启睿也爽快,跪下接旨,毫无架子。
。。。
接过圣旨,户部和礼部的官员对着丁启睿行礼,不管是从官职还是从品阶上面来说,他们都是丁启睿的下级,宣旨之后,他们的职责尽到了。
丁启睿脸上带着笑容,但眼睛里面没有笑容。
亲自将户部和礼部的官员送出大堂,丁启睿的脸色迅速沉下来了。
皇上的圣旨,给了他明确的期限,一个月之内,务必打通漕运所有的线路,将南方的粮食和商品运送到北方去,否则他这个漕运总督,就要遭受到严厉的惩戒。
圣旨语气的严厉,要求的严酷,都是丁启睿没有想到的。
知事进入大堂的时候,丁启睿忽然抬起头来了。
“你等会,我问问你,皇上的圣旨,你也听见了,一个月之内,完全恢复漕运,你认为我应该要怎么做啊。”
知事愣住了,看了看丁启睿,他不过是从八品的知事,没有任何的权力,几乎没有参与过任何有关漕运重大事宜的商议,平日里见到漕运总督府的诸多官员,都是低着头的。
看见知事的表情,丁启睿知道问不出什么来,无奈的挥挥手。
“好了,你去陪着户部和礼部前来宣旨的官员,好好的招待,他们来到淮安府城也不容易,你告诉他们,让他们在淮安府城多逗留几日,等到局势稍微平息,再行出发,免得遭遇到什么意外的情况。。。”
知事离开了大堂,丁启睿仰天长叹,这道圣旨,将他逼到了绝境,看样子漕运兵丁与江北四镇三州的军士,必须要主动出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