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对这件事都没有发表什么看法，好像不知道些什么，又好像什么都知道。
两个人十分默契都不提起，但又透露出点心知肚明的意味。
日子不紧不慢的过去，枯燥的学涯居然没有那么难熬了，吕意心想，虽然依旧被学业虐的死去活来，虽然每晚都要学习到很晚，但每晚都特别期待第二天的到来。
每一天都值得期待，且越来越乐此不疲。
吕意好像有些慢慢理解她妈妈说过的话了。
秋天仿佛眨眼便过去了，树叶枯黄，落了一地，还有些孤零零的挂在枝丫上。同学们套上了厚重的衣服，寒风虽然料峭，但暖阳却晒得人暖洋洋的。
吕意眼睛盯着讲台，手肘碰了碰秦淮。
秦淮转头看她。
吕意推给他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还有几天就是圣诞节了，你打算怎么过？
秦淮挑了挑眉，没有理。
吕意嘿了一声，又碰了碰他，对着他瞪了瞪。
秦淮只好拿过纸条，笔走游龙写了一行字。吕意小心翼翼的拿了过来，抿着唇眼里含笑低头看，脸上的笑意僵了僵。
秦淮写的是：不过。
她侧头看他一眼，趁着老师转身，迅速又写了一行。
为什么？
外国人的节日，我是中国人。
吕意急了：不行，别人都过，我们也要过，每一个节目都必须要好好纪念！
秦淮的目光被‘我们’两个字抓住，嘴角不自觉的轻轻扬起一抹弧度，手指在纸条上摩挲，定定看着吕意写的一段话，不知想些什么，神情若有所思，后来眼神变得坚定，仿佛下了某种决定，带着孤注一掷的决心。
真的决定了，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脸皮控不住的抽抽，很紧张。
手也有些抖，仿佛面前的纸条不是纸条，而是战场。
他尽量放松，试图用轻松的文字将他要说的话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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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淮不再看她。
吕意手遮挡在纸条上，不敢动，全因老师的视线像探照灯一样，巡视全场，怕被他发现自己的小动作，吕意只能缓慢的，尽量不惹人注目的慢慢收回手臂，然后迫不及待地打开。
待看清上面的字时，吕意听到自己心如擂鼓的心跳，扑通扑通，直冲耳膜，好像被扩大了数倍，让她不自觉跟随着快速的心跳声，紧张了起来。
我们……我们什么关系？
偷摸着瞥了一眼秦淮，发现他神情严肃无比，看着黑板，老师讲的这些知识，吕意知道，秦淮其实早就烂熟于心，老师讲的这些，他都懂。秦淮严肃认真，手下同时也不闲着，记重点，如果仔细看，可以发现，字迹不如以往的强劲凌冽，杀机四伏，反而扭扭捏捏，一波三折，下笔虚乏。
他的手很好看，指骨节分明，匀称修长，手指甲剪的很干净，一如他的卧室给她的感觉，说起来，之后吕意又去了他家几次，每次去，他奶奶对她非常热情，那感觉像……吕意跑题了，她收回越跑越远的思绪。
秦淮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这个问题问的明目张胆了。两人一直对这个话题避而不答，都害怕捅破那层窗户纸，担心捅破之后，两人相处估计会比陌生人尴尬。是他的一时兴起？还是，只是她多想了？
吕意觉得秦淮给她出了一个难题，她猜不透，或者说是不敢猜。
面前的这张纸条，竟然成了烫手山芋。吕意想，怎么回？不然当做没看到，没这一回事儿？还是避重就轻，顾左右而言他？
吕意慢吞吞的提笔，几个字却让她写出了千年那么久的感觉。
纸条推给他的时候，吕意紧张的手有些发抖，只好握成拳，放进了桌洞。
同样紧张的不止她，还有秦淮，秦淮绷着脸低头看她写的内容，静静地，良久没有动作，眉目有些淡了。
我们……我们什么关系啊？
就这个关系啊。
一直关注着他的表情的吕意见他转过头对自己道：“不过。”然后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转过头望向黑板。
吕意拳头握了握，从桌洞中窜出来，在桌下，握住了秦淮垂下去的手，十指相扣。
随后满脸通红的看着黑板，密密麻麻的一黑板字，吕意愣是一个字都不认识，那些数字，那些方程式，都看不出来。
看到他的反应，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秦淮后背一僵，呼吸一滞，好像一时间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但是手上的触感和紧紧相握的真实感，告诉他，现在发生的事情，都是真实的。
秦淮身体慢慢放松，眉宇间仿佛雪后初晴，融化一季寒冬。
男生之间，首先发现两人之间暧昧的不同往日的相处模式是陆佳一，他趁着吕意出去鸠占鹊巢，坐在她的位置上，问秦淮，“你俩最近状况不对啊。”也亏得他能发现，秦淮一向是个不喜与人亲近的性子，班级里更是没有几个好友，他的眼神和别的同龄男生的眼神不一样，更加沉稳冷静，如果要是世故成熟也未尝不可。
但他的世故是知世故。
他仿佛有做不完的事，与那些下课后打打闹闹的人男生不一样，这个年龄段的活泼与天真与他格格不入，加上班级里，学渣和学渣抱成一团，学霸和学霸手拉手玩，泾渭分明，互不干扰。
所以他的朋友还真的少的可怜。
陆佳一绝对是例外的例外了。
陆佳一细数他发现过的问题，“以前你上课下课，会偷偷摸摸的看吕意，但是最近，偷偷摸摸的看，变成了光明正大的看……”学生不允许带手机，一经发现，没收处理，但学生们还是顶风作案，该带还是带。
他左看右看，偷偷从口袋里掏出一只手机，打开相册，拿书挡着，避免从窗口路过的老师发现，“看，这是我给你拍的照片，你看看你的眼神。”
秦淮看都不看，十分不满的看他，“谁让你拍的？你整天不学习，就只盯着我们看吗？”其实是有被人戳穿的尴尬和羞赧。
陆佳一也被他的语气惹毛了，一摔本子，“谁拍你们了，要不是你们太目中无人了，你当我稀罕啊！”
气呼呼的回到座位上，还撂下一句狠话，“你可别怪我！”
吕意从厕所回来，正好看到陆佳一怒摔课本的一幕，甩甩手中的水，纳闷道：“他怎么了？”
秦淮随口回道：“更年期吧。”
上课的时候，放在桌洞的手机，很轻很轻的震动了一下，吕意感觉到了，趁老师不注意的时候，便掏出手机，低头看。
微信是陆佳一发的，看手机提示并没有文字，只有一张图片，她疑惑转头，看到的是陆佳一笑眯眯的眼睛。
解锁打开微信，吕意点开图片，呼吸一滞，随后脸颊不受控制的发烫。
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陆佳一，这下子从他眼里看出了揶揄。
虽然不好意思，但吕意还是忍不住看了一遍又一遍，心里像在蜜罐那般甜。
陆佳一的拍照技术不错，画面中，吕意坐在桌子上，和几个关系不错的同学说着话，吕意还记得她们在讨论怎么接下来的圣诞节，要怎么安排。
她笑的很开心。
秦淮就坐在原位，侧头看着她，目光专注。
在暖阳微醺中，阳光透过窗户，洒在秦淮周围，他就这么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她。
肯定是因为陆佳一选的角度好，吕意捂着脸，心想，或者是那一天阳光正好，不然怎么从他眼中看到了能将人沉溺的温柔呢。
陆佳一用笔戳了戳吕意的后背，看她回头，用手指点点自己，妩媚一笑，“怎么样？”
吕意抿唇，很上道，对他抱拳，像个潇洒的江湖人，因为顾忌着此时是课堂上，便压低声音，“多谢！”
陆佳一对她回以抱拳，豪气道，“客气！”
饶是他俩的动静已经非常克制，说话的声音也非常小，不足以让老师发现，但坐在吕意身边的秦淮，却还是能捕捉到的，更何况，他几乎是时刻都忍不住要去看吕意。
两人一番你来我往，多谢客气的，秦淮看在眼里，有些皱眉，又想起课下陆佳一对他说的话，秦淮感觉危险，他能肯定，其中的谈资肯定有自己，却不知道他到底和吕意说了些什么。
两人好像暗中达成了什么共识，后面的课，再没有什么交谈，均是认真的听讲。
可怀疑的种子在心里扎根，秦淮便有些忐忑不安，坐立难安。
他想问，又觉得不好意思，难以启齿，仿佛正中他们下怀似的。
秦淮发现，课间，吕意偶尔会低头看几下手机，他用余光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表情还要端着不在意。这么刻意地小心地瞥着吕意的手机，可根本看不到里面的内容是什么。突然脑海里闪过些什么，秦淮眉头拧起，破天荒的头一次想开口骂一个人，忍着自己不去看后面的罪魁祸首，秦淮曲指在吕意桌子上敲了敲，装作如无其事云淡风轻道：“专心听课，看什么呢？快要期末考试了，还想稳居倒数第一的宝座吗？”
吕意转头，瞪圆双眼看秦淮，可眼神没有丝毫的杀伤力，但是眼神的控诉，还是被秦淮接收到，吕意明晃晃的表达自己的愤怒，这话就太恶毒了吧？！我，现在，可是，你的，女朋友！你还，想不想，和我，过圣诞节了！
秦淮看着她，点点头，想！
吕意想捂住脸，这个表情，怎么那么可爱。
稳住自己的情绪，吕意对他竖起手指，搁在自己唇间，然后小心翼翼拿出手机，让他看。
秦淮挑了挑眉，两人凑在一起，看手机。
只看一眼，秦淮脸先是一僵，再是一黑，后来绷着脸，耳朵染上了红晕，忍不住低咳。
仿佛心里的小心思，被别人光明正大的摆在了台面上，供人观赏。而那个他最不想让知道的人，却看的津津有味，笑靥如花，还兴冲冲地拉着当事人观摩。忍着笑趴在桌子上看他，打趣揶揄着他。
秦淮一张老脸通红，捂着手机不让吕意看，恶狠狠的眼神透着色厉内荏，在吕意看来，可爱到飞起。
秦淮狠狠剜了陆佳一一眼，气急败坏对吕意道：“不许看，把它删掉！”
恰逢下课铃声响起，老师拿着书离开教室，吕意蹦起来，夺过手机，刁钻地绕过秦淮身后，把手机捂在胸前，跑的比兔子还快，“我才不删！略略略……”
她回头一看，吓的大叫一声，惊的汗毛竖起。秦淮居然跟在她的身后追她！
吕意拔足狂奔，心惊胆战外加紧张刺激，大笑着往前跑，举着手机，“我就不删，就不删，有本事你来抢！”
她仗着自己体力好，运动神经高，在下课的同学人群里脚步挪移，左闪右躲，笑声清越，让听到的人都能感染到那份快乐。
吕意大笑喊道：“借过借过，让让让让！”
回头偷看战情，结果发现秦淮就紧跟在自己身后，仿佛一个伸手就能抓到自己，吕意又是紧张的一声尖叫，尾巴着了火一样，加快速度，企图拉长两人的距离。
可没想到，秦淮虽然看着瘦弱，弱不禁风，弱柳扶风（全是吕意主观意识）的模样，但运动神经不是吹的，更是仗着自己腿长的优势，愣是穷追不舍，紧紧跟在她的身后。
秦淮看着前方像兔子一样乱窜的吕意哭笑不得，“别跑了！你停下，我保证不追你了！”
“你先停下！”吕意扬声道，“我不信你，你还追！”
她回头看他一眼，发现只要自己停下，立马就会被抓住。结果她一跑，秦淮又忍不住追。
吕意跑到了操场，绕着跑道，一路紧张，一路跑，忍不住有些气喘，“我……我不跑了，你先停，你别追了……”
秦淮被气笑了，看了一眼操场，计算了下距离，果断离开了原有路线，抄近路拦截吕意，距离越来越近，秦淮伸手，一把拉住了吕意，吕意一个趔趄，脚一软，秦淮抄起她的腰，在她快要倒地的时候，两人一起滚到草皮上，躺尸状望着天空。
秦淮歪头，看着吕意，“还跑不跑了？”
“不跑了不跑了。”吕意摆摆手，脸色红润，看了秦淮一眼，随后赶紧护住手机，耍赖道：“抓住了我也不删。”
秦淮哭笑不得，把她拉了起来，掸掸身上的灰尘，“不删就不删吧。”看了她一眼，秦淮淡淡道：“都让你不要跑了……”
吕意和秦淮走出操场的大门，背着手，闻言，也瞥了一眼秦淮，“那我还让你别追了呢，也没见你停下。”
秦淮慢悠悠道：“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你可以不跑，但我绝不能不追。”说着眼里含笑看了看吕意，“懂吗？”
吕意扭头，嘴角忍不住翘起，嘴硬道：“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