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黑衣人们哆哆嗦嗦的后退着,可也不敢逃走,唯恐下一个死的轮到自己。
就见那白衣童子看向平原盛,“大人,要留活口审问吗?”
“就算审问出来,光靠他们口供也无法定罪幕后的人,不用那么麻烦了。”平原盛神色从遇袭开始一直不变,此时淡然的挥了挥手。
不少黑衣人心中暗叫,不不不,我很有用的,其实可以尝试审问一下,我知道的内幕可多啦!
一个黑衣人眼珠一转,“律令鬼怪!无故杀人者,神形俱灭!”
街上忽然吹来一阵疾风。
人类肉眼无法所见。
无数小光点从各处飞向这里集中。
这京城中大多数沉睡或未睡的人身体中,每人都溢出一个金色的小光点。
平原盛、白夜丸、随从们,甚至连那些刺客中都有几人出现了同样的情况。
汇聚成隐隐传出无限寂灭气息的旋风,向白夜丸袭来。
黑衣人露出得意的笑容,“您不是一直在推进律令制周天大衍阵的建造吗,让您麾下的鬼怪死于大阵之下,是不是死得其所?”
白夜丸唇边露出嘲讽的笑意,轻轻说道:“赦!”
那风就停止前行,留在原地不动,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黑衣人大惊失色,“怎、怎么会这样!”
“律令众生!阻止恶逆行径,杀人者可赦!”
此言一出,旋风立即散去。
平原盛面带欣赏的笑容看向他,“能够想到用律令制召唤大阵对付鬼怪,你比许多普通人都要了解得多,可惜,还不够。”
话音未落,黑衣人只看见视界中血红一片。
那是他人生中最后看见的画面。
刺客们的尸体横七竖八躺在街头。
平原盛最后扫视了一眼这满地狼藉,微微叹息。
受伤的牛已经没法用了,他从怀中摸出一张小纸片,召唤出鬼牛。
白夜丸过来,将鬼牛缰绳系好。
重新登上牛车。
从窗帘内传出他的声音,“驭者回府,找人来治牛,再去一人通报卫门府。”
“是。”
白夜丸坐到驭者的位置,轻轻吆喝一声。
鬼牛眼中的绿色火焰跳动两下,迈步前行。
车轮重新有条不紊地转动起来。
犹如岁月。
很快就到了平原盛今年的生日宴。
高朋满座,宾客盈门。
前些时日,与宋国结为兄弟之国的约书,终于正式加盖宋国的玉玺,被送回倭国。
标志着两国正式结成盟约。
当年真珠牺牲性命也要达成的愿望终于实现。
律令制周天大衍阵已在全国建造完毕,当然,如此庞大复杂的阵法还只能说初具雏形,日后具体运用中,必定还会有许多问题。只能慢慢一边实行一边解决。
心中畅快无比。
有人敬酒,也不推辞,干脆喝尽了,渐渐已有些醉意。
正殿内外灯火通明,亮若白昼。
衣裳华丽的侍女们来回穿梭,大家热热闹闹的喝酒交谈,笑容满面。
院中乐师们一一演奏起来,美貌的舞姬翩翩起舞。
上皇、主上、东宫,还有三宫早已派遣使者送来贵重的礼物。
席间气氛渐渐热烈起来。
他的长子佑太穿着雅致的赤色礼服,伴着乐声,翩翩起舞。
表演《陪胪》舞。
舞动长剑、盾牌。
这个儿子是涤子所生,聪敏好学,气度温和大方,又健康有活力,深受母亲和外公的宠爱。
将来必定是光耀平家的优秀继承人。
授了从五位上的少纳言官职,在当今主上东宫时期就是颇受信赖的玩伴,如今已是身穿朱袍的殿上人。
对这个儿子他无可挑剔。
时乐声悠扬婉转,后方的红叶正盛,于风中微微舒展枝叶。
佑太容貌俊美还要胜过他年少之时,此时神态身姿异常优雅,目光在灯火照耀下明亮如星,生机勃勃。
笙、筚篥、龙笛这些乐器之声冲上云霄,华丽无比,让人为眼前的盛景感动得落下泪来。
一时舞毕,佑太满脸笑容,捧了一杯酒来敬他。
平原盛笑呵呵一口饮下。
这时,又有随从上前附耳悄悄说了几句话。
原来是宫人前来,送上女儿弘徽殿女御的贺礼,并带来女御已经怀孕的消息。
平原盛哈哈大笑,只觉称心如意,诸事圆满无缺。
不禁吟诵道:“此世即吾世,如月满无缺。”
多数人装作没听到。
旁边有人立刻笑道:“原盛公喝醉了。人来,送他回去休息吧。”
就有随从上前,将他搀扶退出主殿。
出了院门,那些乐声、噪杂热闹的人声顿时被隔绝在外,声音小了下来。
凉风一吹,平原盛清醒了几分。
方才那一幕,依稀当年梦中曾经见过。
这世间万事,莫非早已注定?
那梦的后面……
平原盛渐渐回忆起来。
回首望着那灯火辉煌之处,只觉繁华过后,满是零落,心中生出孤寂之意。
满腹心事,无人可诉。
随从在身旁小心翼翼问道:“大人,您回哪位夫人院中休息?”
“我要去繁花院。”
“诶,大人,如此深夜,又是您的寿辰,不方便出行了吧。”
平原盛带着酒,失了素日的耐心,直接唤道,“白夜丸。”
“在,大人。”白夜丸在身旁显出身影。
“你送我去繁花院。”
“是。”
白夜丸只听他一人的命令,也不会考虑是否适宜,一股脑去做就完了。
不多时便带着他从后门出去,坐上牛车,向繁花院驶去。
这条路,从当年真珠尚在,到现在这么多年,他不知走过多少遍。
景物依旧。
就算闭着眼,也会知道,下一个路口有棵什么树,或者下一个转弯墙内屋檐是什么颜色。
近年来,已经去得少了。
不多时,从车窗已经可以看到那熟悉的朱红色宫墙。
为岁月风雨侵蚀,当年艳丽的颜色已经变得暗淡,许多地方也起了斑驳。
到了繁花院的院门前。
这些年他一直派人清扫打理,因此破败得还不是很厉害。
白夜丸搀扶着半醉的他下了车,慢慢走近大门。
大门紧闭。
白夜丸一手稍稍用力,院门发出沉重的“吱呀”声缓缓大开。
里面荒草茂盛,空荡荡的建筑在月光下隐隐显出轮廓。
寂静无声。
“大人,这里太黑了,待我去点燃火烛。”
“不,不用了。”平原盛发出沉闷的声音。
他久久凝视眼前的场景。
没有人。
“到这里就和梦中不一样了。”
“什么?”白夜丸不解的问。
酒意上头,平原盛用袖子捂住脸,哭起来。
象昔日那个不谙世事的文弱贵公子。
他委屈的嘟囔道:“骗、骗子,骗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