沫瑾这一想.便又是多日.所幸这几日李旭未曾出现.连带着梁仲两兄妹都未见着人影.
每日清晨.看着安素阁里的姐妹冲着自己打招呼.她总是笑得有些勉强.一想到赵言因着她要将安素阁关了.她便觉得心生内疚.即便眼下赵言什么都还未做.然她还是忍不住深深地不安.
她们都是柔弱女子.昔日颠沛流离.无计为生.好不容易安素阁收留了她们.给了她们活下去的希望.倘若此时连安素阁都抛却了她们.那沫瑾真不知她们该如何存活下去.
一想到此.她心里的那个念头又淡漠了许多.她不能只顾自己.这里的所有人都视她为亲人.她又怎能在此时.抛下她的这些亲人.
故而.她一直未与赵言再提及此事.只想着待日后时机成熟再说吧.
日子似平静了许多.那些特意來瞧苏夫人的人也渐渐少了下來.沫瑾总算觉得静了下來.假若这日子能一直如此.到也不必刻意离开了.
怜儿近日的性子开朗了许多.已能与安素阁里的人说上几句话.也能同姐妹们牵牵手之类的.
时常注意着她.沫瑾慢慢地也看出些门道來.似乎怜儿在对着秦尧之时.笑容也越发的开怀.笑得也是最多的.初时.沫瑾还以为是因着平日里她与秦尧相处的时候儿长的缘故.后來却发现也唯有对着他时才会如此.这般她才敢肯定.这两人怕是已有了情意.
不过.他们未提.沫瑾便当着不知.只是忍不住同赵言说了一声.却不料赵言却是挑眉望了她一眼.讶异道:“你不会是现下才看出來吧.”
至此沫瑾才知.原來赵言早便瞧出來了.也唯有她后知后觉的直到如今才知晓.只得摸了摸鼻子.讪讪地走了.
这一日.已至酉时.沫瑾将将吃了晚饭.趁着天还未黑.拖着素若在院子里消食.而其余人.轮流吃了饭后还在前头忙着.
如今天气热了.安素阁门关得也晚了.直到亥时才会闭门谢客.第二日巳时开门迎客.
无笙于几日前再次离开.沫瑾同他说了自个儿的决定后.到也死了心.不再惦记着他提及的那个地方.
临行前.无笙只是冲着她笑了笑.道她日后若改了主意.他再布置也來得及.
而自打无笙走后.众人饭后少了消遣之事.也个个安心的做事.此时.沫瑾同素若一边走一边说着无笙前几日提到的一桩趣事.
话说.早前无笙去南陵国时.在路上遇到了一个老婆婆.无笙见她孤身一人坐在路边.便好心上前问了她一句.实则无笙也是闲得慌沒事干.本想做桩好事.只是沒想到.那老婆婆一同他对上话.便似赖上了他.又是让他背着送自己回家.又非得让他在她家暂歇一晚.无笙想着左右无事.也就应下了.
后來又听无笙说那老婆婆家里还有一个女儿.沫瑾便笑着说是那老婆婆看上他了.想招他为婿了.
然最后.无笙也未曾如沫瑾所想的同那姑娘家生出什么情意來.只是打搅了一夜后便离开了.
原本这种事说过了便也过了.今夜她们提及.也不过是想着无笙与他们也亲近.想着他平日里独來独往的.便忍不住提及他的终生之事.连带着想起了那桩事儿.
正当两人笑语嫣然之时.看到蓝意一手提着罗裙.一路小跑着向她们而來.
“小姐.小姐.”蓝意远远见到两人.扯着嗓子叫道.
沫瑾收起笑意.看着蓝意跑到跟前:“怎么了.”
蓝意喘息了几口后闷声说道:“小姐.莫王妃來了.”
莫王妃.梓莯.
她怎么來了.
“人呢.”她看了看蓝意的身后.从近及远.都未见到一个人影.
“主子让若兰将王妃引到你的院子去了.”
沫瑾点点头.而后提步急冲冲地往自个儿的院子走去.
如今莫王去了边疆.梓莯一人独留在王府之中.此次突然而來.也不知是否是出了什么要紧之事.
天气已有些炎热起來.沫瑾不过是快步走了一段路.已觉得浑身冒汗.伸手一抹额头.便是一和浮汗.
待走到院落门口.她站定身子.整了整衣襟.感受到一阵夜风刮过.吹走了身上的一丝热意.深吸了几口气.缓了缓心绪.这才踏步进了院子.向着自个儿的厢房走去.
“沫瑾.”
还未走到门口.犹在半道就忽然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她循声侧头.便看到一身浅紫衣衫的梓莯正站在竹亭口.挂着浅笑望着她.
沫瑾勾唇冲着她婉尔一笑.转了步子向着竹亭走去.远远地听到了竹叶沙沙的声响.
“许久未见.近來可好.”一进了亭子.沫瑾便上前拉着梓莯的手.拉着她坐到了桌旁.
桌上.已摆好了茶壶杯子以及糕点.看來若兰将一切都布置妥当了.
“自然是好的.我堂堂王妃.在王府里都是我说了算的.还有何处能不称心呢.”她说着.唇角的笑却让沫瑾觉得有些怪.
然也未多想.只道是因着莫王在不府内.她心有挂碍的缘故.又道:“我还真未想到你竟会來安素阁呢.”
“我也未曾想到啊.只是又觉得自个儿不來这一趟.日后也不知还能不能见到.”梓莯坐在她的对面.勾唇凉薄的一笑.
沫瑾眉梢一挑.不明她话中的意思.
原本.她便觉得梓莯说话甚是玄妙.有时都不明她话中的意思.今日亦是如此.她这话听在耳中.隐隐让她觉得有些不安.怎么听着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这话.说得我有些不明白了.”
梓莯勾了勾唇角.复又淡漠地抬眼望着她:“你也知道的.我的夫君去了边疆.”
沫瑾闻言点点头.
这事儿她自然知晓.梁晴的秦士秋不也正是随着莫王去的.以至于梁晴如今整日里哀声叹气的.好似一个人的生气都被秦士秋带走了.
虽说.沫瑾看得有些不忍.只是.秦士秋必须离开.前去建功立业.否则.他与梁晴在一道儿后.定然在人前一生都抬不起头來的.
故而.眼下的分开.乃是为了日后的相守.
“你许是不知.世人也不知.如今的尉羌国与南陵已起了嫌隙.局势不明.稍有不甚便会战火再起.说是去边疆之地清除流寇.实则.还是为了应战南陵.战事已无法避免.不过是何时开战罢了.”
沫瑾闻言心惊.
这一些.她都不知晓.她只晓得前些日子.梁晴说李旭同梁仲确是为了朝事忙了许久.到底是为了何事.她也不知.
彼时.赵言问她可否要替她打探一番.却被她拒绝了.现在想來.到有些后悔了.早知会这样.那时真该让赵言帮着打听一下的.
“无缘无故的.怎么就要打仗了呢.总也得有个说法吧.”
实则.要打仗.随意便能寻到借口.只是.真要寻着世人都信服的借口.却也是极其不易的.故而才有君主实在想不出好的籍口.干脆硬來.大不了在滚滚的历史长流里.让百姓骂上一两句罢了.
“因着太后的原因.秦桑国与尉羌国还算交好.而南陵作为与秦桑、尉羌相邻之国.时常俱怕日后两国联盟攻打南陵一国.本想着与高光国结盟的.结果太子又娶了你.彼时南陵独枝难撑.便想着也与尉羌国联姻.勉强换得喘息之时.然如今宫中适龄的公主只有一位.偏生这位公主又被皇后宠得无法无天惯了.又怎愿做和亲公主.皇上沒法子.便也学着从大臣的女子之中封了个公主出來送了过去.后被南陵国人发现.为此大怒.”
沫瑾深吸了口气.心中却无限哀叹.这位莫名被封了公主的姑娘.想着还真与她命运相似呢.梓莯说南陵国主大怒.想來那女子的下场也堪忧啊.尉羌国不但捞不到好处.还背了一个骂名.真不赔了夫人又折兵.
“后來.也不知南陵国怎么与高光国结了盟.便拿着这桩事大作文章.与我们发难.在边陲之地大肆举兵.我家的那位王爷.也是个劳碌命.皇上都还未发话呢.他已自动请缨.我知晓自个儿拦不住.也不想拦他.只是.我这心里始终不安.”
梓莯说着.回过头來.看向沫瑾:“因此.我想去边疆.即便不能在他的身边.但能离他近些.也好过呆在这里.除了沒日沒夜的盼.等.什么都做不了.”
沫瑾闻言.微微有些吃惊.
梓莯竟是想去边疆寻莫王.她这想法也太惊人了.便如她从无笙那里听到赵言女扮男装参军一样的让人惊讶.
她晓得梓莯行事大胆.无所顾忌.只是她这样冒冒失失的千里寻夫.真得好吗.
“我知晓你在想什么.”梓莯望着她笑笑.“只是.沫瑾.我不在乎旁人的眼光.我在乎的.是我夫婿的命.若他注定是个要将命交付在战场上的人.那么.我只想在他身边.看着他.守着他.不必他有所回应.反正这一辈子.我只为了他而活着.帮他得到他所想要的.”
望着眼前的梓莯.沫瑾久久都说不出话來.
她的意思.她活在世上.便只为了莫王么.
到底是怎样的感情.才会让一个女子甘愿倾尽所有.只为了那人的笑.为了那人的所求.
“沫瑾.也许.你眼下还不能理解我的话.但不久.你便会明白的.”梓莯伸出手.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缓缓起身.“好了.我要走了.來日若有机会.咱们再见吧.”
沫瑾随之起身.看着她慢慢地走向亭口.刚想张口说话.忽又听她说道:“虽说有些话.便是说了也沒什么用.但我还是想说一句.沫瑾.近日小心行事.莫要随意行走.安心地待在安素阁里.最好.连前头都别去.免得引人侧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