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箭射死, ”戚炙扬道,“原来你们本来是打得这个主意,想借此机会除掉本王么?”
“我就知道大栗狗们不安好心, 幸亏咱们提前做好约定。”随行的一名副将插口道。
“他们能做, 咱们就做不得么?”戚炙扬哼了声, “只不过那样就变成了混战, 还不如两军交战来得痛快。”
另外一人穿着轻便的骑士装, 一直默默无语,也不插话。
耿昱欢在景澜士兵们惊异或是鄙夷的目光中,与戚炙扬等人一起前往景澜兵营, 心情低落至极,身体也有些撑不住了, 只是咬着牙不肯示弱, 这才硬挺着直立于马背之上。
戚炙扬看了看耿昱欢, 道:“你怎么对大栗的那位军师如此不客气,难道对他们的计谋不甚满意么?”
“草菅人命, 我不喜欢。”耿昱欢淡淡地道。
戚炙扬不用想也知道耿昱欢在意的人命不是他,点点头道:“原来你那同乡对你如此重要,你是不满他们不顾人质死活,想要对付本王了?”
“每个人的命都很重要。”耿昱欢道,“无论大栗景澜, 只要不是弄权欺民者, 人人都很重要。”
“你倒真是菩萨心肠。”戚炙扬笑了笑, 却皱起眉头道, “本王看你说话一直有气无力地, 脸色也不好,是病了么?”
“不用你关心!”耿昱欢一甩头, 顿时一阵目眩,晃了两晃,差点掉下马来。
戚炙扬眼疾手快,一把抱过她来,放在身前,摸摸她的额头,皱眉道:“怎么这么烫,单御民那伙人就是这么对你的?”
“你放开我!”耿昱欢尖叫起来,被戚炙扬抱在怀里,浑身就像爬满了毛毛虫,忍不住就想跳下马去。
“不要动!”戚炙扬道,“掉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看你叫都这么没力气,还逞什么强,老老实实坐着,掉下马去摔伤了怎么办?”
大概戚炙扬从来没有这样对过一个女人,旁边的副将等人都瞪大了眼,他们之前也都见过耿昱欢,虽然面容清秀,却也说不上国色天香,怎么这位眼高于顶的王爷就这么宝贝?
耿昱欢挣扎了几下,实在没有力气,再加上之前韦千啸的转身离去,而她还要在外人面前故作坚强,确实让她心力交瘁,此时又被戚炙扬抱得死紧,心里一急竟然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戚炙扬也是一惊,急忙派人传唤军医,自己则驶入军营,把耿昱欢抱到自己的营帐之中。
耿昱欢也没什么大毛病,军医一番检查之后也就得出劳累过度,再加上受了点风寒的结论,戚炙扬却不放心,只觉得这丫头一直精力充沛,怎么可能说倒就倒,再三命令军医仔细医治。
可怜景澜的军医竭尽所能,也查不出其它毛病来,又怕戚炙扬怪他无能,只能咬牙硬掰:“姑娘身子底子不好,一直都单薄了些,近日似乎更是劳累,再加上好像还受了什么打击,所以才忽然昏倒,只要细细调理,慢慢就能恢复起来。”连蒙带猜,居然也说了个八九不离十。
戚炙扬点点头,摸了摸耿昱欢烧得红扑扑的脸颊,道:“军中有什么药,惯用的补身子的都尽管开来,有什么缺的也开出个方子,本王遣人去买。不过这穷乡僻壤的,估计也买不到什么好东西,又是大栗的边境。不过咱们这就拔营回去,到时候再给她好好补补罢。”
“是是,还是王爷考虑周到。”军医连连点头。戚炙扬甚为王爷,领军挂帅,原本都应该叫他元帅的,只是他比较喜欢以“本王”自称,所以很多人也就直呼王爷了。
“那,咱们就要行军,她现在这样,方便搬动么?”戚炙扬道。
“不打紧的。”军医道,“备量马车,铺些软和的被褥,一点都不耽误。”
“那就好。”戚炙扬点头道,“这里也没什么好东西,不方便她养病,还是快些回去得好。”
王爷为了那个耿昱欢,竟然连仗都不打了。这个传言立即传播开来。除却那些早就想回家之人,好战者都有些愤愤,却都只是私下里偷偷交流。
后来戚炙扬听到传闻,置之一笑,只是淡淡地道:“不分轻重的蠢材们。”
耿昱欢昏昏沉沉之中,眼前一遍遍地重复着韦千啸转身离去的背影,却只能咬牙看着他离去,只觉得一颗心不停的往下掉,坠入一个无底深渊,总是到不了尽头。身子不停地晃啊晃,总是有一种头晕目眩的感觉,偶尔会有人搬动她的身体,给她灌下一些东西来,昏迷之中,也吃不出味道,就那样囫囵吞枣般咽了下去,然后再继续那个重复不完的梦境。
醒来许久,她才明白那种感觉从何而来,耳边吱嘎吱嘎的马车声,兵马前进的声音。不过因为身子陷在厚厚的被褥中,也感觉不到太大的颠簸,略微的摇晃,给她一种不真实感。
看看四周,不大的车厢里面,似乎就躺着她一个人,耿昱欢刚刚醒来,脑子有些迟钝,想了许久才明白,大概是她正在随着军队走向景澜罢。
苦笑了一下,当初费了那么大的劲逃了出去,这次居然自己送上门来。而且估计戚炙扬也有了防备,八成会派一队人对她实行二十四小时“贴身保护”罢,嗯……这里应该是十二时辰。不知道戚炙扬花这么大心思把她抓回去有什么用,生煎油炸也不好吃啊……东想西想,就是不愿意想起那个让她心碎的人。
但内心深处,却一直再不停地重复着同一个名字——韦千啸。
“也该醒了罢。”伴着冷风,厚实地帘子被掀了起来,随即落下,车厢晃动了几下,耿昱欢与来人大眼瞪小眼注视了半晌,随即:“终于醒了啊。”
戚炙扬摸摸耿昱欢的额头,“嗯,烧也退了,咱们已经离开了澜昼山脉,很快就能回到景阳了。”
耿昱欢心头一紧,沙哑着道:“景阳?”
“是啊,景澜的都城,你不会不知道吧?”戚炙扬拿了软垫靠在车厢上,把耿昱欢扶着坐了起来,又帮她掖好被角,动作纯熟自然,仿佛做惯了似的,“该吃药了。”
“你真的退兵了啊?”耿昱欢任他摆布,喃喃地道。
“怎么?”戚炙扬挑眉,“你舍不得让本王退兵么?那本王这就转回去继续攻打大栗好了。”
“你在开玩笑?”耿昱欢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是在说笑。”戚炙扬笑笑,从身边的食盒中捧出一碗药来,道:“趁热喝了罢,凉了又要重煎。”
无论是王爷,还是元帅的身份,都不可能让戚炙扬亲自照顾耿昱欢,可是军中无女子,他又偏偏不愿别人碰她,只能亲自动手。耿昱欢却无此自觉,只是觉得戚炙扬的神情举止有些奇特,似乎有些不一样,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不用你喂。”耿昱欢看到戚炙扬很自然地舀了勺药水就要递过来,直觉道,抬手接过碗来,“我自己喝。”
戚炙扬看她捧得住药碗,也不勉强,微笑着等她把药喝完。
“真苦。”耿昱欢咕咚咕咚地喝个精光,这才抱怨道,“这里的药就是难吃。”
“难道还有什么药不难吃的?”戚炙扬道,“嫌苦还这么痛快地喝下去,本王记得熙珊病了的时候,让她喝一口药那可真是比登天还难。非要御医加上很多甘草香料才愿意喝下一点点,还要她父皇赏些物什。军中没有甘草,本王还怕你不愿服药呢,你怎么一点都不像她?”
“让我像她?那我还不如去死。”耿昱欢哼了声,居然把她和那个变态女人相提并论,真是不爽。
“本王知道她打了你一巴掌,你不喜欢她。”戚炙扬见耿昱欢神色不善,连忙道,“那以后就少让你见到她好了。”
“我干吗要见她?”耿昱欢翻个白眼,却忽然一怔,她,这是要去景澜了啊。
戚炙扬把药碗放入食盒,递了出去,没注意耿昱欢的反应,只是附和道:“对,不用见她。”
“说罢,你究竟想做什么?”耿昱欢反正也是没力气,懒洋洋地靠在软垫上,双手抱胸,直直瞪着戚炙扬。
“本王照顾了你这么半天,怎么你就这种口气?”戚炙扬也不恼,也靠在车厢上,似笑非笑地看着耿昱欢。
“无视献殷勤,非奸即盗。”耿昱欢哼了声,“你哪有什么好心,八成是觉得我还有很大的利用价值,所以才装作嘘寒问暖的样子。戚炙扬,实话告诉你,我根本就不是什么圆之光,也没有任何奇特的能力,你就不要指望我能帮你统一大陆什么的,白费心思而已。”
戚炙扬一愣,从耿昱欢昏倒在他面前到现在,他一次也没想起过圆之光之类的事情,只想着好好照顾她,让她快些恢复健康,此时被她这么提起,竟有些恍然。
见戚炙扬半天没反应,耿昱欢没好气道:“发什么呆,别想着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好处来。你退兵八成是以为我对你有什么了不起的用处罢,告诉你,你打错算盘啦。我要真有那么厉害,也不用病怏怏得这么多天了。”
他最初确实是觉得只要得到耿昱欢,统一大陆是迟早的事,而且他们把大栗的实力估计过低,这次想要攻打下来确实有些困难,应该再多加准备才行。所以便那么轻易答应退兵,对耿昱欢不断撇清她与圆之光的关系之语,倒也从来没放在心上过,他认定的事情,是不可能错的。
只有一件事在他意料之外——那就是耿昱欢在他心中的地位,似乎不仅仅只有圆之光的身份而已。他想呵护她,照顾她,拥有她。这是从来都没有过的感觉,此时意识到这一点,居然着实让他意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