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金光闪过,天帝现身,急道:“荼姚,我与簌离之事是我对不起你,但稚子无辜,你莫要加害我儿。”
“陛下真是一片爱子之心,本神来此也不过才片刻时间,陛下这便到了。”荼姚冷笑一声,“只是陛下担忧错了人,本神可没有那么狠毒的心肠,加害大殿下的另有其人。”
天帝这才看清洞中形势,见天后怀中抱一小儿,正是一条幼龙,只是被人剐去了龙角龙鳞,血透重衣,不由震怒,“何人如此歹毒,胆敢加害我儿!”
“正是陛下的红颜知己,大殿下的生身之母!”荼姚见簌离对亲子下如此狠手,心里对她十分不喜,此时也没有为她遮掩的想法。
“簌离,当真是你?你...你怎能对自己的孩儿下如此毒手?”天帝此时惊怒之色倒不是作伪,他当年引诱簌离一方面是为了离间太湖与钱塘两脉关系,削弱水神势力,一方面也不是没有为她动心过,只是那片刻的动心对天帝来讲太微不足道了。
这千年来他虽对他们母子不闻不问,但他万万想不到昔日那个温婉可人的女子已经为自己生下了一个儿子,还对这孩子下这样的狠手。
“是我!是我如此狠心,可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眼看天帝如此厌恶鄙夷自己,簌离积攒千年的怨愤之气再也压不住了,“我这么做都是因为你!是你引诱我在先,抛弃我在后,让我未婚生子为族人不容!是你利用我离间太湖、钱塘水系,为了权势不择手段,害得我们龙鱼一族只能屈居于笠泽之下!是你千年来对我们母子不闻不问,让我们只能躲在这洞庭湖下,过见不得人的子!”
簌离回忆起往昔凄惨的日子,早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天后善妒狠毒六界皆知,当初天后知道你我之间存有私情,千年来派遣鸟族在这太湖之上日夜盘旋探查,欲要除我而后快,我只能剐去鲤儿的龙角龙鳞,让他做一条普通的鱼,才能保住他的性命。”
“够了!”天帝听了簌离这一番控诉,虽没有愧疚之意,但在自己的妻子、儿子面前,也是万分不自在,便缓下神色,温声道:“昔日我一时糊涂,让你也受了些委屈,过去我不知你诞下我儿,现在既已寻到了你们母子,便随我回天宫去吧。”
天帝说着看了眼身边的天后,荼姚却不搭理他,只是低头安抚着怀中的幼童,似乎对眼前这场闹剧没有一点兴趣。
天帝见天后对这孩子百般疼爱的样子,心下纳闷,不知今日天后怎么如此耐得住脾气,只是眼下也不是追究的时候,顿了顿,继续说道:“只是你千年来对我儿的存在隐瞒不报,又对我儿下此毒手,不加惩戒无以服众,待回天宫,便削去你的仙籍,贬下凡去历百世劫难,待你赎清罪过再上天界充作侍婢,我儿日后便由天后抚养。”
“惩罚?太微,你还有没有心!我落到今日这般田地全是拜你所赐,你竟然还要如此惩罚我!”簌离听得天帝所言,万念俱灰,心里只余下对天帝的怨恨。
“住口,你不过一条龙鱼精,胆敢加害龙嗣本就罪无可恕,本座念在与你往昔情分才多加宽容,你莫要...”
“哈哈哈,情分?太微,你竟有脸说你我往昔情分?”天帝还未说完,便被簌离的癫狂笑声打断。
簌离不再看天帝,反而转向荼姚,似笑非笑,“天后,你千年来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却不知道自己其实恨错了人,太微对我根本没有半分情意,他故意引诱我只是因为...”
“住口!”见簌离口无遮拦,天帝恼怒非常,厉声喝道,“簌离,莫要胡言乱语!”
“到了这步田地我还怕什么!”簌离不为所动,继续说道,“他喜欢我只是因为我眉目间与那...”
簌离的话还是停了,荼姚眼中瞳孔猛然一缩,手心一紧,天帝竟一掌打死了簌离!
“娘!”鲤儿眼见娘亲被人一掌击中,心中悲痛异常,挣开了荼姚的手臂,扑到簌离身上,不停地呼唤娘亲,痛哭不止。
“...我儿...”簌离垂危之际,看着身上的鲤儿,脑袋清醒了几分,挣扎着看向荼姚,荼姚与她四目相对,略点了点头,簌离松了一口气,目光涣散,喃喃道,“我这一生...不过是个笑话...”,说罢便再无声息。
洞中一时间寂静无声,只有鲤儿的哭喊声越发凄厉。
“是你杀了我娘,是你杀了我娘!”鲤儿亲眼目睹母亲惨死,悲痛欲绝,对凶手恨之入骨,也不顾自己年纪尚小法力低微,直奔向天帝,欲要报仇。
“鲤儿!”荼姚回过神来,见此情形,连忙抱住鲤儿,“他是你父亲,不可对你父帝无理!”
将鲤儿紧抱怀中,荼姚转向天帝,“陛下,簌离伤害龙嗣在先,冒犯陛下在后,如今这般下场也是她咎由自取。鲤儿年幼,不明白簌离犯下的是何等大罪,千年来又与她相依为命,母子情深,这才一时冲动,还请陛下饶恕他冲撞之罪。”
“哼!不过是一贱婢所出,血脉驳杂,出身卑贱,年纪轻轻就敢对本座不敬,日后长成还不知要犯下何等罪孽!”天帝见这孩子眼中满是怨恨,对他的些微父子之情也尽数褪去,心道他亲眼看见自己杀了他母亲,只怕日后会记恨自己,倒要尽早处置了为好。
“本座处置那贱婢也是为了他,他却不思感恩,被那贱婢蛊惑,他既一心只想着那贱婢,就封他为洞庭君,居于笠泽,无诏不得出!”
“陛下!”荼姚虽早已知晓天帝心思深沉,天性凉薄,但却没想到他对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能如此狠心!
明明是他怕簌离说出他当年将簌离视作花神替身、多加引诱的事实才下手杀了簌离,却要矫饰成是为了惩戒簌离伤害龙子的罪过,让鲤儿背负这害了生母的罪名,现在更是要将鲤儿扔在洞庭湖下自生自灭。
天帝此令一下,龙鱼族只怕深恨鲤儿连累母亲被天帝处死,又知道鲤儿不能出笠泽、为天帝所弃,必然会对鲤儿不利。鲤儿如此年幼,能受得了多少磋磨,等鲤儿死了,天帝又能以加害龙嗣的罪名将龙鱼族赶尽杀绝,将这太湖水域彻底纳入掌中!真是一番好算计啊!
太微,可惜你千算万算,算不到天意。且不说这孩子乃天命所归,我既受此方世界庇佑,必要护这孩子周全,便是以我本心,也不能坐视你如此残害无辜稚子。
荼姚心中千思百转,面上却不动声色,柔声道,“陛下,鲤儿年幼,不通世事,日后慢慢教导就是了,您何需如此动怒。他毕竟是您的长子,若是留在下界,怕会引得五界之中议论纷纷,有损您的颜面,还是将他带上天界为好。”
天帝听了,心想确是如此,若真将他留在此处,倒显得自己无情了,“天后所言甚是,那便将此子带回天宫,只是他心中对我仍怀有怨恨,这...”
“天帝不必忧虑,鸟族先人曾机缘偶得一颗浮梦丹,吃了此丹,大梦三生,前尘尽忘,让鲤儿吃下此丹,待回到天宫之后,再多加教导,到时候鲤儿懂得了人伦礼法、忠孝节义,想必不会再记挂此事了。”荼姚见天帝松口,连忙说道。
“也罢,就依天后所言。那这孩子日后就交由天后抚养,本座先回宫了。”天帝说完,看着眼前一片狼藉,也无心再停留,便飞离了这洞府。
看着天帝离开,荼姚才放下心来。这天帝太微当初只是上届天帝的二皇子,处心积虑谋得帝位,果然是得位不正,为人狭隘多疑,薄情寡性,只会用些鬼蜮伎俩,真是毫无帝王风范。
荼姚暗自咬牙,要不是我的修为被这世界压制,凭我准圣境界,岂会怕你这条小龙!
“娘...娘...”荼姚回过神来,抱着鲤儿来到他母亲身旁,蹲下来细细擦去鲤儿脸上的泪痕,轻声细语地安慰他,“鲤儿,别怕,以后你跟我一起去天上,我来做你的母亲,我会好好保护鲤儿的。”
“是鲤儿害了娘亲,是我不听话,偷跑出去,被坏人发现了,是我害了娘亲...”看着母亲的身体化作一缕轻烟,消失的无影无踪,鲤儿伤心欲绝,口中不停地责怪自己。
“不是这样的,鲤儿,不是你的错。”荼姚让鲤儿看着自己的眼睛,温声说道,“错的是天帝,是天后。你母亲不是因你而死,而是因为她人微权轻、法力低下,不识世间险恶,没有自保之力,不管有没有鲤儿,她早就被天帝视作弃子,终归摆脱不了一死。”
“鲤儿不懂。”鲤儿看着面前这个女人,虽然不是很明白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但有她一直抱着自己、安慰自己,心里也觉得好受了许多。
“鲤儿还小呢,不用懂得这些,在你长大之前,我会代替你母亲保护你的。”荼姚摸了摸鲤儿的脑袋,站起身来,双手掐诀,法力运转,传唤鸟族白芷、龙鱼族族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