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一至三节

欧灿辉的灿记大排档于一九九四年春择吉开张。

开张前,欧灿辉特意回金龙酒家请刘艳红给服务员上了半天课。刘艳红是二级服务员,又有丰富经验,授课时,她所讲的范、标准、要求、注意事项,把这些从未接触过正规服务业务知识的姑娘们震住了,听得专心,学得认真,虽然半天的课只把一些最基本的常识灌进脑子,也算能应付过去。灿记虽然是大排档,但欧灿辉还是很希望服务也有特色和质量。

灿记大排档开张时,按当地风俗,特意放了一个3万头的大炮仗。没料到大排档开张第一天,就吃“白果”──守了一个中午一个晚上,竟然一个客人也没有上门,心里那个不自在就不用提了。

大排档设在西湖路中段,占的面积有大半个篮球场那么大,都铺上了水泥,欧灿辉把面对大街的围墙拆走了三分之二,并且在入口处放置了一个大大的落地玻璃灯箱,“灿记鹅察摇蔽甯龊谔宕笞衷谠诘乒庵刑e耀眼醒目,街上经过的人远远也能看见。后头厨房屋顶上,更设置了一个两米多长、八十公分高的霓虹灯,那红红的霓虹灯光组成“灿记大排档”五个大字,在后面高楼各层住户昏S的灯光映衬下,更显得鹤立鸡群,特e抢眼。

欧灿辉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林伯说着话,六个服务员在另一张餐台围坐着,也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因为没有生意,服务员显得有点无精打采。欧灿辉这时后悔没有叫上阿球做拍档,因为他和新同事们不熟,这个时候找个可以倾诉的人也没有。但阿球在早两天又重返深圳,阮桂洪也没能在大排档参股,欧灿辉竟有一种形单影只的感觉。幸好有林伯和他说话,那干等顾客的时间才算好打发了一点。

林伯是郑叔从落凤岗找来看档守夜的,他是一个快近六十岁的孤寡老人,身体很健康,忠厚老实,见欧灿辉郁郁寡欢,便从厨房走出来陪欧灿辉坐着说话解闷。

林伯说:“刚过完年,大家肚子里还有油水,我看过几天就好了。”

欧灿辉抬腕看了看l,晚上九点多,江边的大排档正是开始热闹的时候,而自己的大排档却一个食客也没有,他暗地感到很沮丧。但这个时候他不敢在脸上显露自己失落的情绪,只好强装笑容,说:“郑叔也估计到新开张e人不太注意,一开始客人不会多。”

林伯附和说:“是啊,所以你也不用太焦急。我们乡下有句老话,叫做有山必有路,有河必有渡。我们开这么大的档口,必定有人光顾的。有人食过话好,就会一传十、十传百,以后生意就旺了。”

欧灿辉脸上露出了笑意。他很感激林伯的好心安慰,不过他不想再说这个话题,就问林伯:“郑叔年纪比你大,但他也叫你林伯,是不是你的辈份比他大?”

林伯摇了摇头,说:“郑叔是好人。你以为我和他是亲戚?不是的。”停了一下,林伯又说,“郑叔不是我们落凤岗人,他老家在莲塘乡,他老婆才是我们一个村的。”

欧灿辉吃了一惊,他没想到在落凤岗有那么大一幢别墅的郑叔不是落凤岗人。那么,为什么郑叔不回莲塘乡老家建别墅,却打算在新塘乡落凤岗颐养天年?他不由得来了兴趣,好奇地询问林伯。

林伯却不愿多说,欧灿辉就知道林伯为人厚道,不愿多说旁人事情,但这时已钓起了他的好奇心,于是就把他知道的一些情况先说了,又乞求林伯说说郑叔的事。

林伯见欧灿辉能说出郑叔不少往事,相信欧灿辉和郑叔关系非同一般,见欧灿辉再三问起,这才简单的说了一下。欧灿辉听了,百感交集,心想可以写成一部小说了。

原来郑叔父亲家庭出身是地主恶霸,父亲后来又被划为右派,当年全家三代五口扫地出门,被遗回莲塘乡老家。*风暴起,郑叔父亲首当其冲,第一个被贫下中农造反派揪出来批斗。极左思潮越演越烈,地富反坏右无一幸免,又是揪斗,又是剃阴阳头游街示众,吃尽皮肉之苦,受尽ling辱,更有受批斗对象被活活打死的惨事。郑叔父亲就是在一次批斗大会后,给拉到后山受尽折磨,到天亮时发现已死得僵硬了,郑叔母亲打发儿子去埋葬丈夫,自己却在破泥砖旧屋中上吊自杀。

郑叔葬完父亲又葬母亲,那悲愤凄惨之情可想而知,不料有好心人偷偷前来报信来,说造反派要斩草除根,晚上要开“批斗地富反坏右的孝子贤孙大会”,有人要对郑叔下毒手。

郑叔又惊又怒,横下一条心,在家默默地磨利一把ㄖ淼叮要和那些人拼个~死网破。郑婶却是个有主见的人,遭逢大变,她抹着眼泪,简单收拾一下,要郑叔外逃避祸。

其时郑叔35岁,膝下已有四个小孩,大的儿子已经有十岁了,郑婶这时腹中还怀着一个,想到若是自己走了,妻儿无倚无靠,何以为生?郑叔悲砟名,这时更愁c百结。郑婶便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仇家只盯着你,你走了,谅他们也不敢对妇孺妄开杀戒。

郑叔还是放心不下。郑婶又说,天无绝人之路,你先走,到下午我就带孩子回新塘老家。娘家人曾受郑家恩惠,这时定不会见死不救。天可怜见,终会让我们一家团聚。

郑叔咬咬牙,衣服也不敢多带一件,避开造反派耳目,孤身一人闪出村子,便急急如丧家之犬,惶惶若漏网之鱼,大步流星,急奔县城。

满身疲惫到了县城,谁知县城更乱,红卫兵、造反派正在M扫一切害人虫,满城都是大字报,连大街马路上也用石灰水写上打倒这个、打倒那个的大标语,直是B烟瘴气,腥风血雨。郑叔不敢找过去的故旧相识和亲戚,一咬牙,忍饥捱饿,连夜奔广州而去。由此颠沛流离,茹苦含辛,直到*后期,方敢偷偷回新塘乡落凤岗见妻儿……

林伯说,落凤岗山民民风淳朴,不似莲塘乡人强悍好斗,得知郑婶家破人亡,不但善待郑婶一家,还把前来查找郑叔的造反派赶出村子。郑叔后来把全家人接去南海,但他不忘落凤岗,不但捐资给村里建学校、修桥铺路做善事,还在村里置地建屋,说是要在落凤岗终老,死了也不葬回莲塘乡。

林伯说到后来唏嘘不已。欧灿辉这才知道,郑叔一家在*中有这等悲惨遭遇。*时自己尚不懂事,后来看报纸杂志、看电影电视剧,才知道*是中国历史的最大悲剧,很多无法无天、惨绝人的事,就在自己上一代发生。从和自己很亲近的郑叔一家发生的故事,欧灿辉这才真正理解了那一场浩劫。

林伯这时又说,还是*好。你看现在,到处兴旺发达,农村虽然现在还穷一点,但社会不乱,大家都有一口饭吃,我们都很满足了。你今年才二十岁吧,敢去博,以后肯定会发达。倒退二十年,那是谁也不敢想的事啊!

欧灿辉原先沮丧失落的情绪已经完全平复安静下来。人总是要遭受挫折的,自己眼下的情形,和郑叔当年遭受到的挫折打击相比,简直不算挫折打击。林伯说得对,有山必有路,就算没有路,那就闯出一条路来。

第二天中午,终于有了第一个顾客上门。那是后面小商品批发市场一个姓虞的个体户,陪着一个送货来的外地客商和司机来大排档进餐。欧灿辉抑制着激动的心情,亲自上前招呼客人。

虞老板一坐下来,就对欧灿辉说,我这个人特别喜欢吃鹅肉,今天特意来试试你档口的手艺,但鹅察椅一姑怀⒐,我先声明,鹅踩馊羰抢系每胁欢,我是一分钱也不会付的。

欧灿辉便笑着说,老板放心,若是不好吃,我倒赔给你。

虞老板便笑了,说,后生仔,我信你,若是不好吃,谅你也不敢挂这么大的招牌。手脚快一点,我的朋友吃过饭还要赶回佛山呢。

有客人上门,服务员也脸露喜色,手脚麻利地摆上碗筷,冲上热茶。在厨房后头空地待着的勤杂工,早就点好了两个炭炉,这时在一个炉上加上新炭,又拿着葵扇猛一阵,顿时炉火熊熊,眼见炉子不会冒烟熏着客人了,便搬出到客人的餐桌上。

欧灿辉回到厨房,装了满满一砂煲的鹅肉,亲自端到客人的餐桌上,在炉上放好,盖上盖子。这时服务员已经摆上一小碟凉拌粉丝,虞老板一看,便说,这个是什么?

服务员说,这是凉拌粉丝。虞老板的客人就说,哈,凉拌粉丝当餐前小食,我倒是第一次碰上。伸筷子挑了粉丝吃了一口,大声叫好。转眼间,一小碟凉拌粉丝便给三人一扫而光。虞老板便叫服务员干脆上一碟大的,服务员便说,上大碟的要收钱……欧灿辉忙打断服务员的话,说,不要收钱,老板喜欢吃,就再送一碟给老板开开胃好了。

说话间,碳炉上的砂煲微沸,便有阵阵肉香传送出来。虞老板耸耸鼻子闻了闻,笑着说,闻着倒是香得紧,看来味道不会差到哪里去。

欧灿辉笑笑也不语言,见服务员又端来一大碟凉拌粉丝,便说声各位老板慢用,自走回厨房去。

过了一会,欧灿辉远远见客人打开煲盖,开始吃鹅踩猓用心瞧过去时,见客人吃得津津有味,顿时放下心来。站在一旁的林伯也脸露喜色,指着外面说,我早说过,摆开档口,肯定会有客人帮衬的嘛。

大排档就是这样怪,若是用餐时候没有客人,想进来用餐的人便会犹疑──熟人当然例外──但若有食客坐着,见有空座位,便不会犹疑了。今天灿记便是这样,有了第一批食客,很快便跟着有了第二批第三批食客,服务员便热情地上前招呼客人。客人开口点菜,见只有鹅察摇⒓察遥有些人就乱发脾气批评。幸得欧灿辉事前打了预防针,服务员都脸带笑容,极力推荐和解说,于是客人就点了鹅察液图察遥待尝过了,却又赞好,尤为称赞凉拌粉丝好食开胃,要了一碟又一碟。欧灿辉干脆免了这项收费,吩咐服务员说,新张期间,每桌送一大碟粉丝,不够照加。

到了傍晚,白天帮衬过的虞老板又带了朋友来品尝,欧灿辉心存感激,亲自接待。到入黑时,慢慢的也有了三、四成餐台都有人坐了,欧灿辉心中窃喜。国人都贪新鲜,尤其在广东,凡有新鲜花样食物,便要先尝为快。外省人议论粤人敢吃,说是天上除了飞机、海上除了船只、地上不能走不能爬的,都敢吃进肚里。这话也不知是褒是贬,但鹅察摇⒓察沂切孪适挛铮慢慢传了出去,有人便寻到灿记大排档特意品尝,尤其是那道凉拌粉丝,特别吸引食客。

凉拌在北方很普遍,但粤菜中是没有凉拌这个菜式的,只有一些甜酸木瓜、芥菜、罗卜、荞头之类加上油炸花生作餐前小食,所以灿记的凉拌粉丝一出,顿时美名传播,因为欧灿辉对郑叔的制作做了一些改进,舍得下本钱添加了叉烧,做法是把叉烧肉切成粒状,又加了红罗卜丝、青辣椒丝、黄瓜丝,红红绿绿煞是好看,甜酸适中,爽滑可口,别具一格,尤为适合贪新鲜的年青人口味。

过得几天,郑叔也和郑婶来了,要了一例鹅察遥见客人不少,也觉高兴。郑婶见了改进的凉拌粉丝,便对郑叔说,以后儿孙们回来,也不用在家搞,干脆就来大排档好了。郑叔呵呵笑着点头称是。

欧灿辉把林伯也叫出来陪郑叔郑婶,因为已经度过开张涌偷霓限尉置妫心情很好,对郑叔说,卫生防疫站的人来过了,因为有两个服务员的健康证还没有办好,开口就罚500元一个。幸得林伯认出带队的那个科长叫郭永强,是落凤岗人,算起来还是郑婶的堂┳幽兀林伯和他悄悄一说,又塞了一条香烟给他,才免了责罚。

郑叔又笑了,骂了一句这个衰仔,对郑婶说,阿当科长了?记得当年他虽然不穿开裆裤了,整天有条鼻涕顾着玩也顾不着擦的,现在倒给他进了卫生部门,有时间要约约他吃一餐饭。辉仔,你搞饮食,这个部门的人你得罪不起的,有这个关系,一定要好好利用。

欧灿辉点点头说好,又说,别说卫防部门的人得罪不起,连扫街的也得罪不起――环卫处收费的人也来收门前清洁费,带着物价局批的文件,开口就要每个月收三百,好说歹说,才减到一百五。真是未见官先挨板子,也不管人死活。

郑叔便说,中国的事情就是这样,以后这样的事情还会有很多,税务的、工商的、街道的、劳动局、物价局、技监局的……公事公办还好,有些人的手很长,有些人的心很黑,要小心应付,该花的钱不要心疼,莫使牛精脾气,求个平安。

欧灿辉又点点头。事不经过不知难,舞起了狮头,才知道肩上有千斤重。又要担心涌腿耍又要担心各路诸侯“摊大个手”(收费如狮子大开口和敲诈勒索),见了这些人低头矮三分,当契弟(注:粤港俚语,干弟弟。亦有谑骂的意喻,或自喻低人一等,或喻其人不地道)还要当好乖契弟,牛精脾气是不敢使的了,使牛精脾气得罪了这些人,这个大排档也不用开了。

郑婶这时也说,辉仔,老话都讲和气生财,对一些刁钻挑剔的客人也是不能得罪的。郑叔担心你年轻气盛,时时嗦你,你不要放在心里。

欧灿辉便笑了,说,我年轻不懂事,郑叔时时教我,我欢喜还欢喜不过来呢。

郑婶心里欢喜,见欧灿辉笑时露出牙齿整齐洁白,那欢欣表情绝不伪作,心想辉仔这个后生肯听教肯上进,我若还有个女儿,把他招为女婿也不错。这时她想起娘家有个┡,今年刚刚高中毕业,人生得靓,脾气品性也好,便想给┡搭搭鹊桥。以前说不做中,不做保,不做媒人三代好,今时不同往日,只是介绍后生仔女相识,以后他们自己交往,那是不算做媒的。至于成不成事还要看他两人的缘分,辉仔聪明勤快顾家孝顺,应该会有一个好老婆的。

大排档因为休闲、随意、收费低廉,得到普罗大众的青睐而大行其道,而随着竞争的激烈,各个档口竞相以廉价、特色招剖晨停于是就形成了一种新的消费时尚,不但在普罗大众、少男少女中盛行,一些单位的聚餐甚至业务接待用餐,也会有选择地到一些有点名声的大排挡,个体商户就更不用说了。

灿记大排挡因为首创鹅察叶遐迩闻名,生意出人意料地好,果然就招来了其他眼热的人。

郑叔有远见,先占了中间好的位置,跟着来租地的人,只好分附左右。左面的叫昌记,右边的叫华记,因场地限制,每档只有十来桌的样子,规模自然比不上灿记。因为那两家把前面围墙也通通拆走了,在大街上对三家大排档也就一览无遗,更易招乒往食客。

昌记、华记也打鹅察业恼信疲而且招牌制作得比灿记还大还抢眼,还打上“正宗”两个字,但就是比不上灿记旺。事情也就是这样怪,两边的昌记、华记还有大把空台,很多人宁愿等候,还是要帮衬灿记。灿记后来已经扩增至二十六张台,有人悄悄的替灿记算了一笔帐,一个月的营业额,竟然不下十万元。他们不知道,那两家因为场地是向灿记租的,欧灿辉这一转租收入,不但缴交场租绰绰有余,还是一笔很可观的额外收入。

欧灿辉有时走在街上,也有自己不认识的人和他打招呼,一声声“阿灿”“阿灿”的叫得很亲近,欧灿辉嘴上也很热情地应和,因为这些人看重自己自然心情很高兴。

欧灿辉的工作,是每天早上到市场买鸡、鹅,买回来后交给两个勤杂工烧水鸡鹅,然后再到市场买青菜和其他必需品,回来时鸡已ê枚绯煽椋欧灿辉便动手衫霞病4珊谜庖还鸡,鹅也ê枚绾昧耍于是欧灿辉又开始炮制他的鹅察摇U馐贝笤季诺憷粗樱勤杂工就可以下班,等到中午十一点再回来吃工作餐上班。服务员们也在十一点前回来,搬桌椅出去摆好,撑起遮阳挡雨的大塑料蓬,做好一切营业准备工作,然后吃林伯准备好的工作餐。中午和晚上欧灿辉都在大排档看着,热情招呼接待客人。除了中午休息一两个小时,算起来每天在大排档工作十二个小时以上。但欧灿辉做得乐此不疲,因为他牢记着小时候母亲经常说的话: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装修队的工友白志毅因装修活不足,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一直没找到什么正经的固定工作,见欧灿辉经营大排档,就找着欧灿辉要求到大排档打工。欧灿辉也想到,虽然仗着年轻身体好,自忖长期这样做下去会吃不消,白志毅正好帮得上忙,便点头让他了当服务员。

原来还担心白志毅说话有点结巴会有点影响,不想歪打正着,白志毅肥头大耳,憨厚老实,讲话有点结巴反倒讨客人开心,常令客人忍俊不禁,便成了灿记的一道活招牌,熟客来了,都高声叫找肥仔,白志毅应得爽快,声到人到,很热情的招呼顾客。顾客有调皮的取笑他,他也不恼,照样热情有加。欧灿辉便把他升做“经理”,重点管迎客服务这一摊,渐渐成了欧灿辉的得力助手,欧灿辉有时早走或有事都可以放心离开,肩头算是轻松了一点。

还有就是父亲的早餐档,也逐渐站稳了脚根。因为价廉物美,已经有了众多的固定客户,早上六、七点钟,几十个贩仔、小饮食店的人,便先后前来批发油条、油饼、各式包子、咸肉粽,。这些人的成交金额占了当天营业额的七、八成,占了大头,欧国能很热心地和他们交上朋友,热情接待。

有些做油条的,为节省一些成本,竟用潲水油提炼的油来炸,这些油极不卫生,吃了对人体有害,还有一些虽是用花生油炸,但那油长年不换,只作添加,行内称为万年油,吃多了也对人身体不好。欧国能购置了一个大桶花生油,油桶便放在店内,上面还竖了一个牌子,写着“本店绝对使用新鲜花生油”几个大字。

欧国能待人诚恳,价钱公道,很多拿批发的人都转而来他这里要货,生意便旺得很。故欧国能便请多了三个杂工,专门在下午做馒头、花卷、包子、包咸肉粽,他则和王沛林每天早上五点钟负责制作油条、油饼,点火蒸包子馒头。六点半钟卢咏红准时上班,每日如是,虽然早起劳作,但精神竟比在家具厂时还要好,自觉精神饱满,身康体健。王沛林和卢咏红也是越干越起劲,三人分工合作,竟是配合默契,亲密无间。欧灿辉看在眼里,自然是完全放了心,便全心全意打理灿记大排档。

灿记大排档满打满算才十个人:五个服务员、两个勤杂工加上白志毅和林伯。两个勤杂工都是中年妇女,每天负责鸡ǘ臁⒄洗青菜、洗碗洗碟、燃点碳炉,其中一个就是欧灿辉旧工友曹师傅的老婆水莲姨,她和服务员邓小健是欧灿辉第一次搞街边大排档就跟了欧灿辉的。

五个服务员都是年轻姑娘,其中有个叫练翠珍的,是山区来的,今年才十七岁,四个月前见灿记贴出招工启事,上门应聘,欧灿辉看她低眉顺眼,便留下了。她干活手脚勤快,听话听使,不藏奸偷懒,很快就能独当一面。就是这个练翠珍使灿记大排档大大的出了一次名,令欧灿辉对她刮目相看。

事情发生在灿记开张的第二个月,有个客人用餐后忘记带走公文包,练翠珍收拾餐台时发现了,马上追出去,幸好客人的车子刚发动了还没走,见她拿了公文包追过来,都很感激。遗包的客人当即从公文包拿出五百块钱给她,她却摇手不要,转身就走回大排档。

客人的公文包有上万块现金和一些重要物品,感激灿记员工拾金不昧,当时就回头找着欧灿辉,又拿出五百块钱给欧灿辉,让他转交那个女服务员,但欧灿辉同样婉言谢绝。客人第二天给市报的记者打了电话,下午有个记者就来灿记大排档采访,第二天在清源日市报上发了一条新闻。

郑叔知道了这件事,特意在晚餐营业前来到灿记,集中全体人员讲了这件事,拿出一个红利是封,对练翠珍说,你为灿记争了光,这是特地奖励你的。练翠珍脸红红的接过利是,腼腆地对郑叔说了一声“多谢。”

灿记员工都知道郑叔是灿记的后台老板,见郑叔亲自发奖励给练翠珍,都对练翠珍投来赞羡的目光。几个姑娘围着练翠珍,让她打开利是,见是四张50元的钱,都嘻嘻哈哈的笑了。

郑叔就说,你们都要学练翠珍,工作好,还有良心好,老话都讲好心会有好报,将来你们都会h到一个好老公,家庭幸福。记住我郑叔说的话,你们还年轻,大把前途。年轻姑娘们又嘻嘻哈哈的笑闹成一团。

阮桂洪和华仔表哥倒没忘记欧灿辉,常常过来光顾大排档。欧灿辉见阮桂洪和华仔表哥来了,都是亲自接待,总是陪着喝酒,而且常常不准他们掏银包,有时相持不下,也只是象征性地收一点,弄得华仔表哥要发点小脾气。

心里到底放不下,私下里欧灿辉曾问过阮桂洪,华仔表哥带他们去云南h了多少钱?阮桂洪得意洋洋,告诉欧灿辉说有十来万。欧灿辉吓了一跳,心里竟又涌起一丝懊悔,一个月的功夫竟赚了很多人十年二十年也赚不到的钱!他很羡慕地地问阮桂洪,以后还去吗?

阮桂洪说,肯定还要去啦,丢那妈,那么好赚的钱不去赚岂不是傻佬?灿辉,到时你也眼我们去,那里的钱肯定比大排档好赚。

欧灿辉嘴上说到时再说吧,心里又犹疑起来。第一次没有跟着去,知道别人赚了钱才跟着,华仔表哥会有什么想法、别人怎么看自己?

过了一段时间,欧灿辉看阮桂洪整天游手好闲,大约想着横财好捞,嫌做装修辛苦不愿做,还等着想再出去狠捞一笔,忽然记起郑叔说的话,心里又反复起来。待阮桂洪再去云南来约他时,他却又婉拒了,不过这次阮桂洪却没什么大的反应。阮桂洪想,人各有志,欧灿辉不愿捞这些偏门的财,现在他的大排档也很赚钱,那就祝愿欧灿辉的大排档生意兴隆,财源滚滚。

阮桂洪又跟着华仔表哥去了云南。听阮桂洪说,这一次澳门那个七仔没有同去。欧灿辉心想,有常识的人都知道这个七仔定是黑社会的人,华仔表哥果然手眼通天,连澳门黑社会都挂上勾,阮桂洪跟华仔表哥跟得这么紧,也不知是福是祸?

过了半个月,阮桂洪有一晚竟出现在灿记大排档,欧灿辉大喜,忙招呼阮桂洪坐下,倾谈起来才知道,阮桂洪这次去云南,“生意”还算顺利,因收到风公安要整治边贸治安环境,只好匆匆撒回来,不过也分了12万元,算是发了一小笔横财。

欧灿辉便说,12万元也算是一小笔?你知不知道灿记要做一年还赚不到呢。

阮桂洪便说,约你又不去,能怪我么?

见服务员拿来酒菜,欧灿辉便不说了,陪阮桂洪吃喝起来,听阮桂洪细说云南那地方的民风民俗,甚觉新鲜有趣。

阮桂洪隔三差两就来大排档,有时是和朋友来,独自来时欧灿辉便作陪,过去都习惯了的。欧灿辉现在每天工作十来个钟头,一年三百六十天没有休息,天天都在大排档,沐雨栉风,含辛茹苦,晚晚都要做到十点来钟,基本没有什么娱乐,所以阮桂洪来了他便觉高兴,不像对其他顾客般有意无意戴上一个假面具。不过有时偶尔会想起阿球,便很怀念过去三人为伴宵夜玩乐的情景,阮桂洪就说,有空我们去深圳探阿球?

欧灿辉自是说好。不过说说容易起行难,灿记大排档因有了点名声,晚晚宾客如潮,阮桂洪见生意这么好,也不好催促欧灿辉,去深圳的事就放下了。

欧灿辉其实是憋足了劲经营灿记赚钱。阮桂洪去了两次云南,起码有了25万身家(财产),欧灿辉算过细账,灿记若能保持这样的势头、保持这样的营业额,一年赚十来万还是可以的。欧灿辉现在最希望的就是灿记能顺顺当当平平安安的做下去。

但世事就是如此,你越担心,它就偏要发生,而且发生的事情还不小。

这一天欧灿辉记得很清楚,是一九九四年六月二十五日,星期天。

这一天晚上大排档没有坐满,备用的六张桌也没有摆出来。大排档最旺的时候是星期一到星期六,星期天和节假日相对淡一点。那晚他看见一个老熟客梓权和七、八个人来了,让服务员把两张桌子并在一起,叫了鹅察摇⒓察摇⒚煲,还要了两瓶白兰地、十几瓶啤酒,吃喝得很有热闹气氛。

欧灿辉走过去和梓权打个招呼,因为近半个月来,梓权常常和朋友前来光顾,他觉得梓权为人热情豪爽,很有点华仔表哥的味道,他从内心上很愿意接近这种人。

梓权三十六、七岁,个头不高,也是理了一个小平头,看上去是个很普通的人,但欧灿辉发现他很健谈,总是和同来的朋友谈笑风生,爽朗大笑,来得多了,欧灿辉和白志毅也就留了心,主动和梓权打招呼,热情接待,欧灿辉有时也坐下来陪着喝两杯。

梓权见欧灿辉走过来,就乐呵呵地扯过一把椅子,让欧灿辉在他旁边坐下,又大声叫服务员再拿一个酒杯来。梓权一边给欧灿辉斟酒,一边笑着说:“阿灿,生意好,饮多杯。”

欧灿辉就举起酒杯,对梓权说:“全靠各位赏脸。来,我敬各位一杯。”

梓权和欧灿辉碰了杯,一口喝了,把椅子拉近了欧灿辉,小声和欧灿辉说:“阿灿,你开张以后没人来你大排档搅事吧?”

“没有。”欧灿辉觉得梓权的问话有点奇怪,不过也没放在心上。大家说不上很熟悉,他连梓权是干什么职业也不知道,和顾客套近乎,大家都是没话找话说。不过梓权继续说的话,不由得欧灿辉不上心。

“你知道么?其他人不敢来档口搅事,是因为知道灿记大排档是我们‘照’(保护)的。”梓权把身体靠回自己的椅子,扬手指了指其他人,“我们弟兄辛苦了几个月,我想灿记会识做吧?”

欧灿辉的心陡地一沉,知道碰上了“坨地”(注:黑社会黑话,多义词,一指涉黑人员,一指保护费)。他没想到热情爽朗的梓权是“坨地”的头人,而且把黑手伸向了灿记。他曾和郑叔讨论过“坨地”的问题,但开张后没有遭遇上,警惕之心就淡下来了。这时他的脑子急速地飞转,马上就笑着说:“多谢各位这么给面子,今晚大家尽情骋,这一餐算是我请的。”

梓权的手下有人就马上大声叫“肥仔,拿一条烟来!”白志毅应声而到,看欧灿辉朝他点点头,便去拿了一条555进口香烟来。梓权满意地点点头,把手搭在欧灿辉肩上:“阿灿,算你识做。以后我们来吃饭,钱还是照给,你计优惠一点就是了。不过,”他的手指捏着欧灿辉的肩头用了用力,“以后每月给2000元辛苦费给我的兄弟,怎么样?”

欧灿辉皱起了眉头。他还没答话,梓权已经缩回手,拿起酒杯碰了一下欧灿辉的杯,自己一仰头喝了,把空杯用力在桌上一放,说:“阿灿,我的兄弟在批发市场和西湖路食,你放心,没有人敢来你档口搅事,你就放心的做你的生意发你的财。”

欧灿辉这时已拿定了主意,他陪着笑脸说:“权哥,我是小本生意,2000元多了一点……”

梓权不等欧灿辉说完,摇着头打断欧灿辉说话:“你当我们是盲的?一天最少5000元营业额,一个月有十来万,一年就上百万,我们也没有狮子大开口……”

梓权一个手下硬梆梆地甩过一句话:“阿灿,不是善财难舍吧?”

梓权朝手下摆摆手:“不要劳(怒)气,我们出来只为求财,不为求气。”说完,他直着欧灿辉,眼里有股戾气凶光,“怎么样,2000元不难为你吧?”

欧灿辉知道佑瓦淼盟锅(注:粤港俚语,原指食物在锅里没有油水会造成粘锅,意喻没有好处不得脱身),只好采用拖延战术:“权哥,说实话,我也是个打工的。待我和老板说一说,好不好?”

“哈,你是说姓郑那个老家伙?”梓权冷笑一声,“他不是住塘仔边吗,那地方巷窄弯多行人少,他上了年纪,小心走路摔一跤……”

欧灿辉暗暗吃惊。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看来坨地们摸清了灿记的底细,大约也摸了郑叔和自己的底,然后才出手。他只好陪着笑脸说:“权哥,我知道大家出来h食不易。这样吧,明天我就去找老板,过两天再答复你,好不好?你知道我也是很难做的。”

“好啊,过三天我来听答复。”梓权恻恻地笑了笑,“过了三天,客人的鹅察曳⑾炙郎撸鸡察曳⑾之h酰蟑螂),有人食完肚疼,或者有人打架闹事,你别怨我们不管。”

欧灿辉倒抽了一口气,他知道梓权不是空言恫吓,这些烂仔流氓什么卑劣手段干不出来?

梓权这时换上一副笑脸,又给欧灿辉倒酒:“阿灿,我知道你是醒目仔,我是很愿意交你这个朋友的。你有什么事要我的弟兄帮忙,尽管开口好了。”

欧灿辉为这事伤透了脑筋。付这笔钱他感到肉痛,是自己和大排档员工辛辛苦苦工作才赚回来的,用母亲生前爱唠叨的一句话,叫做每分钱都有血汗,不付吧,坨地结成了团伙,不是游兵散勇,这就很难应付,若让他们花心机对付大排档,整天在大排档搞事,那是防不胜防。

不过欧灿辉决定不付这笔钱。第二天中午,他去找阮桂洪商量,阮桂洪一听就跳了起来,丢那妈,今晚我就会会这个汤梓权!

欧灿辉忙说,我看这个汤梓权人多势众,有备而来,我想我们应该起清他的底细。说实话,打架我是不怕的,但给他们搞得大排档没法做生意,那就不好了。

阮桂洪气哼哼地说,姓汤的老虎头上钉蚤玻这不是找死吗!

欧灿辉便提示说,我想求华仔表哥出头摆平这件事,好不好?这些钱我宁愿孝敬华仔表哥也不愿扔给那个姓汤的。老实说,我原想如数照付的,2000元不算多,那就当破财挡灾吧,但我原是跟华仔表哥的,给姓汤的这样蛮来,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阮桂洪便说,走,去找华仔表哥。丢那妈,就当你咽得下,我也咽不下这口气!

华仔表哥却不在家,家里人也不知道华仔表哥的行踪,CALL了两次也不见华仔表哥复机,欧灿辉只好和阮桂洪怏怏而回。阮桂洪便说,你放心,今天我一定找到华仔表哥,就算华仔表哥不出头,我也会班(搬)一班兄弟帮你搞惦。

还没到傍晚,欧灿辉看见阮桂洪陪着华仔表哥走来大排档,忙迎上前去,亲自引导挑了一个好的位置坐下来,又叫服务员杏群去取他藏下的好茶叶出来。

华仔表哥喝了一口茶,点点头表示赞赏,便说,灿辉,西湖路开了六、七档大排档,你知不知道就是你的灿记最旺?

欧灿辉倒没认真留意过这个问题,便摇了摇头说,不是吧?

华仔表哥说,灿辉,你是个醒目仔(聪明人),挑西湖路开大排档,创鹅察壹察遥现在很多人都知道有个灿记大排档,我原就看好你是个人才,果然不出我所望。告诉你,我原来想承包金龙酒家,不过那时我还不认识你……

欧灿辉和阮桂洪都不知道华仔表哥有这一出,阮桂洪便说,唉,你包了金龙,灿辉就不会搞出那么多事,也不用在这里捱大排档了――为什么又没有包成?

华仔表哥说,老实告诉你,原来计划是和澳门的朋友合伙搞,但刚好澳门的朋友碰上有其他事搞,所以我就没去花这个脑筋,不过以后就难说了,澳门的朋友有钱,一搞就搞上档次的。灿辉,你是有经验有头脑,到时和我一齐搞好不好?

欧灿辉喜形于色,连声说好。华仔表哥便说,那个姓汤的你不要管他,我自会派人和他说,他若敢来搞事我就废了他。哼,这个汤梓权道上的人叫他屎坑权,他算老几?!

欧灿辉喜不自禁,一叠声催服务员上炭炉、上鹅察壹察遥又吩咐练翠珍取一支人头马,把肥仔白志毅也叫过来作陪。

虽然华仔表哥发了话,但欧灿辉和阮桂洪都不知道那个屎坑权买不买华仔表哥的账,第三天中午,阮桂洪带几个年青人来到大排档,坐镇到晚上收档都不见屎坑权的人露面,知道华仔表哥的话有效果方才散去。那几个青年是跟华仔表哥去过云南的,和欧灿辉也算是旧工友,欧灿辉自是好酒好菜招待,再三表示谢意。

事后阮桂洪不放心,没事便往灿记大排档走一走。有次碰上梓权带几个人来吃鹅察遥欧灿辉笑脸相迎,好酒好菜招待。阮桂洪冷眼旁观,梓权一伙倒是正经用餐,没见搞什么花样。到埋单时,欧灿辉坚决不收梓权的钱,梓权笑笑说声多谢就扬长而去。阮桂洪就走过去说,你怕他干什么?这个屎坑权恶不起来的。

欧灿辉笑了笑说,岂不闻老话都讲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仇家多堵墙?他不搞事我何必自树仇家?

阮桂洪听了便哼一声说,算他识趣。又想道上的人都知道灿记是华仔表哥照的,大约也没什么人打灿记的主意,于是便放下心来,而且因为准备跟华仔表哥再去云南,不像过去没事便往灿记走一走看一看。

欧灿辉后来跟郑叔说起这事,郑叔沉吟了一会说,这样解决了也好,不过……郑叔看了一眼欧灿辉说,我说了你可能不高兴,华仔表哥这些人你还是少接触,保持一点距离好。

欧灿辉不解地问,为什么?

郑叔就问,屎坑权这些人是社会的毒瘤,是血吸虫,鱼肉乡亲,横行霸道,你恨不恨他们?

欧灿辉说,怎么不恨?不过他不来搞我的大排档,我也不会去招惹他。

郑叔又问,如果是华仔表哥来收砣地呢?

欧灿辉摇摇头说,怎么会?华仔表哥不会收我的砣地的。

华仔表哥收别人的砣地呢?你恨不恨他?

欧灿辉这下给问着了,他明白郑叔说的意思,而且也清楚华仔表哥开赌档、打群架,后面似乎还有澳门人的背景,真做了收砣地的事也不出奇。但他感情上不愿华仔表哥做出这样的事,不管怎么说,他内心是把华仔表哥当作可亲近的朋友,而且华仔表哥屡次在他遇到难处的时候都伸出援手。

郑叔就说,砣地、黑社会这些人叫做不法之徒,不管哪个朝代,政府迟早要收拾他们的。何况这些人生不逢时,现在是**领导,哪容得这些人给社会主义抹黑?而且政府正急于招商引资,社会治安是外商很注重的一个环境因素,怎么能容许有黑社会团伙滋生、横行?所以对这些人你最好离远点,尽量不要有什么瓜葛,免得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郑叔长篇大论这么一说,欧灿辉便明白郑叔是好意,不过他不想再议论华仔表哥,便转移话题问道郑叔,你在南海也碰过这样的事吧?

怎么没碰过?比这些小鱼虾厉害得多了。郑叔笑了笑说,还记得我在南海有个信佛的朋友吧?有一次我遭到敲诈勒索,数目很大的,有天饮早茶刚巧碰到他,我忍不住就向他诉苦。他便小声告诉我说,有人写了一篇文章,介绍当地黑社会的活动情况,专门跑到珠海寄往海外,他劝我和那些人打交道时,拖一段时间再说。嘿嘿,两个星期后,公安组织了一个代号“雷霆”的打黑行动,一个晚上就把这些团伙打得七凌八落,土崩瓦解,勒索我的事也无影无踪,真是大快人心。所以我说,碰到这些事,你要记住两条原则,一是忍,二是相信政府。

郑叔见欧灿辉沉吟不语,就拍了拍欧灿辉的肩头说,后生仔,人生路途长,我赠你两句我后生时牢记的话,想不想听?

欧灿辉自然洗耳恭听,郑叔随手在一张纸上写了下来递给欧灿辉。欧灿辉接过来一看,字迹n劲,力透纸背,写的是:忍一下云开雾散,退一步海阔天空。

他忽然想起郑叔说过的往事,在海南岛一个狂风肆虐的黑漆夜晚,面对着滔天恶浪,身陷绝境的郑叔差一点就跳进了大海。是这两句话救了郑叔,还是郑叔后来觉悟出这两句话?欧灿辉没有问郑叔。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这两句话都是人生的真谛。他再次庆幸自己有郑叔送样的良师益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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