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屋后,枣妮哗啦一声关了门,转身倚在门口上,双目惊恐,呼吸急促,嗓子眼里呼哧呼哧,就像拉风箱。
黄顺昌站起来,问枣妮:“咋了?你看到啥了?”
枣妮傻傻地站着,只顾喘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是不是看花眼了?”
枣妮摇摇头。
“死枣妮,看你还醉着,醉得不轻,一惊一乍的,就知道吓唬人!”黄顺昌喝道。
“不是……真的不是吓唬……吓唬人……”
“那你看到啥了?”
“一张毛……毛……毛呼呼的脸……”
“啥脸?在哪儿?”黄顺昌警觉起来。
“就像……就像……电视里的孙……孙猴子那样的一张脸……趴在……趴在墙头上,吓……吓……死我了!”枣妮手按在起起伏伏的胸口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黄顺昌也跟着惶遽起来,低头想了想,然后对着枣妮说:“走,你跟我出去看一看。我就不信了,哪有那么多的妖魔鬼怪,一定是你看花眼了。”
“没……没有,他还朝着我眨巴眼睛呢。”枣妮说着,抬手抹了抹额头上明晃晃的汗沫子。
“走呀,你指给我看看,那鬼怪究竟在哪里。”黄顺昌已经站到了门口,回头招呼着枣妮。
枣妮神色慌乱,一个劲地乱摇头,就是不肯挪动半步。
“你那叽叽喳喳的能耐呢?走啊你,我就不信了,还真闹鬼了不成?”黄顺昌说完,咬牙切齿地一跺脚,推门走了出去。
没几分钟的时间,黄顺昌就返身回了屋,并把里里外外的门闩全关了。
“咋样?看到了啥了吗?”
黄顺昌呆着脸,没说话,一屁股坐到了墙角的沙发上,哆哆嗦嗦从口袋里摸出了香烟,闷头抽了起来。
两个女人面面相觑,谁也没说啥。
突然,一个粗混的男声高喊了起来:“麻痹滴,畜生!畜生!都他奶奶的是畜生,去死吧……死吧……”
“谁?”黄顺昌呼站了起来,惊恐地朝四下里打量着。
“别吱声!”杏花朝着黄顺昌摆摆手,侧起了耳朵,然后朝着隔壁指了指,小声说,“是隔壁那小子。”
“你说是陈排放?”黄顺昌问。
杏花点点头。
“麻痹滴,他想干啥?刚才那一曲是不是也是他演的?”黄顺昌朝着墙壁直翻白眼。
枣妮跟着问一声:“他是不是听到咱的声音了?”
杏花摇摇头,说:“不可能吧,我们声音已经很小了。”
正小声议论着,隔壁又喊开了:“杀呀……杀了你们这帮人渣,一个都不留,吃你们的肉,喝你们的血,看刀!咿呀呀……”
“奶奶个头的!反了他了。”黄顺昌扔掉烟头,朝着外面窜去。
“你干嘛?”杏花一把拉住了他。
黄顺昌甩一下身子,说:“我去治治那小子,看把他给狂的吧,还敢跟老子较劲了。”
“得了……得了……你这不是没事找事嘛,怕别人不知道你在我家过夜是不是?”杏花按住他,说,“这小子是在说梦话,又
不是一回两回了,自打从城里回来后,几乎天天夜里喊那种梦话,又是杀,又是砍的,肯定是心里憋屈的慌,就做那样的梦了。”
“你的意思,他不是冲着我来的?”黄顺昌问。
“他感激你还来不及呢,咋会骂你呢?”杏花边动手拾掇着残局,边说,“瞧那个小子吧,就跟根豆芽菜似的,借他十个胆儿也不敢。”
收拾停当,杏花又坐了下来,三个人昏头昏脑,有一搭无一搭地聊着,胡乱猜测着那些死去的鸡,以及那张怪异的脸,一直熬到了天亮。
窗子上刚刚有了一抹亮白,黄顺昌就站了起来,抻一下懒腰,对着正在犯迷糊的枣妮说:“等天大亮的时候,你帮杏花收拾一下,我先回去了。”
“你这就走呀,一起玩了,一起闹了,你就不敢我们了?”
“咋个管法?”
“至少站在一旁帮我们壮壮胆吧。”枣妮抬起头,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满含惊秫。
“操,大白天价,用得着我壮胆了,去,赶紧收拾去。”黄顺昌硬梆梆甩一句,拉开门闩走了出去。
等黄顺昌出了院门,枣妮突然问杏花:“你说黄顺昌一个人出去的时候,是不是看到啥怪物了?”
“不可能吧,如果看到了啥,他能一声不吭?”
“他一声不吭我才觉得不正常呢,就觉得里面一定有蹊跷。”
“那你说他能看到啥?”
“我觉得……觉得他一定是看到那个奇怪的东西了。”
“就算是他看到了,也用不着回来就变成哑巴了呀。”
“要不说爷们就是跟咱这些娘们儿不一样嘛,他不说话,肯定是有两方面的原因:一是他被吓破胆了,不敢再说那玩意了;二是为我们着想,怕说出来吓着咱们。”
杏花摇摇头说:“你净瞎扯,他心眼有那么好?”
“那就是被吓破胆了。”
“这更不可能,他一个大男人家,一辈子啥没见过,一张毛呼呼的脸能把他吓成那个样子?俺才不信呢。”
“那可难说,你是没看到,确实怪吓人的。”
“行了吧,你就别在那儿胡说八道了,明明是你醉花了眼,看啥都是鬼了。黄顺昌出去看了看啥也没有,回来就犯困了,所以才不说话,你倒好,尽在那儿瞎琢磨。”
“你才醉了呢,那时候俺已经清醒了,眼一点儿都没花。”
“没醉才怪呢!”杏花说着,叹息一声,说,“人欢无好事,狗欢插屎吃,这句老话说得一点儿都不假。”
“你咋这样说?”
“你觉得不是这回事吗?”
“俺没觉出来,该乐呵的时候就乐呵,该吃屎的时候就吃屎,爱咋着咋着,由着自己的性子活就是了。”
杏花轻轻摆着头,叹口气,说:“都怪昨夜里咱们闹腾得过火了,才招惹了是非……”
“就你神神道道,与那个有啥关系?根本就是不扯边的事儿。”
杏花两眼痴痴地盯着窗口,喃喃地说:“人这东西吧,不管做啥事都该有个度,缺了、过了都不好,都会遭报应的……”
“看看你那个熊
样子吧,简直就是个老巫婆,神经了咋地?赶紧出去打扫一下吧,吃点东西睡觉了,都快熬死了。”枣妮说着,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朝着外面慢悠悠走去。
杏花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惊厥地站起来,小跑着奔到了枣妮前边,出了屋,转身去了西墙根。
枣妮紧跟其后,她看到杏花径直走到了鸡窝前,随手开了窝门,两眼死死盯次第而出的鸡们。
等所有的鸡都出来后,杏花直起身,傻愣愣地望着枣妮,几乎喊了起来:“一只都没丢……一只都没丢呀!”
“你是说,那些死鸡,它……它……不是你们家的?”枣妮呐呐地问道。
杏花头摇得像个拨浪鼓,嚷道:“不是……不是……我们家的全在……全在呢!”
“那会是谁家的呢?”
“谁知道呢,这……这到底是咋回事呢?”杏花瞪大惊恐的眼睛,里面布满了鲜红的血丝。
“爱哪家哪家的,谁家丢了谁倒霉,管他呢!”枣妮说完,去厕所旁拿过铁锨,又提起了门前的垃及桶,然后走到了那一堆血糊糊的死鸡前,想帮着杏花打扫干净。
当她弯腰去铲其中的一只死鸡时,眼睛一阵刺疼,像是被针扎了一般。
她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朝着另外两只鸡看了过去……
旋即,她眼前一黑,晕眩起来,赶忙手扶着锨柄才没有栽倒下去。
等清醒过来后,枣妮扔掉铁锨,招呼也不打一声,撒腿朝着门外跑去,脚步噗噗嗒嗒,眨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呆在一旁的杏花被弄傻了,惊异地盯着空荡荡的门口,禁不住暗暗琢磨起来:难道真的是闹鬼了?难道连枣妮都被邪魔附体了不成……
一时间云里雾里,越发心惊肉跳起来。
她那还有心思干活儿,催促地把三只死鸡塞进了袋子里,扔在墙根角落里,又从门外铲来几锨细土,撒在了已经凝固了的鸡血之上。
然后扔掉铁锨,进了屋,把那盒“驴x”的CD片藏到了橱柜底层,衣服没换,脸也没顾不上洗一把,便急匆匆锁门出了院子。
她快步如飞走着,直奔枣妮家而去。
当她一脚踏进枣妮家院门时,看到枣妮正弯腰塌背地四下里寻觅着,嘴里不停地“呴呴呴”地唤着。
“咋了枣妮,鸡丢了?”
枣妮被吓了一跳,直起身,惊恐万状地盯着杏花,惊呼道:“杏花……杏花……那三只鸡……是……是……是我们家的啊!”
“你说啥?”杏花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懵懵懂懂地问道。
“你家院子里的那……那三只死鸡,全是……全是……我们家的呀!”枣妮直着嗓子喊道。
“你确定吗?”
“这还假的了?早上打扫你家院子里的死鸡时,我就觉得有点儿熟眼,虽然血糊糊的看不太清楚,但是那三只死鸡的鸡毛、鸡冠、鸡尾跟我们家的非常像。我当时就慌了神,扔掉铁锨就跑了回来。等我急急慌慌进门一看,鸡棚已经被打开,里面已经空空荡荡的了。”
本就心有余悸的杏花一听这话,顿时目瞪口呆,差点瘫坐在了地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