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说:“枣妮还算大仁大义,只不过一千块也确实少了点儿。这样吧,我给你们做个中间人,就一千二吧,你看咋样?”
刘老三一摊手,满脸无奈地说:“我真的只有一千了,再多一块也拿不出来了呀!”
“那你先给我一千吧,那二百嘛,你就欠着吧。”
“那好……那好……我这就拿钱去。”刘老三说着,急脚进了屋。
等他出来的时候,手中攥着一沓钱,刚想递给枣妮,却突然又想起了什么,随抽身回来,把钱递到了杏花面前。
杏花看都没看一眼,转手把钱递给了枣妮,对她说:“你数一数,看对不对。”然后又转向刘老三,对他说,“你把欠的那二百写张欠条吧。”
刘老三一愣,问道:“还要……还要写欠条。”
杏花一本正经地说:“可不,这是账目呀,不清不楚的咋行?万一以后再出现纠纷呢?”
刘老三叹一口气,进了屋。
再次走出来的时候,刘老三手里多了一张纸条,递到了杏花面前,绷着嘴啥也没说。
杏花看一眼,点点头说:“对了……对了……这样就踏实了,免得以后再闹心。”
枣妮数完钱,紧紧攥在手里,对着杏花说:“正好……正好一千块。”
杏花没说话,又把欠条递给了她。
枣妮接过来,放在眼下看了一眼,然后夹在了钱里面,对折起来,装进了裤兜里。
“杏花,事情都了结了,你们赶紧走吧,别让老娘们儿来家撞见。”刘老三满面仓惶地说。
杏花问:“刘老三,这么个处理法,你没啥意见吧?”
“没……没……没啥意见。”刘老摇摇头,回应道。
杏花又对着枣妮说:“枣妮,你记好了,可不准再半道反悔,更不能出去乱张扬,事情到此就了结了,出了刘老三的家门后,就当啥都没发生过,听见了没有?”
枣妮点点头,叽咕道:“谁敢张扬啊,万一传到方庆余的耳朵里面去,他还不拿菜刀砍了刘老三呀!”
刘老三黯然耷拉着头,说:“就这样吧,就这样吧,你们赶紧走吧。”
杏花扯一下枣妮的衣袖,对她说:“走吧……走吧,让刘老三娘们儿知道了,他就没法活了。”
说完,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等走出了很长一段路程,杏花见四下无人,突然回过头,双眼炯炯逼视着枣妮,责问道:“干吗让他进去了?你傻啊!”
枣妮竟一脸轻松,惨淡一笑,反问一句:“你觉得我很傻是吗?”
“我看你就是个臊货!你要是不傻不癫,那就是下贱,那就是放骚吗?简直骚得离谱了!”
“我咋就放骚了?”
“你不放骚,不痒痒,能让自己的仇人进你的身子吗?”
“我就是心甘情愿让他进的,你没想到吧?”
杏花紧盯着枣妮,吼道:“你……你这个破烂货,我还真是想不到,一千个想不到!一万个想不到!”
枣妮低下头,脚下搓动着一粒小石子,低沉地问一声:“杏花,你说我是不是个很恶毒的女人?”
杏花一愣神,问:“枣妮,你咋这样说?”
枣
妮抬起头,冷脸望着杏花,说:“连你都没想到我为什么那么做,就说明我做得太出格了,太恶毒了。”
“咦,臭蹄子,咋了这是?”
枣妮沉着脸,眉头紧缩,长长吁了一口气。
杏花不认识似的,上上下下打量了枣妮一阵子,调侃道:“枣妮,你咋突然间变了人似的,看上去像个文化人了。”
枣妮这才抬起头,苦笑着摇摇头,伤感道:“我要是有文化就好了,早就住到大城市里去了,何必沤在这个山沟沟里,过这种没脸没皮的日子。”
“瞧你这话说的,你以为大城市啥都好呀,也未必。”
“总比这乡下穷旮旯好!”
“那也不见得,乡下是明里脏,城里是暗着脏,要不然那些从城里回来的男人,咋会得那种赖病?”
“得病的还不是乡下人?人家城里人不会那么傻。”
枣妮这么一说,杏花心头油然一动,突然就想到范小硕那里去了,那个曾经清纯干净的大学生,到了城里后,不是眼瞅着就变成一个俗得掉渣的人嘛,活像一个搽胭脂抹粉的屎壳郎……
“杏花,发啥呆呢你?”枣妮喊一声。
杏花一凛,回过神来,敷衍道:“我在琢磨你的话,咋说自己是个恶毒的女人呢?这时候心软了,后悔了?”
“也不是后悔,只是……只是……”
“只是啥?他是罪有应得,是报应,活该!”
枣妮朝着四周望了望,低声说:“杏花,我跟你说实话吧,我心甘情愿地让他进去,就是想让他也得上那种脏病,然后再让他传染给他的老婆,让他们也一块儿尝尝那种难受的滋味。”
“枣妮,够毒的啊你!”杏花的下巴都差点被惊掉了。
“是啊,这叫以牙还牙。”
“怪不得呢,也亏你做得出。”杏花眨巴了几下眼睛,问枣妮,“不对呀,你那病不是……不是已经好了吗?”
“是好的差不多了,可我以前从计生站的宣传资料上看过,说那种病潜伏期很长,就算是好了,很长一段时间内还是能传染人的。”
“你可真坏!”杏花笑着感慨道,“真想不到,你这个看上去老实巴交的娘们儿还挺有心计的。不过,对刘老三那种可恶的人来说,就该那样对付他,一点儿都不过份!”
“可是毕竟他家娘们儿是无辜的,人家又没对咱用啥坏心眼子,这就……就有些不忍心了。”枣妮脸上就有了愧疚之色。
“把自家男人调教成那个熊样子,本来就是她的错,让她吃点苦头,也算是给她提个醒了。再说了,你都已经好得差不离了,说不定根本就传染不上,用不着多想了。走,赶紧回家去了。”
枣妮没接话,沉着脸想了想,然后从裤兜里掏出钱来,笨拙地一张一张数起来。
“枣妮,你数钱干嘛?”
枣妮顾不上说话,直到把钱点出了一半,分开来,把其中的一份递到了杏花面前,说:“这钱你拿着,我不能独吞了。”
“死B,你拿我当啥人了?你以为我是冲着那几个臭钱才帮你的?”杏花凶巴巴地瞪着枣妮嚷道。
“不是,只是这钱本来就不干不净,我自己揣起来,花着也不舒坦,倒不如你帮着
我花完省心。”枣妮软塌塌地说。
“你尽胡说八道,这钱是你用脸皮子换来的,也是你身体遭罪应得的补偿,别说区区一千块了,就是一万、十万都不值。”见枣妮仍把钱亮在自己面前,杏花气恼地推一把,气冲冲喊一嗓子,“赶紧收起来,别在那儿寒碜我!”
虽然巧设计谋把刘老三结结实实整治了一顿,出了一口恶气,又得了一些补偿,但看上去枣妮还是满脸阴沉,高兴不起来。杏花就问:“咋还拉着个脸?像是我欠你八大吊似的。”
“没事。”枣妮摇摇头,接着说,“我也不知道是咋了。”
“是不是还跟方庆余绷着?”
“看着就恶心,能不绷着嘛。”
“枣妮,别把有些事情看得太重了,过去就过去了,往前看。”
“看啥看,一眼都不想看了,看着就恶心。”
“那你想怎么着?”
“要不是看在孩子的份上,真不想跟他过了。”
“你想离婚?”
“不是没有那个想法,天天跟在蛆虫子待在一块儿,恶心死了。”
杏花猛劲在枣妮后背上拍了一掌,压低声音奚落道:“你以为自己就是个好东西了,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嘛,就你办的那些脏不拉几的事,哪一件也不比方庆余差,你倒来劲了,自己一身屎,却嫌别人臭。”
“那可不是一回事儿,至少我没花钱,也没惹来一身病吧。”
“性质还不是一个样嘛,我看你是正经日子不想过了。话又说回来,那毕竟是你自己的事情,爱咋着咋着,我才懒得管呢。不过今天我把话撂这儿,如果你枣妮不好好过日子,寻三想四的,那咱们之间的姊妹感情也就拉倒了,从此一刀两断,你再也不要来找我了!”杏花说完,扭头离去。
“杏花……杏花……”枣妮站在原地喊了两声,眼巴巴看着杏花甩动着两瓣肥硕的屁股,头也不回地拐上了右边的一条小胡同。
其实这时候的心情很乱,乱得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真应了那句话了——剪不断,理还乱。
细细梳理一番,虽然根子是在枣妮身上,都是她那些破事影响到了自己的情绪,但奶奶坟子被扒,以及王仙姑说得那些貌似实情,却又貌似子虚乌有的事情却也够闹心的,就像一团草,严严实实塞得她的心头,难道真世间真存在着那些阴阳鬼怪的事情?
难道奶奶的魂灵真的是被招走了?
可又是被谁招走的?
又招到哪儿去了呢……
想着想着,杏花心里咯噔一下,突然记起,自己昨天去李二麻子家时,竟然没有见到那个“野孩子”,他去哪儿了呢?
李二麻子明明说是要把他放在眼前,好好调养的,还说指望着他给自己养老送终,咋就突然消失了呢?
还有,王仙姑恰恰又是在那个时间,神神秘秘地出现在李二麻子的家中,难道……
越往深处想,杏花越觉得那些事情绝非是巧合,里面或者就隐藏着许许多多不为人知的奥秘,也许真的就与奶奶的坟墓神秘被扒、离奇坍陷有关系。
杏花把自己的脑袋都想大了,感觉昏昏沉沉,飘飘忽忽,竟然鬼使神差地调转了方向,朝着李二麻子家奔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