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卒送来晚饭,了凡道长忧心忡忡,胡乱吃了几口便咽不下去了。端起稀饭喝了半碗便掷于地下,张着嘴,双手抓着脖子,痛苦地蜷在地上。狱卒慌忙报告闻知县,闻知县安排石世宇延医诊治。石世宇接到狱卒的报告,一面安排狱卒去永生堂请阎一春大夫,一面急匆匆地去了牢狱。
了凡道长一看到石世宇便像遇到救星似地迎上来,左手抓住石世宇的肩膀,右手指着自己张开的嘴,“咿咿呀呀”地说不出话来。石世宇此时突然想起了凡道长对自己的好来,眼圈红了,安慰道:“大夫马上就来,道长放心!闻知县安排的。”听了这话了凡道长浑身僵住了,脸上顿时惊恐万状。
了凡道长左手抓住石世宇的胳膊,右手使劲指着南方,眼睛焦灼地盯着石世宇,石世宇明白了,了凡道长是在托付他的家人。便道:“道长请放心,我一定照顾好嫂子和孩子。”了凡道长感激地点了点头,在狭小的牢房里转了一圈,最后从窗棂上揭下一片木条,蹲在地上,写道:“神龛之上,银票廿万。”石世宇着实吃了一惊。这时牢门开启,阎一春走了进来。两个人站起身来,了凡道长不动声色地用脚把地上的字迹研磨地痕迹全无。
彼此都是熟人,省去了客套,阎一春焦急地让了凡道长张开嘴,仔细地看了看,道:“急火攻心,三天之后,不治而愈。”
闻柏达升堂断案,石敢当和钟碧霞临堂观案,分坐东西两侧。
闻柏达一拍惊堂木,高声喝道:“带人犯!”片刻之后,了凡道长被带上大堂,跪下。了凡道长抬头一看,心里便凉了半截:今日定是凶多吉少,石敢当和钟碧霞端坐公案之下,闻知县已经摆明了态度。
闻柏达喝道:“下跪者何人?报上名来!”了凡道长不能言语。闻柏达喝道:“藐视公堂,掌嘴十下!”一个衙役走上前,左右开弓打了了凡十个嘴巴。再看了凡道长已是鼻嘴流血。闻柏达喝道:“下跪者何人?报上名来!”了凡道长依然不能言语。
闻柏达大度地说道:“本官暂且给你记下。了凡,森罗殿密室藏银二十万之巨,如何聚敛而来?如实招来?”了凡道长还是不能言语。闻柏达大声道:“你招还是不招?”了凡道长的脸上露出了凄惨的笑容。闻柏达大怒,抽出令牌,喝道:“重打四十棍,本官倒要看你招还是不招?”
令牌掷下,两个衙役上前将了凡道长按下,举棍便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这打人的学问可就大了去了。两个衙役,你一棍我一棍,上下交错,一棍屁股、一棍后腰、一棍后背,声声沉闷,这是要往死里打啊,了凡道长却叫不出声来。
了凡道长何许人也?一听要打四十大棍,心里便跟明镜似了。“忙忙碌碌,哑口无言!”果然应验!十几棍下来,了凡道长的嘴里就流出血来。了凡决定拼死一搏:“闻柏达,你不仁,我不义,这大堂之上定有你的对头!我且把你的恶行写下。”手指蘸着自己的鲜血,颤抖着刚写下一个“闻”字,一只靴子踩住了自己的手指。
了凡道长抬头一看,着实吃了一惊,不由自主地张大了嘴巴,石世宇阴冷地盯着了凡。了凡顿时豁然:“那个人原来是他,我为石世宇做了嫁衣裳!”了凡道长的头重重地摔在地上,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石世宇心里突然涌起一丝不安来。这时,石敢当和钟碧霞来到近前,两双眼睛死死地盯着石世宇的靴子。
石世宇既害怕又愤怒,低声嗔怒道:“成何体统,大堂之上岂能随意走动,快快回去!”石敢当不情愿地拉着钟碧霞离开。
这时了凡道长突然昏死过去,石世宇冲俩衙役喝道:“住手!”两个衙役收住大棍。石世宇冲堂上大声说道:“闻大人,了凡道长熬刑不过,昏了过去,请大人手下留情,押后再审。”闻柏达痛快地答应了。
这天晚上,了凡道长死于狱中。闻柏达安排隐匿不报。第二天继续审案,了几道长的两个徒弟招认了抽签和玉瓶掣签的秘密。正要退堂,蒿里山神祠的一位道士闯上大堂举报了凡道长利用迷香**良家妇女的恶行。知县闻柏达大怒,立即和石世宇、霍道一带领一班衙役,押着道士前去蒿里山神祠指认现场,果不其然,在一处隐蔽的房间里发现了迷香和一些女人的衣物。
第二天,知县闻柏达升堂宣布了了凡道长死亡的讯息,两个道士各打二十大棍后释放。随后,让石世宇代表县衙到蒿里山神祠召集有关道士加以训斥,严令清白做人、公正做事、无愧于神祠。
晚上,知县闻柏达在家宴请石世宇,八仙桌上摆满了珍馐美味,闻柏达和石世宇相邻而坐,把酒言欢。闻柏达道:“明天你和我到济南府,面见知府大人、巡府大人,汇报蒿里山神祠一案,你看怎么说好?”石世宇道:“据实禀报即可,蒿里山神祠一案的判决貌似混沌不明,其实有谁能理解大人的苦衷啊?蒿里山神祠地位尊崇,举国注目,容不得半点差池。如此判决,可谓神来之笔。了凡道长并非死于酷刑,而是因为自己沉湎于酒色,生活奢靡,身体亏空,受刑不过,纯系咎由自取。”闻柏达抓住石世宇的手激动地说道:“知我者,世宇也!”
石世宇便把了凡道长在牢狱里写下“银票、神龛”一事告知闻柏达。闻柏达再次大吃一惊,许久才开口问道:“世宇,你觉得这钱如何处置?”石世宇道:“不义之财当取之。”闻柏达道:“何人堪当此重任?”石世宇道:“闻虎一人足已。”闻柏达道:“你要多少?”石世宇道:“全孝敬大人,分文不取!”闻柏达沉吟片刻道:“需要我为你做些什么?”石世宇道:“大人高升在即,世宇希望能够接替大人的位子,以便传承大人的衣钵。”闻柏达道:“本官定当鼎力相助!”
晚上,石敢当辗转反侧不能入睡,石叔叔的那只靴子老是在眼前晃来晃去,他想到了了凡道长的死,突然又想起自家的老宅院来,一种不祥的预感占据了他的脑海。石敢当慌忙起身穿衣,叫起天虎,出了家门,到了通天街,来到箩筐香客店,借了一匹高头大马,直奔老家桥沟赶去。
一路上,快马加鞭,不一会儿便到了老家桥沟,还没进村便看见大约自家宅院的地方火光冲天。石敢当懊悔不迭:“唉!来晚了一步啊!”及至赶到,果然是老家宅院失了火。
乡亲们正忙着从前方小水库里运水救火,火势很旺,石敢当冲进宅院,宅院正房的门窗全部向外喷射着火焰。石敢当接近堂屋正门,试着便欲冲进去,突然一声断喝响起:“站住。”石敢当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抓住,向后拖了几步,“你这个兔崽子,不想活啦!”
石敢当回身一看,是石介富爷爷,石敢当道:“石爷爷……”石介富道:“孩子,三更半夜的,你怎么回来了?”石敢当道:“我担心这家人出事,就急着赶来了。”石介富摇头叹息道:“肯定活不了了,烧了有一段时间了。要是穷人家火就不会这么旺,富人家东西多啊。命没了,钱财再多有啥用?”
救火插不上手,石敢当带着天虎围着宅院转了几圈,也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火扑灭后,又等到天亮,乡亲们从烧塌了的房子里抬出来七具烧焦了的尸体,尸体蜷缩成一团。众人无不伤感,有的忍不住流下眼泪来。石介富道:“平常这家人家有一主四仆,多出来的那两人就是儿女了。”
石敢当心里想道:“事情也太巧啦,了凡刚死,家里便失火啦,一家老少悉数身亡。”石敢当又想起除夕晚上,了凡道长那双儿女活泼的身影来,心里很是悲痛。“如果有人纵火,他是谁?一定是那个谋夺圣泉的幕后黑手!”石敢当苦思冥想着。,
里正报官,知县闻柏达、县丞石世宇、都头霍道一带领一班衙役赶赴桥沟村,来到案发地点一看,是石敢当家的老宅院,都颇感诧异。仵作验尸后认定七位死者系火中窒息而亡。霍都头仔细地勘验了火场内外没有发现人为纵火的证据,勘验庭院四周,因众人救火,凌乱不堪,已无从发现有人翻墙入院的证据。闻柏达当场判定:“此系居家不甚失火,致人死亡。”
此家在此并无祖坟,闻柏达责成桥沟村妥善安置。里正当场表态划一块薄地做为此家的坟地。石世宇于是建议将了凡道长也安置于此,闻柏达随即同意。也许是天意,了凡一家团聚了。
不久,石敢当的脑海里渐渐地浮现出一个阴影,挥之不去。那个人难道是世宇叔叔?卖自家宅院的是他,安葬了凡道长的是他,他和了凡道长是老朋友,还有踩着了凡手指的那只靴子。所有这一切都指向了他的石叔叔。
每逢想起那只靴子,石敢当的耳畔就响起爷爷的那句话来:“一个人可以不认字,但不能不认人!”真相或许浮出,我石敢当岂能错过?石敢当决定试探一下石叔叔。
一天傍晚,石敢当借故来到石姝家,石世宇把石敢当叫到书房,劈头便责问道:“黑更半夜,你跑到桥沟干什么去了?”突然之间,石敢当被问得有点晕头转向,想像中的原告和被告颠倒了。旋即便镇静下来,笑道:“我做了个梦,爷爷告诉我老家宅院失火啦。所以我就赶过去了。”石敢当说完这话眼睛直直地盯着石世宇,石世宇淡然一笑道:“真有这事?”石敢当笑道:“我怎么敢骗您呢,叔叔。”石世宇满脸忧伤地说道:“我和了凡道长初识于乡试,私交甚笃,你家的宅院就是他买的,遇害的就是他的家人。了凡道长因为出任蒿里山神祠住持时,隐瞒了自己的家室,将家人从山西接来团聚后,怕授人以柄,故和我约定守口如瓶,故人已逝,我所能做的只有让们在墓地里阖家团聚了。”
石世宇说完这话流下伤心的泪水,哽咽道:“大堂之上,我看到他用手在写什么,人为刀俎,其为鱼肉,不是找死吗?我虽然成功地阻止了他。但我这个老朋友却没能熬过这一关。”
石敢当没想到自己一肚子的疑问,被石叔叔几句话就轻轻松松地化解了。石叔叔不是那个人,这一点可以基本肯定了。那个人是谁?了凡道长,这个圣泉的受益者,他已经死啦!如果是人为纵火,那么了凡道长的背后肯定还有一只黑手,那才是真正的主谋,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