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碧霞和天虎回到家里天还没亮,钟碧霞一点也不觉得累,高高兴兴地睡了觉。醒来了,已是日上三杆,钟碧霞兴冲冲地把昨晚狮子峰上见老奶奶一事告诉父母,钟木森觉得事关重大,让女儿先吃饭,他便到了石家把这事告诉石振东。石振东和钟木森商定,晚上一起到石世宇家,报告石世宇。
晚上石振东夫妇、钟木森夫妇,带着石敢当和钟碧霞来到县丞石世宇家。石世宇听钟碧霞讲完后,深信不疑,亦深感此事重大,决定明日报告知县闻柏达,此事就交由县衙处理,不让外传,以免在民众中引起恐慌。
第二天,石世宇报告了知县闻柏达,闻柏达听后问石世宇:“石县丞,你认为此事应如何处置?”石世宇道:“根据此前发生在两个孩子身上的事,我断定此事的可信度较高。”闻柏达点头认可。石世宇道:“泰山发水倒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五月初五早了点。”闻柏达正色道:“事关百姓生命财产,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石世宇忧心忡忡地说道:“桥拆了,如果不下雨呢?”闻柏达猛然想起石老虎上书一事,顿时犹疑不定。最后两人商定,先由石世宇查一查《泰安县志》再做决定。
石世宇查过《泰安县志》,泰安城没有水灾记录。报告闻柏达,闻柏达沉思了一会,道:“现在是二月,时间还早,到时再说吧。”
转眼到了四月底,县衙里一点动静也没有,石振东沉不住气了,找到石世宇,寻问此事,石世宇把县衙的担忧讲了出来。石振东这时才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泰安城里有三座桥,都拆了,要是没有水灾,责任谁担?心急如焚地回了家。
眼看着离老奶奶告诉的日子越来越近,钟碧霞几乎每天都在催促父亲和石伯伯询问情况,直到石振东告诉她,县衙不准备拆桥时,钟碧霞急得快要哭起来,哽咽道:“你们不相信吗?老奶奶说玉皇大帝是她舅舅!泰山神是她哥哥。”石振东笑着安慰道:“孩子,别着急,天塌下来有大个子顶着,再说从下雨到发水也要有个过程,保住人,没问题!”
大人们的松懈与麻木让钟碧霞很无奈,她问石敢当怎么办?石敢当想了一天后告诉钟碧霞:“靠我们自己!我们先把消息放出去,到时候看情况再想办法。”
“五月初五泰山要发大水,老奶奶让拆掉泰安城里的桥避灾……”
“老奶奶是玉皇大帝的外甥闺女。”
“老奶奶是泰山神黄飞虎的妹妹。”
“六月初六还差不多,五月初五就太早了点了。”
“我们在泰山脚下,泰山是座神山,不会有事的。”
“我们从来没听老一辈的人谈起过我们这儿受过水灾。”
“泰安城的地势北高南低,存不下水,何来水灾,简直是无稽之谈!”
“我听了这个消息,到县上查过县志,我们这个地方从未受过水灾。”
“发了水,不要慌,山上跑,抱大树。土屋顶,不要爬。漂浮物,莫忘抓!”
……
关于水灾和老奶奶的消息及议论充斥在五月初的泰安城。
石世宇安排人打探过,消息是从泰山书院传出来的,显然是石敢当所为,看来这孩子又要有动作。石世宇决定静观其变,派了两个衙役暗中盯着,看看石敢当这次又有什么新奇的办法。
“发了水,不要慌,山上跑,抱大树。土屋顶,不要爬。漂浮物,莫忘抓!”这句歌谣传得最广泛,泰安城大街小巷的孩子都在吟唱,石世宇特别喜欢这句歌谣,正欲安排一衙役再查一查谁编的?甄侍崇告诉他石敢当编的。石世宇着实吃了一惊:“一个孩子,心机如此缜密,真是让人不寒而栗啊!”
五有初五这天,响午过后,天空晴朗,万里无云,钟碧霞走在街上,惆怅万分,人们看到她,便悄悄地议论起来,声音很小,但还是有些只言片语钻到钟碧霞的耳朵里。
“这么晴的天怎么会有雨?”
“是呀,一个小孩子的话怎么可以当真?”
“亏了没有拆桥,要不修桥还是花大家伙的钱啊!”
“玉皇大帝、泰山神,这都是家喻户晓的神仙,几千年了,没传下来说在泰山显过灵,倒是才听说的泰山老奶奶显灵了。”
“老奶奶显灵?你见过吗?”
“没见过!”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小孩子的话当不得真!”
……
钟碧霞的心里难过万分,与此同时她却期盼着老天千万别下大雨,那怕自己为此遭受乡亲们再大的指责也无所谓。
天黑了,天上挂满了亮晶晶的星星,一点下雨的样子也没有。
这天晚上,钟木森一家人在石振东家一起吃饭,两家人的心情格外沉重:“如果今天晚上再不下雨,明天出门怎么面对众乡亲?如果下雨,泰安城遭了灾,怎么对得起老奶奶?”
吃完饭,石敢当和钟碧霞就往外跑,王翠琳追着喊:“你干什么去?”石敢当道:“唱戏去!”王翠琳还没反应过来,石敢当和钟碧霞就出了家门。
石敢当和钟碧霞出了胡同,迎面碰上急匆匆赶来的马厚生。石敢当忙道:“厚生,怎么样?”马厚生道:“办妥了。一开始,赵大叔说啥也不肯借,赵东方急哭了,给他爹跪下,说是石敢当第一次求他帮忙,爹如不答应,第二天没法向石敢当交待。你猜怎么着?赵大叔踢了赵东方一脚,责备东方为什么不早说,赵大叔说,和石敢当在一起,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相中啥拿啥!就这样我们一伙同学把大鼓、杖鼓、板鼓、铜锣、筚篥、拍板、笛、琵琶、枪、刀、剑、戟,全带来了。”石敢当高兴地与马厚生击掌道:“厚生,好样的!”马厚生道:“还不是你的面子大!”
三个人说说笑笑,不一会便来到通天街北首泰山神庙前,石敢当的十几个同学已经聚集在此处,摆弄着各种乐器吱吱呀呀地不着调地响着。看到石敢当来了,同学们围上来问道:“我们唱什么?”石敢当笑而不语,从一位同学手里接过鼓槌来到一面鼓前拚命地擂了一通,尔后笑着问马厚生:“厚生,你会唱戏吗?”马厚生道:“不会。”石敢当一时手足无措起来。
天虎此时已看出石敢当的难处,他决定今晚要露一手,帮助石敢当渡过难关。天虎突然一声长啸,抄起一杆画戟,挥舞着逼开众人。马步一蹲,画戟一横,四十八式夺命画戟一气哈成,大家看得呆了。天虎收住画戟,气喘吁吁,大汗淋漓。钟碧霞拍掌夸道:“大黄猫,好样的!”
天虎得意洋洋地放下画戟,拿起一枝长枪,向着众人拱手致意之后,舞动长枪,忽而一点,忽而一线,忽而一面,七十二路追魂金枪舞完,天虎瘫坐在地上。正等着钟碧霞夸奖之时,一个洪亮的声音传来:“好!”
众人冲声音方向望去,只见赵东方的父亲福庆堂的赵班主领着七八个徒弟,在石世宇的带领下走过来。赵班主来到天虎近前,竖起大拇指,弯腰继续称赞道:“好好好!”石世宇站在中间,看着石敢当说道:“孩子们,今晚大家一起乐呵乐呵,请福庆堂为大家演一出《目连救母》,好不好?”石敢当顿时明白了,高声喊道:“好!”孩子们齐声高呼:“好好好!”
看到这一幕,石敢当仿佛遇到了大救星,来到石世宇身边高兴地叫道:“叔叔,谢谢您!”石世宇拍了拍石敢当的肩膀道:“应该谢谢你才对,这本来是我们大人做的。”
明亮的月光下,《目连救母》开演了,广场上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快要结束的时候,石敢当附在赵班主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赵班主连连不住地点头。
戏演完了,石敢当和同学们约定每人带一件乐器回家,明天再送回福庆堂。
小伙伴们高兴地散去,一路上敲锣打鼓,于是大半个泰安城里四面八方都响起了锣鼓器乐之声。
石敢当拎着一面铜锣回到家,钟木森也在,问钟碧霞怎么没回来?石敢当告诉他们,钟碧霞和天虎跟着石姝去了石家。石振东和钟木森已决定两家人彻夜守候,以防不测。
王翠琳让石敢当去睡觉,下雨再叫他,石敢当不肯,到底还是个孩子,子夜不到便打起瞌睡来。突然一声炸雷响起,石敢当惊醒过来,大声喊道:“不好!真的下雨啦!”尔后拎起铜锣冲进天井里。石振东夫妇、钟木森夫妇刚冲出屋外,第二声炸雷便响了起来。石振东抬头望天,月亮挂在正当空,大半个天空星光依然灿烂,但是泰山上空已是乌云滚滚,山与乌云连成了一体,摇摇欲坠,仿佛要把泰安城压在底下一般。
石振东跺脚道:“老奶奶没有骗我们,这场雨小不了,赶快把左邻右舍叫起来吧!”石敢当听了父亲这话,敲着铜锣冲出家门,高声喊道:“乡亲们,快起吧,来雨啦!”
不一会儿的功夫,泰安城里响起此起彼伏的锣鼓器乐声和人们的喊叫声……
狂风大作,电闪雷鸣,大雨倾盆而下。
石敢当和父母还有钟碧霞父母跑上山,躲在松树林里。
山洪很快就爆发了,黑夜里,山脚下的泰安城漆黑一片,借着闪电的亮光能隐约地看到整座城仿佛是漂在了水上。
雨住了,山洪消退成奔腾的水流,人们或者从山上下来,或者从避雨处的高地下来。泰安城里倒塌房屋近百所,河上的三座桥一点影子也看不到了,冲成了巨大的圆坑,桥的周围房屋尽毁。泰安城死亡六人,失踪两人。
众乡亲回到家里,有老奶奶牌位的整理好,没老奶奶牌位的立即树上,恭恭敬敬地上香磕头之后,投入家园的重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