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的清晨,梵音其实早早就醒过来。
可是赖在床上觉得浑身都疼,她除了睁开眼皮之外,一点儿都不想起,只庆幸自己不用晨昏定省的按时起身,否则她恐怕嫁来过不了多久便会英年早逝。
“你不是娶了我后悔了,想把我累死然后续弦另娶一个吧?”
梵音忽然嘀咕出这样一句,吓的刚端了热茶进门的冯妈妈一跳!
钟行俨坐在一旁哈哈大笑,冯妈妈放下茶盘便过去数落起来,“哎哟我的祖宗啊,这种话哪能是随意出口的!呸呸呸,魂儿都差点儿让您给吓没了!”
梵音看着笑不停的钟行俨狠狠的白了一眼,又连忙吐了吐舌头,怎么随意抱怨一句也能被冯妈妈逮着,看来身上的倒霉气儿还没过去。
钟行俨也挨了冯妈妈瞪了好几眼,讨好的笑着道:“妈妈也别瞪我了,明儿我就要去军营练兵了,跟媳妇儿亲热亲热,免得走了想的慌,何况您瞪我也白瞪不是?”
“你要去军营?”梵音“腾”的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直直的看着他。
钟行俨点了点头,“去十天,还有三哥也同去,二哥会留在府里。”
梵音一句话都不说,两眼直勾勾的盯着他,眼睛一眨不眨,小嘴撅的高高的,让钟行俨心中一疼,连忙起身坐到床边儿去。
冯妈妈也没了话,静悄悄的离开屋子把门关上。
两口子再怎么亲、再怎么闹,新婚小别也是心里头难受的……
“别这样,十天就回来了。”钟行俨摸着她的小脸哄着,原本想好一肚子哄逗她乐呵的话,如今却半句都说不出来。
“你怎么不早说?”梵音怨怼的看着他,“为什么不早说?” wωω▲TTKΛN▲¢Ο
“昨儿忙着跟你亲热,想要说的时候你就睡着了……”
“胡扯!明明是你故意瞒着偏要今儿才说。”梵音咬着嘴唇心里泛起一股酸。
虽然早就知道他面临着离去,可短短十日的小别却触动了她一直压抑心底的那根神经。
她害怕,害怕离别,尽管她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为了什么。
“好了我错了还不行吗?”钟行俨一把将她抱在怀里,“起来吧?带你出去玩一圈?”
“有什么好玩的,不去!”梵音闹起了小性子,钟行俨大手在她眼前晃来晃去的,“在家里的话,你可要小心着……”
“那还是出去吧。”梵音撇了撇嘴,连忙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浑身的肉都疼着呢,再让你折腾两回,骨头都要散了。”
钟行俨见她已缓回神来,知道她也算接受了自己即将离开的事实。
好歹让她心底提前有个准备,也比到时候突然离开不知多久要更有承受的能力。
喝着春草端上来的热汤,梵音只觉得味道好像有点儿怪,“怎么这样的淡呢?”
“淡了?那奴婢这就拿到厨房再去回个火。”春草要再端走,梵音也不想再计较过多,“喊水溪一声,拿来点儿小咸菜就行了。”
“还是奴婢去吧,水溪今儿不舒服。”春草余光偷看了钟行俨一眼,昨儿她只知道水溪回去就是哭,哭了一宿都没睡,早上起来眼睛肿成了鱼泡,闷头不肯起身。
春草不敢多问,可她也知道水溪心底始终记挂着四爷……
钟行俨对此事一无所知,满眼都在看着梵音喝汤。
“她怎么了?是不是天冷寒着了?若是生病了就请个大夫来瞧瞧。”梵音对此事不上心,冯妈妈在旁道:“先去给四奶奶拿碟爽口的来,那丫头的事用不着四奶奶操心。”
冯妈妈的冷漠让春草心里一惊,连忙退下去拿菜,不敢再多心思胡乱猜想。
梵音看冯妈妈一点儿要说的意思都没有,索性也不再提,看钟行俨在一旁盯着自己,她往一旁缩了缩,“别过来啊,你说好带我出去玩的。”
“想去哪儿?”钟行俨虽没扑倒她,可大手也没闲着,不是摸摸她的头发,就是拍拍她的大腿,梵音这一碗汤喝的何其艰难,好几次都差点儿被呛着。
“我不知道,我现在只想狠狠的骂你一顿,可你明儿还要走了,总要留个好念想,就忍了。”梵音一巴掌打开他的手,急忙把最后一点儿汤底喝了肚子里。
钟行俨笑的很浓郁,“那我就找个人让你骂痛快。”
“谁啊?”
“方静之。”
提及方静之,梵音豁然的瞪着钟行俨,钟行俨弹她脑袋瓜一指头,“瞎寻思什么,我是那么小气的人么?”
“他怎么了?”梵音对方静之还真有点儿说不出的无奈来。
俩人自小也算是一起长大几年的好友,而他,也的确尽心竭力的帮过杨家。
可如今杨家和方家的关系就如同矛和盾,无法再似之前那般融洽,而方静之对自己的情意,梵音一直都不想提,钟行俨虽不是个小气鬼,可这种事都是过去了,她们也是两口子……
梵音总觉得别扭。
不过钟行俨会特意的提起方静之,显然是他又出了什么事。
“他跟吏部递了申请,要以举人的身份去褊狭的小县城当个县丞,方青垣气的把他一通毒打,但这件事也没辙了,吏部已经下了批令了,我之前不知道,连赵靖都不知道,我也是无意中才得了这个消息,听说他已经离开方家,只差与方家断绝关系了。”
钟行俨的话让梵音目瞪口呆,傻傻的张着嘴半晌。
“想去骂他吧?”钟行俨问。
梵音点点头,“想。”
“他比我更欠骂吧?”钟行俨再问。
“的确是。”梵音的头点的更重,“他这是自暴自弃,不想好了!”
“所以你快把汤喝完,然后我陪着你出去找他,让你撒撒气。”钟行俨抱着手臂笑的很狡黠,“我倒不是关心他,我是怕你闷坏了,给你找个出气筒。”
梵音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春草重新端来了一碗汤,也拿来了小菜。
钟行俨不再说话,就看着梵音默默的喝着汤,吃着菜。
梵音的心底是说不出的滋味儿,方静之与方家闹掰,无非也是在自己这一边与方青垣和方夫人之间摇摆不定。
一方是父母,一方是朋友,每一次他见到自己和父亲时,总有着说不出的愧疚。
可在方家来讲,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违背父母意愿,亦或许早就被当成了叛徒和逆子,越发的容不下他。
方静之是一个善良的人,无论他是否对自己有情意,他都是一个善良的男子,只是他向往简单,可现实却总给予他不一样的经历。
但梵音觉得无法评价上天对他是好是坏。
坎坷总会让人清醒,亦或许这就是他应当走过的路。
一勺一勺的舀着汤往嘴里送,碗里早已经空空荡荡,她仍旧在重复着刚刚的动作。
钟行俨的笑容也逐渐的收敛起来,也有点儿不自然的尴尬,“我去趟净房,你吃完后就穿衣裳吧,我在院子里等你。”
“哦。”梵音应了一声也没多想。
待钟行俨离开屋子出了门,冯妈妈是满脸的愁色,“四奶奶,碗早就空了,您还舀什么呢?没瞧出四爷都有些不高兴了?”
“啊?”梵音低头看看自己的碗才无奈的叹口气,把勺子放在一边儿,也听出冯妈妈的埋怨,“是他先提的,他有什么不高兴的……”
“人家明儿就要去军营练兵了,今儿特意在家陪着您玩一整天,您心里还想着别的男人,四爷说他自己大度,可哪个男人不小心眼儿?四奶奶,您如今已经是四爷的媳妇儿,也该长点儿心思,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的随心所欲了。”
冯妈妈的劝慰让梵音嘟着嘴,“那您说怎么办?”
“依着老奴说,不管那什么方公子的事,让四爷在家陪着您。”冯妈妈的提议,梵音仍旧是摇了摇头,“我不躲,我越躲他越多心。”
“您还是要去?”冯妈妈满脸的不可置信,更觉得她不听劝。
梵音明白冯妈妈的意思,可感情上的事,又能听谁的?还是要可着自己的心去做,她不愿在感情上有任何瑕疵的虚伪,那不是她的真心实意。
冯妈妈知道她也劝不动,让彩云和翠巧拿来衣裳和物件准备出门。
梵音旁日里最不喜欢装扮的太庄重,今儿却让翠巧特意挽了一个牡丹髻,还拿出了一根纯金镂空雕藤的红宝簪别在头上。
脸上略微施了淡淡的脂粉,嘴唇也抿上了一抹红。
挑选了一套大红的袄裙上身,珠片粼粼格外闪耀,特别是披上了外面那一件貂领的披风,让她更显出几分妇人的妩媚端庄。
冯妈妈引着她出门,钟行俨正独自一人站在院子里,好似在思考着什么。
门口丫鬟婆子们簇拥着梵音踏出门,他的目光也朝向那方望去,待看到梵音如此端庄郑重的装扮时,他的脸上一愣,随后绽放出笑意,一直看着梵音走到他的跟前。
“你这是想气死方静之?晃瞎他的眼?”
他的调侃让梵音摇了摇头,抬头望着他,眼眸中认真的道:
“我是为了让你心里想着我,早些回来……”
他的笑容更真诚,她的脸上涌起一抹红晕。
二人牵起对方的手一步一步的往外走,心中都是格外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