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帅,湘逆主动攻击我军,正是我军所求,盯着朱柏那一路打确实是最好的战略,但末将觉得尽起所有兵马而去,却是有些不妥。”
听李增枝提到“所有兵马”的字眼,陈晖吓了一大跳,赶紧出声婉转相劝。
“是啊,大帅,打朱柏只需几万人马便可,万万不能尽起大军啊!”
廖勋也在一旁出声附和着陈晖。
一看面前这两个讨厌的人都在极力劝阻自己,而其他部将的神情似乎也颇为赞成他们的意见,李增枝的脸色黑的如同锅底一般,怒吼道:“混账,混账!逆贼露出如此破绽岂能不抓住?你等不用多说,执行本帅命令便是,立刻纠集兵马,援助建昌,活捉朱柏!”
陈晖双膝跪下,神情真诚,俯首地面,一字一言,真挚无比地道:“末将再次,请求大帅三思!”
“吾等也请求大帅,三思!”
站在李增枝那边的勋将也跪下,一齐竭力请求,希望能唤醒如今李增枝那一颗执迷不悔的心。
“你们都反了,是吗?”李增枝瞪大眼睛,冷然地看着众人。
“我等不敢!”
众人身躯微微有些战抖。
李增枝看着下面一张张坚定的面容,心中虽然有些动摇,但他这人一向爱面子,尤其是在女人面前,更是把脸面看的比什么都重。前些时日,他为了不被萧茗看轻,将牛皮吹得震天响,如今要是又踌躇不前,这要萧茗怎么看自己?念及于此,李增枝狠狠地咬着牙,吼道:“不敢那就去执行军令!还不快去!?”
诺!”一众文武将官,看到李增枝如此坚持,只得领命而去。
会议结束过后,李增枝依旧余气未消地坐在位子上,只到众人的背影一一消失,他才起身往自己的温柔乡走去。
等李增枝跟萧茗嬉闹起来了之后。萧茗的婢女才悄悄地离开李增枝的帅府。她转过几条街,来到一处胭脂铺子里,左挑右挑,拿起镜子左看右看,直到确定没有人跟着自己,她才在女掌柜无声的目送下,快步走进了铺中。
铺子后面是私宅,婢女来到最后面的庭院里,这里已经有两名女子准备好了信鸽,她们一见婢女到来,急忙趋步上前,恭敬行礼,口称:“百户大人!”
婢女一改先前的娇羞怯弱模样,雷厉风行地道:“李增枝已经中了提督大人之计,他已决定尽起兵马主攻王爷的方向。除了越巂侯俞通渊还有重兵之外,九江周边已经空虚,他们的粮草补给线便是李增枝的致命弱点。所以燕儿,你马上将情况用密语写好,发往各处。”
“诺!”一名女子听到命令,马上在旁边的作案上奋笔疾书了起来。
“绿姐,从现在开始发动我们在九江城的全部姐妹,不惜一切代价打探官军的各个仓库存放点,以及他们的所有补给线路!消息都发往这里汇总,然后让燕儿加密发信。”婢女目光十分坚定。
“诺!”剩下的那名身着绿衣的女子面容凝重点头应诺。
“百户大人,其实不用那么麻烦,李增枝手下掌管后勤的心腹将领,老去绿姐的棋社里呢。”写好信息,放飞信鸽的燕儿回来,朝着其中身着绿衣服的女子调笑道:“嘻嘻,绿姐,他是不是看上你了呀?”
“有那么点意思。”绿衣女子直言道:“不过,他可是勋贵将领,家里早有妻妾,他只是想换换口味而已,我也只是想从他哪里得到情报,大家都是逢场作戏。”
“没有情感纠葛就好,他既然馋涎于你,绿姐你便想办法得到他的信任,将官军的补给路线图给摸清楚。”婢女道。
“我试试。”绿衣女子低声回道。
“绿姐,我虽然相信你的本事,但你自己也一定要小心,如今九江城戒严,到处都是官军,若有不对,千万要以自己为重。”婢女嘱咐道。
“属下明白!”绿衣女子点头。
……
建昌城外的湘军战阵之中,朱柏正迎风肃立。他没有率军攻城,因为他的主力大军都交给了李天佑,身后的士兵站立的间距很宽,每人打着双旗,从建昌城上看来,湘军旌旗招展,无边无际,其实只有一万人马而已。
等马进忠将九江城内的密信翻译出来,朱柏观看之后,微微一笑:“命令全军后队转前队撤退。对了,走之前,将粮草、军械和咱准备给李增枝的礼物都留下来,全军只带三天的干粮撤退,跑起来要像那么回事。”
“诺!”黄芳等将领轰然应诺。
片刻之后,上万人马一齐转向,后队变前队,用一种狼狈不堪地姿态,在建昌守军的目送下,撤了个一干二净。
建昌城外只留下了满是粮草、军械的空营。
……
经过一天一夜的奋力奔驰,李增枝终于率领绵延浩荡的三十万兵马终于来到的建昌城。
望着遗留下来的湘军营地,以及一众湘军“逃跑”时来不及带走的粮草军械,李增枝兴奋地哈哈大笑,信心更增。
他很是豪迈地一指营门上的湘字大旗道:“看着让人刺眼,派人去把朱柏这鼠辈的旗子拆下来,烧了。”
“诺!”
这时,陈晖小心翼翼向他建议道:“大帅,属下认为朱柏逃得有些蹊跷……”
“蹊跷?本帅带着千军万马过来,谁不惧怕?跑了还蹊跷?难道前来送死,就不蹊跷了吗?没见湘逆连粮草与军械都来不及携带!?”
李增枝刚要发怒,却见几名士兵从后面带着一名六百里加急信使匆匆赶来,信使上前跪地道:“大将军不好了!江浙被湘逆世子朱久炎所破,水师统领陈瑄带兵降敌,京城危及!陛下让大帅,火速回京勤王!”
“什么!?”李增枝不可置信地喊道:“朱久炎怎么可能占领江浙!?”
“大帅,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了,京城已是十万火急,陛下让您舍弃其他,速速回援!”信使再次强调朱允炆的命令。
“本帅知道了。”李增枝跨上战马,大喝一声道:“全军回师九江!”
陈晖和廖勋对视一眼,心道:“湘军世子朱久炎兵临京城,朱柏这边不断动作,明显是在策应朱久炎……现在可能不是想走就能走的时候了。”
正如二人所想,只听轰的一声巨响。
装在粮草车下面的几百桶火药先后爆炸,接着便是轰隆隆接连爆炸,湘军的空营地里突然绽放起一朵盛大烟花,翻腾的烈焰直冲云霄,隔着好几十里都能清晰地看到,拥挤在粮草旁边争抢物品的官军被炸飞,碎铁钉、木屑漫天四射而飞。
李增枝等高级将领也是一阵人仰马翻,死伤惨重,他的百多命亲兵连人带骑被炸成碎片,剩余的人也被巨大的声浪震得七窃流血而死。
所幸李增枝深处重重保护之下,但李增枝周围的将领可就遭了秧,漫天飞舞的铁钉、木屑将他们划了个鲜血淋漓。李增枝身边的朝廷信使更是被一块巴掌大的碎铁削飞了半边身子,惨死当场。
虽然这场爆炸并没有对李增枝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那信使的热血却全沾到了他的白净的脸上。
鲜血不停地从李增枝脸上流淌下来,染红了他半边衣襟。
李增枝原本红润的脸色已经变色苍白,非常吓人的苍白。他受惊不轻,自感差点丢掉性命的李增枝,双手死死抓住缰绳,手背上青筋暴起,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也是不停地冒出来,与脸上的鲜血混合在一起。
陈晖见此,立刻吩咐道:“去建昌城修整!”
李增枝听了后,没有反对,他闭紧了双眼,表示默认。
刚才的情况可谓是惊险万分,若是信使替他挡了飞来那块碎铁,或是稍微有一点运气不好,削死的就不是信使,而是他李增枝了。
旋即,三十万人保护着惊慌未定的李增枝,驻进了建昌小城,来了个虎头蛇尾“暂时性修整”。
入了城以后李增枝的情况更加不堪,躺在床榻上,精神萎靡不堪。苍白的脸上也透着一股黑色,整个人浑像是从棺材中爬出来的死人一样。只是,胸腹间微微起伏,以及时不时眨动的眼睛,显示出李增枝还有一口气在,
李增枝这个状态不仅是因为惊吓过度,更重要的是,一直照顾他起居的萧茗是东厂的人。
很多年前,朱久炎与怜星收养了一批孤女,萧茗就是其中之一。由于萧茗的相貌、神态皆酷似袁氏,所以东厂便为李增枝安排一场精心策划的相识。
萧茗的存在相当于满足了李增枝心底那不可言述的报复快感。李增枝越发的放浪形骸,纵情酒色,若不是有最顶级的医疗团队照顾,他的身子其实早就受不住了,刚才的惊吓就是导火索,相当于山倒地陷一般,将李增枝所剩不多的“阳气”消耗殆尽,成了此刻的将死模样。
“刘大人,大帅的病情如何?”众将围住了李增枝带在身边的国医圣手,刘神医。
刘神医摇了摇头,一声长叹,“大帅的底子早已消耗殆尽又,遭到巨大惊吓,老夫也只能想办法续命,恕老夫直言,没多少日子了……”
将领们的神色一变,脸色顿时都沉了下来。
连大名鼎鼎的刘神医都束手无策,看来,李增枝是在劫难逃,必死无疑了。
沉吟片刻,陈晖沉声问道:“刘大人,本将想知道,大帅具体还能熬多少天?”
刘神医掐指算了算,叹道:“老夫即便竭尽所能为大帅续命,不过多出半月左右,而且这还是建立在卧床静养的情况下,若是受到颠簸,大限不出五天。”
“这么快!”诸位将领惊叫了一声。
刘神医摇了摇头,以示无奈。
陈晖却依旧冷静,顿了一顿,“那就请刘大人尽您所能,尽可能的延续大帅的性命吧。”
“此乃医者本份,诸位将军请放心。”刘神医拱手道。
陈晖想了想又道:“还有,关于大帅的病情,还请刘大人务必要保密,此事关系重大,若稍有透露,就会危及我三十万将士的性命,希望大人能够明白。”
陈晖叮嘱之际,语气中还暗含着几分威胁之意。
刘神医却只淡淡道:“老夫只是个大夫,只管治病用药,其余的事一概不知,陈将军尽管放心便是。”
“那就有劳刘大人了。”陈晖这才满意。
刘神医拱了拱手,遂以配药为由,先行告退。
上百名西征将领,看着床上奄奄一息的李增枝,相顾无言。京城被困,西征大元帅李增枝一病不起,三十万西征大军,到底该如何行止?
无人可以决定大军的行止。只得通过商议,推出一向表现稳健的陈晖,暂时处理大军的日常事务。
……
李增枝病倒的消息自然由萧茗给传递了出来,得到消息的朱柏大喜过忘,诱敌战术马上被朱柏更换,朱柏不仅将一万兵马分成两部,更亲自率五千兵马屯兵石鼓城外。
在朱柏没有攻下南丨昌之前,在赣鄱大地也是有很大名头的,前番攻下省会南丨昌,加上京城被湘军围困的消息也一同在赣鄱大地传播,赣鄱行省的所有官军将士自然更加知道了朱柏的厉害。
此刻,朱柏哪怕只带了少量兵马,但石鼓的守将也是认为是最精锐的兵马,一阵左右为难,他一方面是想要恪尽职守,守好石鼓城,可是另一方面却害怕朱柏,觉得抵挡不住朱柏率领的湘军。
城楼上的守将左思右想,进退维谷。
守将身旁一名心腹副将说道:“将军,南丨昌城都没了,京城为被湘军围困,末将还听闻西征大元帅李增枝已经病入膏肓,怕是回天乏术,朝廷三十万西征大军无主,难以对抗湘军啊!反观湘军,气势鼎盛,湘王来势汹汹,将军若是投降湘王,有很大的可能保有原职。若是,将军和湘王交战,被击败后很可能落得个身死族灭的下场,还请将军三思!”
石鼓守将闻言,长叹一声道:“你说的也是我心中所想,如此,开城门投降吧!”
那副将小心地建议道:“为表诚意,末将建议,将军亲自出城为好,如此也能加深湘王对将军的印象。”
守将以为然,将兵器抛给副将道:“让将士们卸下盔甲、放下兵器,本将亲自迎湘王入城。”
朱柏领兵顺利进入石鼓,并掌控全城。由于朱柏的声望与人格魅力,再加上朱柏的能力出众,很快就将石鼓城内的官军将士整编,并迅速建立起威信。
五千兵马增回一万,又让人传递消息说他将率领大军攻打建昌,开始做出佯攻建昌的姿态,反过来对建昌城内的三十万大军开启了压迫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