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声传来, 辛楚困在深水边缘,却见他已经下了水,步步向她而来。
“你……你快给我上去!这万恶的贼子!”
她拉紧护在前胸的衣襟, 背部还是裸|露的, 全都被他看了去!
沈翊一点点走向她, 任由湖水漫至双膝。湖中的她正怨恨地瞪着自己, 急促地不知道该去哪里躲避。可是他却停不下脚步, 只想靠近她,贴着她,不让她再消失。
“你……你再过来, 我就……我就……我就投湖给你看!”
她说着,脚跟又向后一挪, 原本只是想吓唬他, 却不料深水滩藏有漩涡, 险些将她带倒,整个身子摇晃着就要倾斜。
“不——”沈翊抢先几步拉住她的藕臂, 将她紧紧护在怀中:“朕再也不会让你死……永远都不会再让你从朕的面前消失!”
被他有力的臂弯深锁,贴在他炙热的胸膛,错愕的辛楚只能瞪着眼睛感触到他双手传来的热量熨帖着自己的后背。他的头深深埋在她的肩窝,分不清是谁的身子在不住地颤抖。
只是,为什么这样被他轻薄, 原本愤恨的心口会觉得宽慰呢?不, 怎么能任由他如此放肆?
辛楚终于反应过来, 死死在他的胸膛处咬了一口:“该死的登徒子!快将我放开!”
“你的月儿都还在……”胸口的疼痛对他算不得什么, 他方才见到她额角的月痕, 现下又触到她背部的胎记:“虽然消浅了些,但是还在……珞儿……朕终于可以在有生之年再见到你……”
月痕……辛楚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他的禁锢, 却听见他认出自己的体貌。当初复生之时,芸桑就惊异地见到她背上的胎记与额角的月痕没有随着毒壳一起消退,难道这真的是让她终身铭记前世的警钟么?
“放开我!”
她用力抬起手肘,想要撑出一丝空隙,被他紧紧抱着,连喘息都无法顺畅:“我刺你一箭,又将你救活了……早已两不相欠……你……为何还要来招惹我?我不是你的珞儿……你认错了人!快些放开我!”
“朕不会认错!”沈翊松开她,又生生钳住她的双肩,黑眸似要洞彻她的一切:“朕不要与你两不相欠,朕欠你一辈子,现在终于夙愿已了,朕愿意割舍一切让你索取,只求你可以原谅朕……”
他拉近她的身子,贴上那柔软的脸颊,唇就要碰上她的。
辛楚陡然醒来,偏开头抬起脚踢中他的要害,沈翊吃痛,辛楚终于将他推开:“你这肆意妄为的恶贼!我管你是什么皇帝,竟然这样随意调戏女子,我说过了我不是什么珞儿,我与你根本就不相识!你若再敢轻薄于我,我定要在你身上种下一千种毒去啃噬你的五脏六腑!”
“珞儿……”沈翊哀痛地看着她:“不要这样……朕知晓之前与你的罪过……朕是十恶不赦的恶贼!只是……不要说不认得朕……你可以恨朕,甚至可以杀了朕,就是求你,千万不可以忘了朕……”
“你——”
辛楚气得跺脚:“你个冥顽不灵的恶贼!我都说了我千真万确不认得你,你又何苦这般惺惺作态?”她说着尴尬地捏着胸衣,红着脸嚷道:“你快点将身子回转过去!小心我真的毒瞎你的眼!”
“珞儿,要怎样你才愿意认得朕?只要你说,朕全都随你……”
沈翊伸出手去,怕她再向后退,又想将她拉向自己。
辛楚躲开他的手掌喊道:“你真是不可理喻!好!如若你还不转过身去,我就咬舌自尽给你看!”
“不!珞儿!不可以!”
沈翊意识到她还半|裸|着身子,怕这暮春夜里的凉意伤身,便回过身子去:“是朕唐突吓到你,你快些穿衣罢,这水中虽热气弥漫,却更容易让你着凉。”
见他终于转过身去,辛楚长吁一口气,匆匆低下身子将里衣穿好,又向前扯过岸边的衣裳来胡乱向身上套着。
“你要怎样才愿意原谅朕……”沈翊听着身后的水声,又不好回头看她:“朕不知道你隐忍了那么多的苦痛,一切的一切都是朕的罪孽,朕愿意慢慢补偿你。老天爷将你带走,如今又让朕将你找回,朕真的要感激列祖列宗,愿意给朕一个弥补的机会……珞儿,有些话语迟了三年,朕其实一直不敢面对真实的心,所以才不曾与你说……如今见了你,朕希望你能给朕一次机会,让朕可以慢慢弥补你,其实早在三年前……你还未离开之时……”
水声突然喧哗起来,沈翊察觉不对,回过头去,见着辛楚正抱着外衣快速地拨开水雾向岸边逃去。
“珞儿!不要走!珞儿——!穿好鞋子,小心路上有碎石!”
沈翊急忙也游向岸边,怎奈她一心逃离,脚步极快,待他上了岸,她已经焦急地逃远。
一口气跑回药庐,辛楚急忙找来木架子封住后门,仓皇躲进屋去,将衣裳穿戴好。瞥见不知何时揉拧到地上的嘉礼服与甩到床上的佩环,急忙弯下身子将它们拾起来把看。
她不能多待,怕沈翊又找来,便打了包裹,跑到前院叩门:“施总管!快些开门!”
施隆闻声命属下开门,见她垂头散发的模样,顿时大惊:“楚姑娘……你这是……”
“我今晚就与你们走!快带我走罢!”
她捏着手中的佩环,望着诧异的施隆:“我自投罗网也好……反正我逃不开他的手掌,就让他快些带我离开……”
失魂落魄地回到西王寨,司慕扬正秉烛夜读,意外的听传辛楚来了,便丢下攻防图迎去。才到前厅,见着她垂散黑瀑长发,抱着包袱低头坐在椅子间发着抖,不禁深深蹙眉。
施隆会意离去:“西少……属下这就回去查探。”
“慢着。”慕扬唤道:“我与你同去,准备弓箭手。”
辛楚闻言抬起头来看着他厉色的眼瞳,抿唇道:“不要伤人……我没事……”
司慕扬没有多言,出寨上了马,施隆急忙率二十多个随行护卫备箭弓随行。来到药王药庐,施隆扶他下马,命人检查里里外外有无可疑之人。
慕扬走到后院,见着一些水渍由后门入屋,便行至门边,命人将后门拆掉。一件抖落在院门外的金丝斗篷落入眼帘。
属下检查过后呈上,他的眼眸在看见一处龙纹之时变得愈发灰墨:“盘查方圆十里,哪怕说你们是强盗也罢,马上给我将他找出来!”
沈翊……你竟然有胆量亲自找来……
斗篷在铁拳内被攥地死紧。
“圣上……快……”
蒲昭护着沈翊,抄小路下山。万幸的是他见着辛楚出了门,没有跟上去而是发现湿淋淋追出来的沈翊。知道西王寨必定风声攒动,便劝下他火速逃离。
“糟了……朕的斗篷……”
“无碍圣上,只是件龙纹斗篷而已,任何一国的观礼的国君都有嫌疑,咱们不去认账就是。”
好容易赶到山脚下的晔国步辇内,命人迅速找来参礼的衣裳换下,将那身已经湿透的衣袍销毁。蒲昭命人即刻行路,百余护卫围在步辇四周,晔国使团有条不紊地驶在大路向翼国都城进发。
“喜袍……是给她穿的喜袍……”倚在辇内,沈翊回想起在那屋内见着的大红绣凤礼袍,翼国换主,为何给她凤袍……难道她真的是投入翼国,做那新君的妃子么:“珞儿……你要嫁给别人了么?朕怎么能……让你嫁给别人?!”
“西少……”施隆掀开马车帘子,递进来两杯油茶。慕扬点头,让他放在车内的木桌上。
昨晚让辛楚歇息了不足两个时辰便再也睡不下,无奈只得连夜赶路去王都。司慕扬端过一杯油茶来吹一吹递到她跟前,道:“没事了,喝一些暖暖胃,教训那贼子的事情就交给我。”
辛楚抱着膝坐在车窗前,回头看着他俊逸的眼神,将那油茶接过来抿了一小口:“他并没有伤害我……你也就放了他罢。”
“他有没有伤害你我会比你更清楚。”一想到沈翊又见着她,司慕扬的心中更是怒火中烧:“不必怕什么,他是土匪也好,皇帝也好,在我的地界碰了我的女人,绝不会有好果子吃。算他走运溜之大吉,否则我一定会砍断他的四肢。”
“他没碰我……”
辛楚恨不得将脸埋进碗里去:“我只是被他吓了一跳……仅此而已……你不要再伤人……”
“你承认你是我的女人就好,不必为他求情。”
他伸手试着她的脸颊,生怕她昨晚受了惊患上风寒。
登基大典本欲引出拥护靖扬的余党,看来如今,也是个铲除有威胁之人的大好机会。
“我不想参加你的典礼……”辛楚低头拥着茶碗,声音突然没了底气:“我……我也不想做你的妃子……”
“他对你说了什么?”慕扬拨过她的肩膀,命她看着自己:“还是你又想起来什么?我早已说过,你这一生都要与我在一起,不管你想不想。”
昨晚被沈翊认出了消浅的月痕,这些再次让她记起她的身世……“我或许,真的只能自己独活……这月牙让我一次次想到我的孩子,无论我如何努力都抹不去的亏欠。我是有过孩子的女人,这是我不可能抹掉的记忆。而你……不是孩子的父亲,我不想耽搁你,你也不必将人生浪费在我的身上……”
“原来……”慕扬看着她苍白的脸颊,弯唇而笑:“你永远只能爱孩子的父亲么?那太容易不过,我会让你再有很多孩子,而他们的父亲,只会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