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上官枚听得大惊,手都开始抖了起来,也顾不得平日里的形像了,提了裙就急急地往外走,锦娘听了也皱了眉,不过才关进去而已,怎么可能就中毒了?谁给他下的毒?或者说……是想出黑屋子,所以用的苦肉计?

玉娘听得冷华堂气息都要没了的话,倒是有点懵,隐隐地,心里觉着有些痛快,又有点担心,被下毒了啊,只要不死,越痛越好啊,可是……会死吗?死了自己就会成了寡妇……成了寡妇还能再嫁吗?那个人,他会受了自己吗?不会的,他那样讨厌自己,他的眼里只有锦娘,锦娘有什么好,又笨又丑,哪里就比得上自己了……

她正胡思乱想着,红儿扯了扯她的衣袖,玉娘这才反应过来,上官枚已经急急以带着人出去了,就是锦娘也跟了出去,自己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还坐在屋里发呆……冷华堂不能死,她不想做寡妇,而且还是过门寡,更会被人看成是不吉之人,玉娘这会子又心急了起来,扶了红儿道:“你扶我去看看。”

锦娘并没有直接跟着上官枚去黑屋,而是带着青玉拐回了自己的院子,一进门,看到冷华庭没在,心里一急,四处张望,四儿看了便笑道:“二少爷将自己关在屋里,不知道在嘀嘀咕咕什么,也不肯让奴婢们进去服侍。”

锦娘心一宽,忙打了帘子进去。

冷华庭正在温习锦娘昨天教他的那些英文字母呢,见锦娘回来,两手一圈,便抱住了她,“娘子今天回得好快,没在那你的好姐姐那儿多坐坐?”

锦娘心里急,拉住他便往轮椅上按,“听说你大哥中毒了,很情况很危险呢,咱们快去看看吧。”

冷华庭听得一震,凤目里闪过一丝凌厉来,冲口说道:“只怕有事,娘子,一会子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害怕,有我在,谁也伤不到你。”说着,自己便坐到了轮椅里,推了就往外走。

锦娘在后面推着他,一出门,冷谦便闪了出来,冷华庭便对冷谦到:“多派些暗卫来,暗中搜查那小黑屋。”他心里莫名的就感到不安,不知道对方这次的目标是自己还是锦娘,不管是谁,他都不会再让别人得逞了。

到了王妃院里的小黑屋,却是扑了个空,冷华堂已经被王爷送到了屋里,正躺上床上,太医还没来,上官枚,王妃都守在屋子里,老夫人焦急地坐在正堂里,不时地用拐杖敲着地面,骂道:“哪个天杀的,竟然敢谋害世子爷,真真是太大胆了,找出这个人来,老身要将他乱棍大死。”

二太太,三太太也得了消息,也坐在屋里神色焦急地看着,听了老夫人这话,二太太便劝道:“娘,您也别太急,大哥不是正在救堂儿么?太医一会子就来了,只要堂儿能好,什么都好说,到那时,再查出那凶手出来,您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屋里,王爷正封住冷华堂身上几大穴道,尽量让毒素在血液里运行得慢一些,不让毒气攻心,冷华堂的脉博很弱,有时近乎于停止了一般,王爷心里一阵后怕,从脉息来看,堂儿身上并无半点内力,以前自己几次怀疑他身藏武功,看来是错了,幸好昨儿那一脚没下死力,不然,堂儿怕是已经半残了。

一时,太医终于来了,却并不是常来王府的那位刘医正,王爷微惊,转头看二老爷急急忙忙地走了进来,边走边说道:“快,快,杜太医是治毒高手,王兄,你先让一让,先给堂儿解了毒再说。”

那太医看着四十多岁的样子,身才瘦小,却显得很精神,只是长了一双吊稍眼,眼神又有点游移,看着便有点刁滑,王爷心里隐隐觉得不妥,但心急冷华堂的病情,还是让开了一些,却是站在床边,认真地看着那太医症治。

二老爷便扯住王爷问道:“堂儿关在小黑屋里好好的,怎么可能会中毒?王兄,这事你可得好好查一查,堂儿最近总是三番四次的出状况,只怕是有人故意想要整他呢。”

王爷听了并没有答他的话,仍是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太医,二老爷见了便是气,“王兄,这会子应该将小黑屋和服侍守卫堂儿的一干人等会都提到院子里去,严家审问才是,难道,你想让堂儿又走了庭儿的老路不成?”

王爷听到这句话总算有了反应,转过头来看他:“你也认为庭儿当初是被人下了毒吗?”

一句话问得二老爷楞了一下,他脸微微一白,随即又道:“当年庭儿病的古怪,可不能排出被人下毒的可能啊。”

王爷没有理他这话茬,又看向了床上,此时的冷华堂又目紧闭,印堂呈青黑色,额头上大汗淋漓,身子也抽畜成了一团,那太医正将银针扎在他头上几处穴道上,又拿出一粒药丸了给冷华庭喂进了一粒,没多久,冷华堂便停止了抽畜,脸色也没先前那样痛苦了,王爷想怕是那粒药丸起了功效,忙问那太医:“堂儿所中何毒?”

“就是一般的砒霜,应该是混在食物里用下的,好在下官带了祖上留下的解毒圣药,不然,以世子中毒的深度而言,只怕过不了今日。”那太医将药瓶收进了怀里,神情有些得意地说道。

“不知杜大人可否将解药给本王看一看,此种好药,能否再送本王一丸,本王定会重重酬谢杜大人。”王爷两手朝那太医拱了拱,对那太医说道。

“王爷客气,只是可惜,此药刚好只此一粒了,王爷若想要,下官得回去再制,不过,此药制作过程非常繁复,得三年才得一剂,所以,怕是要让王爷失望了。”杜太医一副讳莫高深的样子对王爷道。

他如此说,王爷也没有法子,心里却是明白,如杜太医这种人,在太医院里过得并不得意,因为稍排得上号的太医,王爷没有不熟的,也许他就只有一两手特殊技俩在太医院里混着,定然是不愿将自己的东西给任何人,怕泄露了看家的本事,让别人学了去,自己在太医界就会没有了立足的根本了。

没多久,冷华堂总算是醒了,他一醒,便捂着肚子说要如厕,杜太医听了倒是满脸喜色,对王爷的拱手道:“恭喜王爷,世子排出污秽之物后便会好,下官幸不辱使命,说罢,便要拉了箱子告辞。”王爷忙要留他,王妃一直站在一边看着,此时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忙吩咐人去给杜太医拿谢仪。

上官枚自进来时便一直眼泪汪地站在一旁看着,毕竟夫妻一场,冷华堂不管对孙玉娘如何,他对自己还是温柔体贴的,看他在床上命悬一线,心里是又气又急又伤心,王爷王妃都在,她只能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不能近前去,尽管极力的保持平静,但还是抑制不住心里的紧张和担心,双手死死地绞着帕子,就差没将那方素帕给生生绞断了。

这会子见冷华堂总算转危为安,心里便一阵狂喜,再也顾不得许多,扑到了床边去哭道:“相公,你可算是好了。”

冷华堂这会子肚子里咕咕噜噜地一阵翻江倒海,实在是憋不住,虚弱地抬了手,王爷王妃明白他的意思,便与杜太医二老爷一道退了出来。

锦娘和冷华庭正在这时候赶到了,玉娘扶着红儿走得慢,却也比锦娘早到一步,一会子正堂里坐满了人,老夫人见王爷和二老爷出来,忙问道:“堂儿如何了?太医已经将他救下了吧。”

二老爷听了便道:“娘放心,堂儿没事了,只是肚子还有点痛,杜太医说,他排完腹中的污浊之物便会好,您不用太担心了。”

老夫人和二太太三太太几个听了便全都脸色一松,面露喜色。

王爷神色凝重地坐到了正位上,锦娘忙推了冷华庭进去,给各位长辈行礼,老夫人一见锦娘,脸上便沉了下来,斥道:“你大哥出了如此大的事情,你们两个倒是比谁都来得晚,就是孙氏那一身是病的,也巴巴地赶来了,你们就只有两亲兄弟,怎么就不能友爱关心一些呢。”

锦娘知道她这是为冷华堂忧了心,郁了气,这会子没地方撒,见到自己夫妻两个就找茬,心下不愿意理这老太太,但碍于王爷王妃都在,当着他们的面,也不想太给老夫人难堪,便低了头道:“孙媳原是要要跟嫂嫂一起赶过来看望大哥的,只是相公腿脚不便,便去请了相公一起来,所以晚了些。”说着,又顿了顿,叹了口气道:“唉,又没人给相公递个话,孙媳也是怕相公不知道消息,若没来,又会被别人斥责他没有兄弟情谊,所以,宁可自己晚一些,也要推了相公一起过来。”

一番话堵和老夫人再不好说什么,便只是气得对王爷道:“王爷,这事可得彻查,府里如今是越发的不太平了,连世子也敢谋害,真是胆大包天,一定要找出这凶手出来,给堂儿一个交待。”

二太太听了也道:“可不,堂儿可是王府的继承人,那下毒之人可是狼子野心,趁堂儿……那啥时下黑手,其行可耻,其目的很可怕啊。”

王妃听二太太话里有话,便皱了眉道:“老二家的,你说的也没错,这害堂儿之人,怕就是想要堂儿的世子之位吧,先是害了庭儿,再害堂儿,若堂儿真有个三长两短,这世子之位能承继的,也就那么几个了,唉,也不知道是谁狼子野心呢。”

二太太一听,气得脸都白了,指了王妃道:“王嫂说话可要三思,这种话也能乱说的么,怎么说王兄也是有两个儿子,若堂儿不成了,不是还有庭儿么?或许,是有人气不过庭儿嫡子之身却失了世子之位,报复下所致呢。”

王妃听了便呲了一声道:“若是庭儿康健,又哪里轮得到堂儿,老二家的,你还是少说些话的好,可别惹火上身了。”

二老爷听了也对二太太道:“你一个妇道人家,知道些什么,有王兄在呢,堂儿可是王兄自己的儿子,他能让堂儿不明不白的就受了这罪么?”

王爷听了便对王妃道:“娘子,将昨日看护堂儿的一干人等全都叫上来吧,这事确实要查一查,看是谁又在这府里闹鬼。”

王妃听了秀眉皱了皱,冷哼道:“王爷不是在怀疑妾身吧,看管堂儿的可是王爷您自己派下的侍卫,给堂儿送吃食的,是妾身安排的人,若是有问题,那不是王爷您自个,便是妾身啰,今儿这事查查也好,哼,妾身若是想对堂儿下手,早在他和刘姨娘进这府门时,就下手了,还非要等到别人将我那苦命的庭儿残害了之后,再去动手么?”

王爷听得一滞,知道王妃误会自己的意思了,忙道:“娘子,我哪里会怀疑你,只是,查清楚了,不是正好消了别人对你的疑心么?”

二太太听了便在一旁冷笑道:“嫂嫂既是清白,又何必怕查,在坐的,有嫌疑的可不止嫂嫂一人,说起来,堂儿的身份太过特殊,大家可都有嫌疑不是,再说了,咱们自己内里在这闹着,保不齐是府外有人想要害咱们简亲王府呢,查出来,不是更让大家都放心么?”

王妃听了脸上便露出一丝冷笑,对王爷道:“这一次可要说好,若真查出那幕后真凶来,再不可姑息养奸了,任他是谁,就算是亲兄弟,也要按家法处置了。”

这话说得二老爷一噤,鹰一样的目光立即看向锦娘和冷华庭,锦娘心中警玲大起,昨天二老爷也是用这种眼光看自己,难道这回,针对的目标是自己?她不由看向冷华庭,冷华庭正好了看了过来,眼神柔柔的,眼底却是一派坚毅之色,锦娘看了便觉得好安心,坦然地坐在堂中,冷静地看着事态的发展。

一会子守卫冷华堂的两个侍卫和两个送饭的婆子被押了进来。

两名侍卫是王爷的亲信,一进门便单膝跪地,对王爷道:“属下无能,没能保护好世子,请王爷责罚。”

王爷听了便问道:“世子毒发是用过早饭之后吗?”

其中一个侍卫便道:“回王爷,世子用过早饭后倒并无异样,倒是辰时三刻后,又有人送了点心进来,世子似乎是用过点心之后才毒发的。”

王爷听了便问那两个婆子:“点心可也是你们送给世子用的?”

那两个婆子早吓得面无人色,跪在地上直哆嗦,其中一个微胖的,胆子大一些,抬头看了一眼王爷后道:“回王爷的话,这点心是奴婢从王妃院里的小厨房拿的,天地良心,奴婢可不敢在点心里动任何手脚。”

这时,有下人将世子用过的点心饭菜的余渣全都拿了上来,王爷便让人拿去验,两刻钟后,查验结果出来,果然饭菜无毒,有毒的是一味桂花膏做点心,而且,里面的正是下了砒霜,两个婆子吓得浑身发抖,哭喊道说道,“奴婢们真的不知啊,点心是厨房早就做好了的,奴婢是从王妃新来的厨子手上亲手接过的,奴婢们可真没那个胆子毒害世子爷啊。”

王爷便让人带了王妃的厨子上得堂来,那厨子二十几岁的年纪,长得白白胖胖的,锦娘一看,便觉得有些眼熟,那不是上次冷华堂特地自外面找了来,说是会做宫庭里的心,非要送到自己院里的那个么,后来,自己没收,便送给了王妃,这厨子,果然也是颗棋子吗?

那厨子一脸的莫名其妙,跪在堂中张眼四顾,看府里说得上名号的主子全坐齐了,不由吓得低下了头去。

王爷便指着那盘吃剩的点心问道:“此点心可是你做的?”

厨子瞄了一眼那点心,点了点头道:“是奴才今日一大早特地做了给世子爷的,世子爷对奴才有知遇知恩,奴才听说世子爷受了罚,所以,才做了一些他平日里爱吃的点心给他。”

王爷听了大怒,指着那厨子便骂道:“狗奴才,还敢口口声声说感念世子知遇知恩,说,为何在此点心里下毒谋害世子?是谁指使你的?”

那厨子听得脸色大变,指天发誓道:“王爷,奴才从没作过此等事情,奴才虽有一门好手艺,一直不得志,是世子爷将奴才收留,又让奴才进得了王府,让奴才可以一展所学,奴才怎么会害世子,奴才若有此等坏心,当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王爷看他神情不像做假,正在迟疑,二老爷便道:“狗奴才,不打你,是不会说真话的,王兄,此等奴才太过狡诈,用刑吧。”

二太太听了却道:“且慢,我看他不像在说谎,且再问他一问,或许还有人利用他所做点心之际,在点心里下了毒,嫁祸于他呢,他又不是傻子,明知道世子吃了他做的点心会死,还亲手去做,那不是找死么,况且,若真是他做的,事成之后他便应该逃之夭夭才是,还会蠢到坐在屋里等人将他揖拿?”

那厨子听了对二太太感激地看了一眼,仰头皱眉地想了起来,好一会子突然道:“哦,奴才想起来了,这几日二少奶奶院里的一个小丫头总到王妃厨房里来,老缠着奴才教她做点心,说是要学了做给二少爷吃呢。”

这话一出,让二老爷二太太就是老夫人全都眼睛一亮,只有三太太将眉头皱起,摇了摇头,怜惜地看向锦娘,锦娘想他们绕了好大一个弯,总算将矛头指到自己屋里来了,看来,那个人,又是早就埋在自己屋里的一颗棋子,潜伏得还很深,今天可让他们给派上用场了。

她也不看堂中事态的发展,只回过头来看冷华庭,她现在,最需要的,便是冷华庭的安慰和支持。

一转头,却见冷华庭正捂了肚子道:“呃,娘子,我肚子痛,得去如厕。”

锦娘被他弄得哭笑不得,如此紧张的场面,他说要如厕?

果然二太太听了便道:“小庭,这厨子可是指出下药的正是你院里之人呢,你也不听个究竟,别一会又让人给坑了。”那语气倒像是很关心冷华庭呢,只是,锦娘听在耳朵里怎么都觉得很别扭,是怕冷华庭临阵脱逃吧。

冷华庭听了便道:“我管她是哪个院子里的,我院里的全是你们塞进来的,指不定都是用来陷害我娘子的,这会子我肚子痛,我要出去。”

说着,也不管屋里人怎么看他,推了轮椅就往外走,锦娘便要帮他推,二老爷却是及时说道,“冷侍卫不是在么?让他来服侍小庭吧,侄媳,有些事情,还是大家当着面说的好。”

锦娘冷冷地看了二老爷一眼,心想,这老狐狸像是有十足的把握害到自己呢,这会子出去,也确实不妥,总要看他们究竟用的是那颗棋,用的什么法子害自己才是。

外面冷谦闪身进来,推了冷华庭出去了。

锦娘一时感到好不孤寂,又觉得好疲惫,身心都很累啊,在这府里,太多的阴谋算计,太多的风刀霜剑,简直防不胜防,什么时候,自己才能和妖孽两个,一起自在又开心的生活呢?

“你接着说,若是有半句虚言,本王打断你的狗退。”王爷指着那厨子说道。

那厨子听了下得低了头道:“奴才真不敢妄语啊,此乃人命关天的大事,奴才说错半句,便会害死人的,今儿一大早,真是二少奶奶屋里的那个金儿来过厨房,而且,正是在奴才做点心的时,奴才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做的手脚,奴才自己是万万没有起过那害人之心的。”

锦娘听了又想笑,果然金儿是有问题的啊,自己让张妈妈盯了她好多天,只想着不让她在自己院里弄妖蛾子就成,没想到,她倒是把手伸进王妃院子里来了,还真是个利害的丫头呢,任谁也想不到,她能有本事,在王妃院里下毒。

王爷听了便静静的看向锦娘,锦娘神色坦然地回望了过去,若是这次,王爷真中了那起子小人的计,要惩罚自己,相公他……他会如何呢,她突然感觉好悲凉,心里一阵阵地抽痛,若是自己不在了,他会如何呢?若是自己真的穿越回去了,他会舍得么?若自己真被人害死了,他会很伤心,很伤吧,可怜的相公,难道锦娘与你真的只是情深缘浅么?

王爷看到了锦娘眼里的悲哀,看到她眼里的一抹凄凉和无奈,心里微酸,给锦娘递了个安抚的眼神。

今天这事,就算所有的证据都指向锦娘那又如何?锦娘是小庭最心爱最在乎的,就如自己在乎王妃一样,就算是王妃负了天下人,王爷也只信王妃,同理,就算锦娘做了再大的恶事,王爷也会帮小庭护着她,何况,锦娘进府这么久以来,何曾做过一件恶事,如此善良又聪慧的女子,怎么可能做那伤天害理之事?

这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人,他们不知道,锦娘才是王府的救星,昨儿小庭已经对自己说了,锦娘认得那奇人留下的图,简亲王府想要继续富贵下去,只有锦娘才能帮到,他们陷害这个,陷害那个,不知道锦娘是自己和小庭的逆鳞,任谁都不能伤害的吗?

一会子,两个婆子去将金儿押了来,手里还拿着在金儿屋里翻出来的一小包砒霜。

金儿进来后,一脸的惶然失措,二老爷不等她跪下便喝道:“可是你在世子点心里下了毒药?”

金儿抬了眼看二老爷,一双眼亮清澈的眸子满是恐慌,眼里升起层水雾,让人看着便是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但她没有回二老爷的话,而是呆怔地看着王爷。

二老爷见她半晌也没吱声,不由气急,又喝了一声:“你这贱婢,老爷问你话,是不是你在世子爷的点心里下的毒药?再不回答,老爷我劈了你。”

金儿被二老爷吓得脖子缩了一缩,缓缓地转过头来,似乎才看到二老爷一般,好半晌,她才幽幽地说道:“你不是老二爷么?如此大声凶奴婢做甚?这里是王府,不是东府,奴婢的主子是王爷和王妃,王爷在,二老爷您问的哪门子的话?”

二老爷被金儿这话问得一滞,气得就要上前去踹金儿,王爷见了冷声说道:“老二,你好像喧宾夺主了,这里,我还在呢,你急什么。”

二老爷听了只好忍了怒气,狠狠地瞪着金儿,那边二太太却回过头来,瞪了二老爷一眼,二老爷眼神微闪,像是明白了什么,便没再作声,二太太又转过头,眼神凌厉地看着金儿,“金儿,这厨子说,你今儿早上在他做点心时,到了厨房里,在世子所吃的点心里面下了砒霜,可有此事?”王爷语气平和地问道。

“回王爷的话,金儿从没有做过害人之事。”金儿恭谨地回道。

“那你屋里搜出的砒霜又是怎么一回事?”王爷紧跟着又问。

“奴婢不知,奴婢屋里并无砒霜。”金儿看了一眼那小包药,淡淡地说道。

“回王爷,这包药粉确实是奴婢两个在金儿屋里搜到的,有侍卫做证。”才押了金儿来的婆子见了便低头说道。

“看来,不打她怕是不会说实话了,父王,您可不能太心慈手软了,如此明显的证据,这个丫头还如此嘴硬狂妄,用刑吧,可不能让相公白白遭了这罪。”上官枚正好自里屋走出来,看到了这一幕,心中不由怒火万丈,一个贱婢竟然差点就要了自己相公的命,不打她就抓不出幕后之人,不打她,难以肖除自己心头之恨。

她才服侍冷华堂睡下,看着丈夫苍白的脸庞,不觉一阵心疼,她还是喜欢他的,自第一回见到起就喜欢,喜欢有时候就只要一眼,一眼便是一生啊,就算他再不好,他毛病再多,已经嫁给他了,便想要与他白头偕老,有人害他,自然是恨的。

“对,给她用刑,让她说出背后支使她的人来。”一直坐在一边的老夫人见这会子二老爷和二太太都被王爷训得不好开口,便气愤地说道。

“她既是我四妹妹屋里的,背后之人自然不是四妹妹,便是四妹夫啰,不过,玉娘不明白的是,四妹夫不是已经不能再成为世子了吗?四妹妹为何还要指使了人去害我相公啊,她魔症了不成?”孙玉娘一直老实地坐在一旁的绣凳上冷眼旁观着,当听说冷华堂不会死了,她也松了一口气,但同时又有些失望,总之,她的心情复杂的很,后来又听说是有人给冷华堂下的毒,她便觉得有趣了起来,这个简亲王府,可比孙家要复杂得多了,怪不得锦娘不让自己乱说话,还真是处处都藏着窥视的眼睛和偷听的耳朵呢,不然,一个小小的奴婢怎么能够害到世子?还有,那个厨子,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他一个大男人,做的又是主子的吃食,会那样不小心,让一个小丫头得了手,下了毒去?那分明就是个套,往锦娘头上下的套。

自己虽然想离间锦娘与上官枚,但绝对不想锦娘死,在这府里,锦娘是自己唯一可以信任的人,那个笨丫头,还有好多事得用着她呢,那些人,可别想当孙家人不是一盘菜。

锦娘没想到玉娘会开口帮自己,不由怔怔地看了过去,玉娘正好了瞪了过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锦娘不由觉得好笑,一大早还讨厌死了玉娘,没想到,这个时候帮自己的竟然是这个讨厌鬼。

“孙氏,你一个侧妃,来了府里又不过短短两日,你又知道多少事情?再说了,一屋子的长辈在呢,哪里有你说话的份。”老夫人自昨儿起就很不待见孙玉娘,就是这个不吉利的女人,一来便害得堂儿被王爷踢,还关了黑屋,不允许进祠堂,今儿又被人下了药,这一切,全是这个女人带给堂儿的灾性。

玉娘听了便低了头,小声说道:“老夫人教训得是,只是请问老夫人,锦娘可是玉娘的亲妹妹,难道您想让玉娘眼看着自己的妹妹被人污陷而无动于衷吗?那要让玉娘置亲情于何地?置自己的父母于何地?再说了,玉娘也是就着道理来说的,在坐的长辈们自然都是明理之人,应该不会只论身份,不论事非公理吧。”

一席话顶得老夫人哑口无言,人家都说了,你要只拿她身份说事,便是不讲道理,便是以身份压她。

上官枚听了玉娘的话,才明白如今这屋里的矛头又是对着锦娘了,一时怔住,看着堂中的金儿便皱了眉,她如今真不想与锦娘对敌,太子妃多次告诫,让她与锦娘交好,等除了那些外来的敌手之后,再来计较两兄弟之间的事情,看来,今天这事又是有人故意弄得华堂和华庭两兄弟反目,而得利的,当然又会是某些个心肠狠毒之人。

“孙妹妹说得也是有理,父王,儿媳也认为,这金儿应该不是弟妹指使的,还是那句老话,她若不肯招,便打吧,总要让她说出真正的幕后之人才是。”上官枚想了想便道。

王爷听堂儿的两个娘子都在维护锦娘,心里稍感安慰,便依上官枚之言道:“那好,来人,将金儿拖出去,打出她肯说实话为止。”

金儿一听急了,吓得哭了起来,忙磕着头道:“王爷,您别打,我说了就是。”

金儿此言一出,二老爷眼里便露出一丝得意,微斜了眼看向锦娘,那眼神,便如看到了正被置于案上待宰的羔羊,一副得阴谋就要得逞的样子。

“王爷,这事说来话长,但金儿先捡了紧要的说吧。”金儿看了一眼一旁坐着的二太太,似乎在向她求证什么,只见二太太对她点了点头,金儿便像下定了决心道:“是奴婢拿了砒霜,下在世子爷所吃的糕点里了。而这指使之人嘛,自然是二少奶奶,那包砒霜也是二少奶奶给奴婢的,砒霜很贵,奴婢一个丫环还买不起这一些呢,若不是主子给,奴婢也没本事害人。”

王爷没想到金儿一开口真的便咬上了锦娘,正要让金儿拿出锦娘指使她的证据,这当口,冷谦推着冷华庭进来了,这回,冷谦进来后,就没有再出去,而是如以前锦娘没嫁过来之时一样,静静的,如一尊雕塑一样,面无表情地站在冷华庭身后。

“都说到哪呢?再说一遍听听。”冷华庭睁着一双纯洁无辜的大眼,将在坐每一位都巡视了一遍,然后,目光落在地上的金儿身上,有些惊讶,却也有些了然,“金儿,真的是你啊。”冷华庭的语气平静得很,与他平日里,一遇到锦娘的事便着急上火的样子判若两人,就像在问一件最平常不过的事情一样。

“二少爷……”金儿含泪低咽一声。

“小庭啊,你那媳妇可真是心如蛇蝎呢,她竟然让这个贱丫头下手毒害你的大哥,这不是故意要陷你于不义么?”二老爷似笑非笑地说道,明明一副很得意的样子,偏要用很婉惜心痛的语气对冷华庭说出来,锦娘听了便觉得头皮发麻,背上凉嗖嗖的直冒冷汗。

冷华庭歪了头看向二老爷,语气仍是无邪得很:“二叔,你也认为是我娘子要害大哥么?请问,我娘子为何要用如此拙劣的手段去害大哥啊?”

“自然是想帮你夺得世子之位啊,你父王只得你们两个儿子,堂儿若是有事,第一个继位的自然是……。”二老爷冷笑着说着。

话还未完,冷华庭突然自椅子旋身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骤然出手,一下便掐住了二老爷的喉咙,而冷谦动作也快,冷华庭飞身而起之时,他身子一闪,便将轮椅放在了冷华庭身下,冷华庭挟了二老爷后便稳稳地坐回了轮椅上,两人配合的天衣无缝,锦娘看得炫目的同时,也想起了在宁王府时,他们两个也是如此配合着,将自己撸到大树上。

二老爷其实可以躲的,但他一是不想在王爷面前泄露了自己会武功一事,二是冷华庭出手太快,又太突然,他稍一迟疑,便没有闪过,如今被擒住后,他索性不再抵抗,但喉间如被铁钳夹住了一样,心里仍是止不住的惊恐,人在死亡面前,就是再镇定,也会露出几丝胆怯来的,二老爷如今便是,他吓得两手紧紧的抓住冷华庭双手的腕脉,只待他一用力,自己便出手,就算不能自救,也能与他同归于尽。

“二叔,你好像很害怕呀。”冷华庭的眼神仍然很干净,如一个调皮的孩子正在玩闹一般,钳住二老爷喉咙的两指时紧时松,像是一只顽皮的小猫,在捉到可恶的老鼠后,不急于吃掉,只想逗那只老鼠玩。

“庭儿,你这是做什么?快放开你二叔,真是太胆大包天,目无尊长,王爷,你也不管管他,任他如此任性妄为吗?”老夫人吓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了,连连敲着手里的柺杖,大声喝斥道。

一旁的二太太早已吓得面无人色,但她知道冷华庭混帐得很,根本不按常理出牌,此时越是激他骂他,越会让他恼怒,保不齐他手一抖,二老爷就会一命呜呼了去。

王爷听了便也说道:“庭儿,别闹,这可不是好玩的,放开你二叔吧,有话好好说。”声音却一点也不迫切,仍在好言的哄着冷华庭。

“父王放心,小庭不过跟二叔闹着玩呢,二叔,你说,小庭两指一掐,你这喉咙会不会断掉呢。”冷华庭面带微笑地说道。

二老爷此时真的吓得六神无主了,他眼睛死死地瞪着冷华庭,不知他下一刻又会变个什么主意,如今再听他这样一说,原想说几句硬话撑下面子的,这会子全然不敢了,死死瞪着的眼珠里,终于露出乞求来。

冷华庭突然手一松,将二老爷嫌恶的向边上一推,随即双脚踢在二老爷腰上,轮椅借力滑退了好,冷谦又几步上前,将他推回锦娘的身边。

拍了拍手,冷华庭看着跌倒在地上,犹自处于惊怒之中的二老爷道:“小庭不过跟二叔开个玩笑,就是想告诉二叔一件事情,一件非常简单,连小孩子都想得明白事情,那便是,我若想要杀大哥,只需如刚才一样,在月黑风高夜,突然将他擒住,只要喀擦一声,他便会一命呜呼,你说,放着如此简单的方法不用,犯得着去下那个劳什子的毒,留了把柄给你们抓么?是你们太蠢,还是我想得太简单的,跟不上你们的思维呢。”

二老爷捂住自己的喉咙,眼神凶狠地看着冷华庭,刚才的交锋中,他发现小庭的功夫比之前几年可又精进了很多,自己刚才就算全力与他一搏,怕也难以稳超胜劵,那日在玉儿屋里的那个蒙面人会是小庭吗?

应该不会吧,小庭的腿不会就好了吧,上回还听小轩发脾气,说是弄了假药给小庭,害得他又发作过一次……而且,那次发病是堂儿亲眼看到了的……

“小庭,你也太过胡闹了,就算要说清道理,也没有将长辈挟持,对长辈动手的道里吧,上次你用茶杯咂了二婶,二婶念你年纪小,不与你计较,这一回,你又对你二叔动手……”二太太气得手直哆嗦,看二老爷平安脱险之的后,她便没了顾及,大声喝斥道。

一转头,又对王爷道:“王兄,因小庭身子不好,咱们几个做叔婶的全都让着他,但他如今越发的肆无忌惮了,如此下去,这府里谁还敢说他与锦娘半句不是?那不是由得他们小两口在府里为所欲为么?”

“小庭怎么为所欲为了?他哪一次不是被惹毛了才动的手?平日里,我的小庭连个丫环也不乱弹一个指甲壳的,他虽有些任性,却是最讲理了,别人不犯他,他是绝对不会犯着任何人的,老二家的,你说话可以注意些,小庭刚才也没把老二怎么样吧,他不过用简单些的法子告诉你们一个粗浅的道里而已,别时不时地就盯着我的儿子媳妇,再要那样,别说是小庭了,就是本妃我,也要发火了。”王妃听了不等王爷说什么,便接口说道,她实在是太气了,以前那些人怎么对付自已,她能忍都忍着,总想着一大家子能够和睦相处便是最好的,如今自己好不容易有了个好媳妇,就一个一个地来找的媳妇的麻烦,也是看庭儿一天一天变好,就是因着媳妇的缘故吧,哼,真当自己是个棉花团呢,任他们捏圆搓扁?

锦娘听了这话,眼睛便有些湿润了起来,她静静的注视着王妃,一直以来,锦娘对王妃的软弱有些无奈,怒其不争,但又喜欢王妃的温婉善良,这如此复杂阴暗的王府里生活了几十年,仍保持了一顶纯质的心,并没有变成如二太太一般的阴险狡诈,手段毒辣,如今王妃为了自己而开始改变,为了自己而与二太太之流据理力争,就算相公作事有违常理,她仍是一力地张开她柔弱的怀抱,想要保护自己和相公,让她如何不感动?

二太太被王妃近乎无理又张狂的话气得手指发抖,王妃刚才连自称都改了,那分明便是要用身份压人,不讲道理了?她不由愤怒地看向王爷,但王爷却是一脸温柔地看着王她,眼神里尽是宠溺和鼓励,二太太看着差点快要气炸了,今儿这事怕就算是人证物证都确凿了,怕也难达目的了……

老夫人听着王妃的话也是气,但她一偏头,看王爷半点责怪王妃的意思也没有,倒是很见机的没有再开口,她可不想在佛堂里过年节,王爷能念着老情和孝道,肯请了自己出来,那已经不错了,可别再惹毛了王爷就好。

“父王,儿媳觉得小庭的方才说的也有道理,小庭虽是不太喜欢相公,但却从未对相公怎么样过,相公可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以小庭的本事,真想要害相公,直接动手就成了,还弄那么多妖蛾子作甚?儿媳看,这金儿狡猾得很,不动刑,还真在她嘴里问不出实话来。”上官枚看见二太太吃憋的样子心里便觉得很爽快,她也看出来了,这个局,怕就是二太太设的,哼,她以为,别人都是傻子,就她聪明,想设计谁就设计谁呢,这回,偏要她吃吃自己陷害别人而落下的好果子不可?

冷华庭听了上官枚这话,将手一扬,对上官枚道:“嫂嫂且别打她,小庭相信金儿,她不会害我娘子的。”

锦娘听了这话便皱了眉,刚才金儿可是明明白白地说,是自己指使她在点心里下的毒呢,哼,没想到,这厮心里还真有金儿,竟然在如此情景下还护着这陷害主子的恶奴。

她不由嗔怒地瞪了冷华庭一眼,冷华庭正推了轮椅向金儿滑去,感觉锦娘在瞪他,忙偏了头,一脸讨好地对锦娘笑了笑,歪了头问金儿:“真是少奶奶让你下的毒吗?”

金儿见冷华庭近得前来,又当众为自己说话,眼里就蒙了泪,嘴角却是含着丝笑意,神情凄楚而可怜,“二少爷,你方才去哪里了?奴婢不怕死,可怕疼啊,奴婢是个早就该死了的,可是一直不甘心,有些事情还没做呢,奴婢便苟活着……方才奴婢胆小,怕挨打,打板子很疼的,所以,才照着他们教奴婢的,说了那一番话,现在二少爷你来了,你一定不会让他们再打金儿的,对吧,就像小时候一样,你会护着金儿的,金儿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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