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下官谨尊夫人之命。”白总督竟是单膝点地,行了个大礼,一转身,大喝一声道:“江南大营的儿郎们何在!”

一时间,自院外响起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一队全副盔甲的军士手持长枪进了院子,自院墙两边包抄过来,将裕亲王级所部人马团团围住,银晃晃的钢枪直直地指向裕亲王一干人等。

和亲王世子和荣亲王世子早吓得脸色苍白,抖了声对冷华庭道:“世兄,我们两可是住在您院子里头的,不该也将我们赶出去吧。”

锦娘斜了眼睨着这两位世子,冷冷地毫不留情面的说道:“此院地只许给掌墨之人办公休息之用,闲杂人等,一律请出。”

那两位世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风吹两边倒,明明就在这件事里担了个很不光彩的角色,偏还要装个两不得罪的样子,以为人人都是华堂那笨蛋么?赖在别院里不走,定然又想弄什么诡计,全都赶走了事。

裕亲王被全副武装的军士用枪对着,他从没被人如此对待过,原就是个皇子,母妃在宫里也是个得宠的,长到几岁时,又被放到太后宫里养了几年,又得了太后的眼,锦衣玉食,又位高权重,整个大锦朝,除了皇上和太子,就是他的地位最为尊崇了,这一辈子,几乎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除了那最高的位子……加上清婉,他还没有如此失败过,孙锦娘,你好,你本事,竟然敢公然与本王叫板,本王会给你好看的,白总督也很头痛,这种情形下,裕亲王若肯认清形势自动退出去,那是最好,皆大欢喜,若是还要对恃,自己还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难不成真的将这堂堂裕亲王爷,皇上的亲兄弟给打伤了去?

现在自己是奉命行事,那以后呢,事情平息之后,裕亲王会不会记了仇,会不会行那报复之事?

眼睁睁的,几乎是乞求似的,看着裕亲王,只求他老人家不要再拧,好生走了就是。

裕亲王正气得快要炸了,一抬眼,便看到白总督里里的乞求之色,心里好一阵冷笑,孙锦娘也太幼稚了吧,圣祖爷下的圣令又如何?圣祖爷都死了近百年了,谁还真拿他当一回事啊,真以为下面的人会听从一块破玉的命令来得罪自己,偏就不走了,看谁敢对自己真动手!

裕亲王冷冷地,眼含讥诮的看着锦娘,双手悠闲地背到身后,悠悠道:“本王就不走,看那个吃了熊心犳子胆的,敢来拿本王。”

锦娘还真没见过如此惫赖之人,堂堂王爷,竟然如地痞流氓一样仗着身份耍赖,真真可耻!她懒得再看裕亲王,只是轻轻的,漫不经以地对白总督道:“白大人,本夫人限你在一刻钟之内,将本夫人院里所有的闲杂人等全都清理干净,不然,后果自负。”说着,再也懒得呆下去,低了头对冷华庭道:“相公,咱们回院里吧,这里怪闷得慌。”

冷华庭含笑看着她,牵了她的手道:“好,就依娘子的,咱们回院子里去,乏了吧,一会再去睡个回笼觉了。”

白总督听了锦娘的话,心中一凛,无奈地对裕亲王道:“王爷,还请尊驾速速离府,不要让下官为难才好。”

裕亲王冷笑地看着白总督,面对眼前明晃晃的尖刀,不退反进,慢悠悠地向前走了一步道:“本王就不走,你能耐我何?”

白总督听得一炸,军人的血性也被激了出来,抽剑一横道:“王爷,下官也是奉命行事,你如此违抗圣意,那便休怪下官不客气了。”

“圣意?哈哈哈,白大人,你听谁的圣意?本王可是奉当今圣上之命前来督察江南基地之事务的,御赐金牌在手,你敢动我一根毫毛,本王将你以谋反罪论处。”裕亲王高举手中金牌,大笑着说道。

莫说,他拿块御赐金牌在手上,白总督还真有些顾及,毕竟那块金牌可是代表着皇权,冒犯或是不敬也是死罪,今天,可还真是为难死他了,但他如今只能听命于墨玉,保护墨玉的主人才是他的真正职责,若真让裕亲王将孙锦娘掳走了,那他的罪责就更为重大,所以,他只能硬着头皮挥剑一指,挡在了裕亲王的前面,他也不用杀招,旨在逼走裕亲王就是。

裕亲王的手下见王爷被人攻击,自然挥剑迎上,而他们一动,围在外面的江南大营的军士也长枪向前一挺,两边人马真的动起手来,和亲王世子和荣亲王世子很见机的退到了一边去,这样的情形,还是明哲保身的好啊。

看出白总督不敢真对自己下杀招,裕亲王却是招招刁钻得很,下下施狠手,只想就此打退白总督才好,白总督不敢伤他,一时束缚了手脚,一身功夫很难施展开来,最为气愤的是,裕亲王右手持剑,左手却是拿着那块御赐金牌来挡自己的攻势,每每剑尖快要攻到裕亲王身上时,他便将手中金牌一档,白总督又不得不收招,退回攻击,改用他招,而裕亲王便趁机继续出招,一时间,打得白总督连连后退,几乎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

两边的军士也有大胆向裕亲王进攻的,但裕亲王武功高强,一身功夫也是出神入化,那些个小兵丁根本不能沾上他身,那情形,看着反而裕亲王占了上风了。

锦娘和冷华庭没有管后面纷纷扰扰的撕杀,在冷逊和暗卫的护卫下,继续往自己院里走,全然不当后面的裕亲王是一回事。

“世兄,发生什么事了?”冷青煜这些日子在别院里过得浑浑噩噩的,晚上像个夜猫子一样睡不着,早上又不起,今儿一大早是被院里的撕杀声吵起来的,心里一急,生怕那个女子又出了什么事,一个翻身便从床上跃起,没来得及梳洗,便冲到了前院来。

一见二门外果然有人在撕打,忙奔了过来,却见冷华庭与锦娘牵着手,貌似悠闲地向内院走去,不由问道。

锦娘被他问得一怔,差点忘了院里还有这么一号人,他可是裕亲王的亲儿子,不会对自己怎么样吧,他爹可是想要掳了自己走呢,抬眼警惕地看着冷青煜。

而冷华庭的眼里更是多了几分戒备和愤怒,冷青煜不明就理,诧异地看着锦娘,她那不信任的眼神让他背后一阵阵发凉,心中一痛,难道,她认为自己会伤害她么?

而一向与他交好的冷逊也是一脸防备的看着他,冷青煜更觉恼火,喝道:“阿逊,出了什么事?”

“裕亲王爷要掳走少夫人!”冷逊没好气地说道。

“我父王?他怎么来了?他为何要掳走锦……掳走世嫂?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冷青煜诧异地说道,差一点就叫出了那女子的闺名,日思夜想着,心心念念着,那名字一溜就顺出了口,还好,及时刹住了,没有叫完整,不然,怕是又会惹恼她呢。

“哼,世子爷还是自己个儿去看看吧,你父王如今可是将咱们院里的人全都软禁了呢。”冷逊那语气仍是不善,裕亲王连太子的面子也不给,这让他很不满,太子可是要继承大宝之人,裕亲王权势再滔天,在太子面前也是臣子,不将太子放在眼里,那便是对皇位生有异心,如此大逆不道,实在是可恨。

冷青煜听得事态严重,顾不得再看锦娘的脸色,一个纵身便向二门处急奔而去,果然看清两个斗得正酣的正是自己的父王与白总督,忙大声唤道:“父王——”

裕亲王正节节进逼,眼看着就要将白总督逼进二门里,自己脱离他的牵制向内院直取孙锦娘,听得冷青煜在喊,心中一喜,说道:“煜儿,快帮父王截住这厮。”

冷青煜不明白他为何会与白总督打了起来,父王功夫虽强,但甚少动手,今天这事怕是真的很严重,不然,父王也不会亲自动手,再抬眼,赫然看到父王的随护正与江南大营的军士打了起来,不由心中更是疑惑,白总督是个什么脾性,他还是清楚一点的,像他那种官场上摸爬滚打几十栽之人,又怎么会命令军队对堂堂裕亲王动手,吃了熊心犳子胆了么?这事怕不是那么简单呢?

如此一想,他便飞身跃向两人战团,一个下坠,竟是直直地落在了两人中间,白总督正是被裕亲王逼得手忙脚乱,见冷青煜突然进来,心中一喜,趁机一个倒纵,反窜出战团,又纵身跃出几丈开外,手一挥,大喝道:“场中将士听令,卧倒!弓箭手何在?”两道命令同时发出,场中正在与裕亲随护激战的军士一听立即随地卧倒,就算正被人攻击,也不管不顾地倒地,而院墙之上,立即黑压压地趴满了弓箭手,冰冷的铁箭便齐齐地对准了裕亲王父子及他们的随从。

骤然的变化让冷青煜有点懵,他愤怒地看着白总督,喝道:“白大人这是何意?你想诛杀我们父子?”

白总督脸色有点尴尬,方才冷青煜分明是来劝架的,自己却利用了他脱离了裕亲王的牵制,此举有点不地道,但是没法子,谁让他有那么一个不通情理的爹呢?再说了,自己也不是真想杀他父子,不过是想要将他们赶出去而已。

“世子爷,对不住了,下官也是迫于无奈,王爷要挟持冷夫人,下官不得不出此下策,只要你和王爷退出别院,下官决不会伤王爷父子一根毫毛,请世子见谅。”白总督朗声道。

又一个人说裕亲王要挟持锦娘,冷青裕不由有些恼火,困惑地看着裕亲王道:“父王,真有此事?冷夫人可是皇上亲派的皇差,也算得上是半个钦差,您怎么……”

“本王哪里是要挟持她,好言相劝,她油言不进,基地上设备坏了,南下船队只有四天就要启航,还差着几百匹货呢,她不肯去修理设备……”裕亲王更郁闷,原本要制住白总督的,偏生青煜一杠子插了进来,形势一下由有利又变为了被动,死小子,不帮忙也就罢了,竟然还来拖后腿。

“父王,基地上的事情不是原本就由冷夫人和华庭兄在主持的么?他怎么会不顾基地的生产呢?”冷青煜实在觉得奇怪得紧,越听越糊涂了。

“咳,咳!”裕亲王一听这话,脸上便露出一丝尴尬和无奈来,不知道要如何跟儿子解释,干咳两声掩饰着,对冷青煜喝道:“你别管这些!”又想起儿子来了一两个月,楞是一点信息也没发给自己,还让自己得了个错误的信息,真真气死了,闹成现在这个僵局,这死小子也有责任,心中一火,又骂道:“为父让你执行监察之职,你成天介在做什么呢,没看到一点成效!”

“世嫂好不容易将厂子里的机械改造好,使得基地步入正轨,监察个什么劲,让她过两天安生日子不好么?再说了,忙改造都不过来呢,哪有心国去贪没?我看这个监察之职就不是来做事的,而是来掏乱的,父王,你不会对世嫂做了什么没法收场的事吧。”冷青煜早就心疼锦娘了,还怀着孩子呢,每天早出晚归的,一门心思全扑在设备上,那女子,聪慧的同时,又如此的敬业,勤恳又细致,比起一般的男子还要能吃苦呢,没想到,刚能轻松一下,就有人来弄妖蛾子了,更没想到的是,父王也如此糊涂,竟然也掺合了进来,还……弄得兵戎相见。

裕亲王对此事也是懊恼得很,他原就气冷青煜来了没起半点作用,这会子又被他戳到了痛处,不由恼羞成怒,喝斥道:“现在不是讨论此事的时候,得赶紧请那冷夫人去基地解决实际问题才是正经。”

这话无疑证实了冷青煜心里的担心,他不可置信的看着裕亲王:“父王,你真是英明一世,糊涂一时,这基地,看着是个香饽饽,实际上,除了简亲王府一家,谁也别想真正插手,儿子来了这么久,对那两堆破铁一窍不通,就算将那墨玉送到儿子手上,儿子拿着也没用,别把祖宗基业都败了就好。”

裕亲王听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儿子的话他倒是听进去了一些,如今看来,自己的计划还真是有问题,抢夺那厂子是很不明智的,没有技术,没有人才,不懂那些奇淫巧技,就算拿了墨玉也能以维持……过河拆桥……这河,根本就过不了,最多也就走到河中间,一拆,连自己都会掉进河里去,他算是明白了,自己怕是中了某些人的奸计了。

“青煜,你与小庭关系好不好,你去帮父王求一求他们吧,现在可是迫在眉睫了,再不将设备修好,南下的商队货物就难以备齐,那可是会影响大锦声誉的大事啊。”裕亲王不由放低了声音,想另辟溪径,看在儿子这里能够空破不,听说儿子还救过那孙锦娘一次呢。

冷青煜听着眉头一皱,正要回答,那边白总督听着就急,这两父子也太没当自己是一回事了吧,铁箭都正对着他们呢,而且,离冷夫人方才所说的一刻钟,已经差不多了,再拖下去,自己就得挨批了,“王爷,世子,还是请你们都退出此院吧,不要让下官为难了。”

裕亲王听得恼火,自己不是正想法子解决问题么?这姓白的老小子一点眼力介也没有,也不知道给个台阶给自己下,不由烦燥地说道:“你有本事就对本王放箭就是,本王就是不出去!”

白总督听得一滞,裕亲王这话太过蛮横了些,而且,再延迟下去,就过了锦娘给他定的时间,他不由沉着脸,手一挥,喝道:“放箭!”

顿时,铁箭如雨一般向场中射去,一时惨叫连连,好几名裕亲王的随护中箭倒地,但那箭却像长了眼睛似的,都只向随护身上招呼,险险地避开了裕亲王父子。

冷青煜看着就皱了眉,对白总督道:“停手,白大人,停手,我劝父王出去就是。”

白总督听了就令军士停止射击,冷青裕拖了裕亲王就往外走,“父王,咱们出去吧,这会子世嫂还在气头上呢,你现在去强求也没用,就算真掳了她,她来个誓死不从,你又怎么办?难道还真杀了她不成?她可是咱们大锦的奇才,她若出了什么事,只怕皇上第一个就要治您的罪呢。”

裕亲王也正是要找台阶下,被冷青裕一拖,也就半推半就的出去了,白总督看着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看裕亲王父子走远了,他才收了兵,刚要进院去向锦娘汇报情况,就听裕亲王的声音冷冷地自远处传来:“白大人,今日之帐,本王先记下了,来日咱们再算。”

白总督听得一身冷汗,脚步跨得更大了。

别院里总算是恢复了平静,冷青煜后来又回了院子,去向冷华庭求情,冷华庭难得和颜悦色地接见了他,却总是顾左右而言他,一谈到修设备的事情,便转到其他话题上去,或者就推说锦娘受了惊吓,要养胎,不能理事,让冷青煜很无奈,他也知道,是裕亲王爷做得太过份,怪不得冷华庭和锦娘不给面子,不讲情义,父王那一棒子分明就是想要将简亲王府置于死地嘛,人家肯见自己,已经算顾了先前救过锦娘的情面了的。

后来,他没办法,只能干着急,不过,这小子和他父王一样无赖,裕亲王在院里闹了那样一出丑剧,他一点也没有是仇人儿子的自觉,正事没法办到后,便又赖回了别院,非要住回他的湖畔小筑,冷华庭自然是不愿意的,只是锦娘总感觉青煜不像是坏心眼的人,又是真心救过自己两回的,便随他去了。

只是这一来,更是急死了裕亲王和荣亲王世子,和亲王世子几位了,冷华堂倒是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了,别院里回不去,锦娘不许他进去,但不防碍他在外面打听消息,每每听到裕亲王吃了憋后,他便觉得很开心,而且,他也没有闲下了,该做的,继续在做,只是,这回,目标和目的改变了一些。

小庭夫妻对他又恨又厌,但裕亲王和那两位世子明显也没安什么好心,一心拿自己当枪使,自己虽然犯了错,但比起他们所犯之事来,轻微得多了,就算皇上怪罪下了,自己也不会受太大的责罚,何况,太子怎么都会保自己一保的。

锦娘这两日安心地在屋里养着胎,冷青煜来了几回,她连面都没露,每天吃了睡,睡了吃,外面围着的军士仍在,确不再是软禁别院里的人,而是保护别院里的人了。

所以,别院里所需的一应用度,都很齐全,下人们出入也方便安全得很,并无人阻止他们。

青玉自那日锦娘答应留下双儿后,对锦娘很是感激,办差时,比以前要主动细心得多了,再不是给她什么事,她就办什么事,而是主动帮着做很多杂事,不过,偶尔,她也会一个人坐着发呆,四儿看着就觉得奇怪,但问她,她又不说,只是在冷逊出现时,才会显出一丝笑意。

四儿看着就叹气,又想起自己和阿谦的事,心情也是烦闷不已,这几天,阿谦突然像失踪了似的,连个招呼也没打,就不见了人影,问少奶奶,少奶奶也说不知道,这让她心里更是担忧,也越发的没有了信心。

张妈妈这几日一直在忙着训练新来的丫环,但对锦娘的膳食却是格外的上心,每日都要炖好些补品给锦娘吃,锦娘一点妊娠反应也没有,口味好得很,很少吐过,这让张妈妈很是高兴,常常笑着道:“咱们小少爷可真是乖啊,又孝顺,一点都不折腾娘。”

听得锦娘就一头黑线,都还只是块肉呢,就知道孝顺娘了,张妈妈也太夸张了吧,不过,她也和天下做母亲的人心思一样,最是喜欢听别人夸自己的孩子,就算是没见过面的也是一样,天天在肚子里长着,一天一个变化,最一开始,她能感觉到肚子里有如气流在动一样,后来,她知道,那是孩子在动,心里就会滋生出一丝母爱来,会抱着肚子说话,冷华庭见了就忍不住也贴近她,有时,也如孩子一般,伏在锦娘肚子上听胎音,只是孩子太笑,他只能听到锦娘腹中肠胃洳动的声音,但那情景温馨得让人如浸蜜中,任外面裕亲王几个急得如何地跳脚,他们夫妻却是过着甜甜蜜蜜的小日子,半点也不受干扰。

叶一也被冷华庭接进了别院里,他儿子叶忠彬却被裕亲王带走了,没有再回来,叶一双手那日便被冷华庭接好,只是手指被夹伤,仍在治疗中,但他一想到叶忠彬做下的事情,便心情愧疚得很,不管锦娘如何劝他,他总是放不下心怀了,锦娘也明白,他是即愧,又痛,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做下那等背主求荣之事,恨是恨,却还是舍不得的,难道真要将亲生儿子处死么?

但如今叶忠彬人都找不到,叶一便更加担忧和气愤,又怕叶忠彬会继续做傻事,忧急之下,伤就好得慢了。

好在叶三叶四两个时不时地进来开解开解他,又将厂子里的消息也递了进来,锦娘得知裕亲王命令工人们去修设备,工人们齐声都说只有少主能修时,眼睛都湿了,没想到,这些工人会对自己如此忠心,心下倒是越发的安宁起来,圣旨——就看那道圣旨如何的下了。

京城的简亲王府还被软禁着,皇上若真对简亲王府做下那卸磨杀驴之事,那么,这间厂子,让他就此沉寂下去吧,自己,可不是当年的叶姑娘。

虽然一直不知道叶姑娘究竟是失踪穿回去了,还是被人暗杀,总之,锦娘不想再被动,要将主动权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里才行,为他人做嫁衣裳的事情,做过一次就够了。

肚子大了,锦娘就想起前世看过的书里说过,怀孕了就应该多运动,最好是多散步,这样孩子长得健康的同时,又能锻练了自己的体质,生产时,也能顺畅一些的。

于是,每日里,锦娘都会走出院子,到园子里走走,转转,江南的气候果然比京里要湿润温暖得多,园子里,花香四溢,二月的茶花才过,火红的杜鹃又开了,满园子都是热情又火辣的红,娇艳又美丽,看得人精神振奋,三月时,蔷薇又跟接力赛似的,也开了,一簇族,一蓬蓬,颜色又多,锦娘最喜欢的便是十姊妹,那花儿开得小,但十几朵成一簇,挤挤成一团,如十胞胎姐妹一个,争相怒放,霎是好看。

离商队南下开拔只有一天时间了,锦娘这天起了个大早,四儿早早地进来帮她梳洗了,用过早饭,冷华庭又被忠林叔请去商议事情去了,锦娘一个人觉得无趣,便扶了腰,又要去园子里走动走动。

四儿便陪着锦娘出门,青玉一见,眼只闪过一丝慌张,走上前来对锦娘道:“少奶奶,今儿就不要去园子里了,看这天色,像是要下雨呢,南方的雨可不像京里,下之前会天黑一阵子啥的,这里的雨啊,连个信也不给就会猛下,这会子出去,要是遇到雨可就不好了。”

锦娘一抬头,看天上并没有下雨的迹像,再说了,现在是四月,又不是五月,江南的梅雨季节,应该在五月的,那时候,老天下雨真像青玉说的这个情形,下起来,半点讯息也不给,想下就下了,而且,还有时,只隔一个池塘,池塘这边下着暴雨,那一边还是艳阳高照,让你根本就知道该不该带伞出门。

“没雨的,青玉,早上空气新鲜,我去转一个圈了再回来。”锦娘笑笑走了出去。

青玉见了目光一闪,丢了手里的活计就跟了出来,“少奶奶,奴婢也跟着吧……奴婢想采些蔷薇回来插里屋去,带着露珠儿的,新鲜又好看。”

锦娘无所谓地点了点头,主仆三人便在园子里慢走着,锦娘闻着透着花香的空气,做了几个伸展运动,四儿看着就笑:“少奶奶,你这操可是多时不练了,这会子又想起来了?”

“得锻练锻练啊,现在比不得从前,吃得太多了,虽说是为了宝宝好,但体质太弱可不行,生的时候会很费力的。”锦娘边运动边说道。

四儿听着脸色微红,笑道:“少奶奶您这也是第一胎,怎么就像那个……经验样的。”

“看书知道的啊。”锦娘随口答道。

“有这样的书吗?有写了怀孕要如何如何的书?奴婢可真没听说过呢。”四儿皱了眉说道。

这里真没有这样的书,不过,锦娘是在前世看到了,她一时说漏了嘴。做了几个运动后,锦娘便继续往园子中间走,园中有一个很大的人中湖子,里面荷叶正茂盛着呢,碧油油的,偶尔有一枝小小的荷花苞儿也露了小尖尖儿,高高耸立在连成翠绿一遍的碧叶之上,亭亭玉立,很好看,看来,过不了几日,荷花就要开了。

三人边走边聊,青玉总是有点神不守舍,与她说话也是前言不搭后语,锦娘觉得奇怪,看了她一眼问道:“青玉,你有心事吗?”

青玉被问得一怔,眼里闪过一丝慌乱,苦着脸道:“没……没有啊,少奶奶,都出来这么一会子了,咱们回院里去吧,张妈妈会担心的。”

这才出来多久?平日锦娘可是还会呆不少时间呢,青玉……是在担心什么吗?锦娘心里警惕起来,她……知道些什么?不然,怎么会怪怪的?

“好啊,这就回吧。”锦娘笑道,若她真的知道什么,虽没有坦然告诉自己,但她至少在提醒和警告自己,那也是她的一番心意不是。

青玉像是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嗯,走吧,奴婢打算着今儿给您做一双轻便些的绣花鞋呢,穿着舒服。”

锦娘笑着拍了拍她的手,三人便转了身往回走,不经意的,锦娘问:“青玉,我一直很好奇,陈姨娘是怎么死的,真的是病死的吗?”

青玉如被雷击一样怔仲地看着锦娘,不知她为何突然发问这事,半晌也没回过神来,锦娘看着便皱了眉,心知陈姨娘的死,在她心里一定是个秘密,更是个痛。

锦娘看没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青玉,脚步也停了下来,青玉似乎也忘了要快些回院里的初衷,似在回忆,又似在思量着要如何回锦娘的话,这时,突然自湖边闪出好几个身穿暗卫服侍的人来,迅速地向锦娘包抄过来,锦娘看着诧异,那几人的服侍与太子的暗卫服侍几乎一样,他们……怎么会……

正想着时,一直暗随在自己身边的两名暗卫闪了出来,与那几个人对打了起来,但对方人多,两人根本不是对手,其中一个便要吹哨示警,突然胸前就中了一记暗器,猛地向后倒下了,锦娘一见这情形吓住了,大声尖叫起来,如今只有让院里其他护卫听见后,快些赶来救助才是。

对方一人听见锦娘一叫,便闪了过来伸就向往锦娘擒来,四儿和青玉两人一人一边,架着锦娘就跑,又顾及锦娘有了身子,不敢放肆大跑,黑衣人袭来之时,四儿挺身一档,拦在了锦娘身前,那人拎住四儿便甩一边去了。

青玉无奈拖着锦娘就跑,锦娘好在这阵子也锻练得有了脚劲,肚子也不是特别大,跑得还算快,那一扔了四儿后,又追了上来,不过,显然这黑衣人只是想掳走锦娘,并不想伤害她,所以,下手反而有顾及,几次双手堪堪要抓到锦娘了,又被她一闪,躲过了。

护卫锦娘的另一名侍卫以一敌几,渐渐力不从心,很快又有两名暗卫追了过来,有一名飞身跃起,拦在了锦娘前面,锦娘以为他也是来抓自己的,扭头又向另一边跑……

这几名黑衣人似乎怕伤着了锦娘,方才全是赤手空拳地格头着的,这名挡着锦娘身前之人却是突然抽刀向锦娘刺来,锦娘吓得面无人色,那一刀下去,或许自己不会死,但宝宝怕就会没了啊,正万念俱灰之时,一声闷痛在身前响起,只见那一刀深深地刺进了青玉的腹部,一时鲜血飞溅,有由阳光下开得正炫烂,正浓烈的十姊妹,热情又奔放,带着惨烈的美,让锦娘心中一阵抽痛,更是出离地愤怒,和无比的悲哀。

青玉腹部中刀,却没有倒下,仍是坚强地挺立在锦娘面前,双手伸开作保护状,怒目看向那行刺之人。

那黑衣人眼里闪过一股恼怒,喝道:“贱婢!”扔了手中的刀,一掌向青玉拍去,拉开青玉,再杀锦娘。

而另外两名正要擒拿锦娘的黑衣人见了不由大惊,其中一名便向那人攻了过去,喝道:“住手,你疯了么!”

那人狞笑一声,回手一挡,却是抽出空隙又向锦娘射出一枚暗器,几名黑衣人见此大惊,有见机的便甩出钱镖,击落了那人发出的暗器,一时,他们几个倒是丢了锦娘,一致向那人攻去。

随知那人武功却高,以一敌几也没败落,只是知道事情难为,再次刺杀锦娘已然不可能,干脆几记虚招,闪身便向外逃去。

黑衣人中领头的似乎很急,大喝道:“不要让他逃走!”

立即有两名上前拦住那人,那人便哈哈笑道:“你们怎么忘了是来干什么的?”

黑衣人听得一阵,另几个才又想起来抓锦娘,锦娘正怔怔地看着仰靠在自己身上的青玉,泪如雨下,一直就对她怀有戒心,一直没有放开心胸待过她,而她,已是第二次豁了命来救自己了,傻丫头,藏着心事,却又不肯讲,若是讲出来,或许,自己能帮她一帮,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解决的呢。

青玉身子已经软了下来,渐渐向地上滑去,手扶住腹部,那里正汩汩地流着鲜血,“你要挺住,青玉,你不要死,千万不要。”锦娘的颤着声音说道,不停地拍打着青玉的脸,她怕青玉闭上眼睛,怕那双漂亮得如暗夜星辰的大眼会从此再也不会睁开,她好怕,这个年轻得有好啊如才冒出的小荷尖一样的生命就还没绽放,就此调谢了。

“你不要睡,坚持住,千万不要睡,你跟我说话,说话啊,不是说还要给我做双便鞋的吗?我……我还寻思着要给你找门好亲事呢,你说,你喜欢什么样的,我给你去说合,不管是什么样的人,我都给你找回来,只要你喜欢就好。”锦娘心中万分惶恐,语无伦次起来,见多了生死,却更怕生离死别,生边每一个善良的人,她都舍不得,尤其是如青玉这般,日日陪伴在左右,有如姐妹一样的丫头,而且,因着对她从未信任过,自己也从未全心全意的,如待四儿一样待过她,心里便更添了一份愧疚,身边的打斗和危险仿佛已不存在,她的心太痛了,眼前又浮现出秀姑一身是伤地抱住自己的情形,自己何德何能,要让她们舍了命来救?为什么要有如此多的阴谋和暗算,为什么就不肯给自己一个安宁平静的生活环境,权利与金钱就真的那么重要吗?

都怪自己,太过弱小了,弱小了才会总被人欺负,不行,为了身边的人,为了所爱的人,一定要强大起来。

而这时,院里的其他护卫终于听到了声音赶了过来,几名黑衣人一见事情败露,很难得手,干脆弃了锦娘就向外逃。

冷逊和白晟羽两个一个持刀一个持剑已然飞奔了过来,直扑那几名黑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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