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厌

生厌

说到后来,顾澄已经扯住顾太太的衣衫边,一脸撒娇样子。顾太太历来心疼这个小儿子,生他时候顾太太已经快要三十,生出来顾澄长的又比两个哥哥好出一大截,自然顾太太就多了些疼爱。

等顾澄长大些,在顾太太面前总是口甜舌滑,逗顾太太开心不已。就算现在顾澄在外面风花雪月,在顾太太眼里这不过是没成家前心性不定,等成家后有了媳妇是大人了自然就好。

顾太太挑媳妇也是千捡万择的,谁知自己中意的没进门,反被顾老爷定下褚家,此时听出儿子话里的委屈,再看见儿子面上的委屈神色,顾太太就心疼起儿子来,拍一拍他的手:“都成了家的人了,还当自己是小孩子呢?你媳妇虽说不如你两个嫂嫂,可是人老实,性子又温顺,过日子不就这样?再说了,你和她开这样玩笑话,她受不了也是常事,你啊,好好和她过日子。”

见儿子低头不发一语,顾太太又拍儿子肩一下:“我晓得你心里不欢喜,可我难道又是喜欢的?只是这人都娶了进来,难道还能写个退贴退了去?等再过几月,你有喜欢的不也可以纳进来,只要不做什么宠妾灭妻的事情,谁又能拘着你?”

怡人已经走了出来,她步子放的很慢,正好听见顾太太说的后面几句,心顿时提了起来,再纳新人那不是自己在这房里站不住了?再受宠也不过是个通房丫头。怡人还在心里想法子,顾太太已经瞧见她了:“还不快些进房去服侍你奶奶,别以为爷宠你你就狐媚三道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

怡人颇有些委屈地看一眼顾澄,可是顾澄并没看她,怡人只得低头应是,快步往前面去。顾澄过了会儿才抬头叹气:“娘,爹件件事都依着你,可为什么只有给我挑媳妇这件事上不依着你?”

顾太太也叹气:“不在外胡花乱用,能给你爹在生意上帮忙,你爹也不会给你做了这么一门婚事。”但凡争气一点?顾澄冷笑一声,自己的两个哥哥,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惹了他们生气了?从小时候就看自己不大顺眼,那时自己还小也在娘面前告过几状,他们受了娘的责骂倒没来寻自己麻烦了,但等长大之后,读书不成要学做生意,两个哥哥已经帮着爹料理许久。新手难免出错,出错了两个哥哥是明着暗里地给自己使绊子,那时顾澄就明白了,两个哥哥是巴不得自己不要争气。

从此顾澄干脆就乐的逍遥,在外风花雪月,免得两个哥哥见自己去到店里就露出种种神情。这内里的事顾澄也曾和顾太太说过些,但顾太太怎么也不相信,此时顾澄当然也不能说出来,只是开口道:“娘,家里的生意自有哥哥们帮着爹,我这个小儿子,既有好兄长们帮忙,也只有做个闲人,过这一辈子了。”

顾太太拍一下儿子:“胡说,一辈子这么长,你爹现在也五十靠边了,等再过十来年,总要想着把产业分开,到那时你是要当你这房的家的,哪能做一辈子闲人呢,再说你那时也有了儿女,难道不为他们打算,小三,你听娘一句,别再这样惹你爹生气。”

顾澄只是扯扯嘴角没有说话,自己一分错能给说成十分错,哪能不惹爹生气呢?瞧着儿子的神情,顾太太叹气:“你既不听说,也只有这样。哎,原本还想娶房媳妇回来管管你,谁晓得竟是这么一个性子,只盼着生下儿子出来,你性子能转好些。”

顾澄嘻嘻一笑:“娘,儿子什么时候性子不好了?不过就是爱去青楼,可这沧州城里爱去青楼的人又不止我一个,再说儿子什么时候不孝敬娘了?”见儿子又要撒娇,顾太太心又软了:“好,好,你孝顺我,我都知道,只要你从此像个大人不让娘操心就是。”

顾澄又笑了:“娘,儿子什么时候不是大人了,您就放心吧。”虽然知道这是儿子哄自己的话,顾太太也不由露出笑容,顾澄见娘笑了,这才送她回去,顾太太瞧着守玉的屋子,此时都不见守玉出来。顾太太眉不由皱紧,这样的媳妇,的确小家子气了些,帮不了什么忙?

送走顾太太顾澄这才折进守玉屋子,守玉已经洗了脸,换下出门时候的衣衫,正坐在灯光之下发呆。此时她衣衫素净,蜡烛的光在她脸上一跳一跳,衬着她的那张小脸,倒显得有几分楚楚可怜。

顾澄进来时瞧见的就是她这样,心里不由添上一分怜惜,她毕竟不过是十六岁的女孩家,听到那样的话有不快也是难免的。挥手示意见到自己就迎上来的怡人退下,顾澄走到守玉身边:“我方才的话的确有些不对,你也不要生气了。”

守玉在房里等了许久都不见顾澄进来,虽然后来怡人进来服侍时候面色比平时恭敬,但守玉也没看见,心心念念只系在顾澄身上,终于等来顾澄进门,进门后开口就是这么一句话。守玉顿时觉得自己心花都开了低声道:“也是我的不是,本该说话和缓些。”说完守玉就低头,面上有羞涩笑容。

顾澄本已拉了她的手想再说几句,可看见她这样,心里的那丝怜惜就又消失了,这样一个一眼就能看透的女子,不光是无趣。守玉本低头等着顾澄再和自己说话,但等了许久都没等到,抬头见顾澄并没去看别的女子,只是那眼里有茫然若失之感。守玉连叫两声相公顾澄才回神过来:“晚了,我先睡了。”

说着就放开握住守玉的手往床上一坐,怡人忙过来服侍他宽衣脱靴,这次顾澄没有和怡人打情骂俏,只是一脸的若有所思。怡人奇怪地瞧顾澄一眼,但顾澄并没看她,还是自顾自地想事,怡人心里掠过一阵慌乱,难道说自己就这么失宠了?这可不成,自己还没怀上孩子,也没……。

怡人心里在胡思乱想,手里的动作就重了些,这下顾澄总算低头看她:“你这是怎么了?平日服侍也不见你这样。”听到顾澄声音平和,怡人忙道:“是奴不小心,爷您别生气。”顾澄嗯了一声,守玉也卸妆毕走了过来,接过怡人脱好的外衣挂了起来:“你们都退下吧。”

说这话的时候守玉的心在颤抖,很小心地瞧了顾澄一眼,顾澄并没说别话,守玉的心这才落了,看来婆婆说的话还是起了作用,丈夫现在和方才就是两回事。众人退下之后,守玉还待再和丈夫多说几句,顾澄已经倒在床上睡下,守玉满腔的话又憋在心里,只得吹灭了灯安歇。

转眼就是小孩子满月的日子,这日守玉自然要归宁,除了守玉,顾澄顾太太也都去了。守玉夫妻先去拜见了褚二太太,然后顾澄出去外面坐席,褚二太太自然要问了守玉几句在顾家过的怎样?听到守玉说在顾家过的不错,褚二太太笑着道:“你这样我就放心了,好好地侍奉你公婆,对丈夫也要顺从,这样他们就晓得你好处了。”

守玉应了,就陪着褚二太太出来坐席,席上杯盘交错十分热闹,守玉也要一一应酬过来,顾太太是亲家坐在首席,身边就是朱太太。朱太太今日是来做外祖母的,面上也是十分欢喜,和旁边的人你来我往说的欢喜无比。

等戏一上场,就有人惊叹道:“竟然请了这样大班子来,褚二老爷可真是舍得花钱。”旁边的有人就笑了:“不光这样,听说这班子里的衣衫还是褚二老爷赏的,你瞧那些人,个个衣服鲜明。”

众人都往台上看去,果然都是一色新衣,就有人算起这花了多少钱来。这样的话听在了顾太太耳里,她的脸不由一沉,守玉是上个月才嫁过来的,当时褚二老爷是以分家后没多少钱的名义给了不多的嫁妆,可现在为了孙子办满月就花上千银子,到底算是怎么回事?

顾太太觉得心里有些堵,偏生旁边的人一个个都在恭喜朱太太,朱太太接了酒在手就对她道:“顾太太,今日是来吃我家女儿的喜酒,再过些日子,只怕就要去吃你媳妇的喜酒,还要再贺一杯。”

旁边的人也在那凑趣,顾太太只得饮下酒,放下酒杯的时候看见守玉正在和朱氏说话,那面上神色十分欢喜,顾太太的眉不由一皱,寻常被娇养的女子若嫁妆不够丰厚,见到娘家这样相待定会和家里嚷几句的,可在守玉面上却没瞧出来,难道说嫁妆不够丰厚也是守玉同意的?若真是这样,岂不太欺负顾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