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歌,那家伙笨得可以啊。”阿敛这一次破天荒地跟着阿流来了,不过见到所谓的南王世子竟这般放纵,让他们东南人在这边自由出入,他顿时就找到了自己嘲笑的对象。
“你有多聪明啊,儿子的名字取了没?”淳歌搁下自己手中的书,趁着阿敛没注意,狠狠地敲了一下阿敛的脑门。
“这个,那个,这个,那个。”阿敛这个无奈啊,他当年十万分的不满意陆家的小姐,但最后还是娶了人家,现在连孩子都有了。
“阿敛,不是我说你,你既娶了人家,便不能像当初一样不当回事儿。”淳歌苦口婆心道:“陆小姐等了你十多年,三十来岁才有个孩子,本就是不容易,世间还能找出谁比她对你更好的。”淳歌对那位陆小姐的坚持,是佩服之极,她等了夏之敛足足十余年,从一个青葱少女等成了半老徐娘,还冒着高龄产妇的危险,为阿敛生下一个儿子。
“我知道。”阿敛挠了挠脑袋,他就是知道自己对不住她,这才逃到这边来的,她待他越好,他越是愧疚。
“他就是知道对不住人家姑娘,这才等人家做完月子,就逃了。”阿流从门外走进,深深地看了阿敛一眼。
“那孩子就叫夏泉,表字就用子期,如何?”淳歌想起了一个人,不由得开口说道。
“什么意思啊?”阿敛是个粗人哪里懂,淳歌说的是什么意思。
“昔我往矣,与君子遇, 我适君择。君惠我依。 莫高匪山,莫浚匪泉,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阿流随口吟出这四句,说道:“此乃孟德的《嘉客》。”
“阿流果然了解我。”淳歌淡淡一笑,每当看到阿敛没心没肺的样子,淳歌便觉着像是乐山回到他身边一样。不由得想起了这诗,只因最后一句乃是:从此何人,共我纵横?
“你们就不能说些我听得懂的话吗?”阿敛皱了皱眉,他果然不适合这么文绉绉的东西。
“你只用知道,这是个好名字就行了。”阿流早就放弃去教导阿敛了,这家伙比茅坑的石头更硬,只希望夏泉别学他爹的样子。
“好吧。”阿敛趴到桌子上说道:“我本来还在嘲笑那什么世子的,结果还是被你俩打击了。”
“能在皇室有一席之地的人,你还千万别小瞧了。”淳歌哂笑道:“他如今虽是信我的。但可不是全信,要不是我长着一副可看的脸,只怕此时没我说话的份儿。”
“什么叫可看的脸。”阿敛重复了几次,猛地跳了起来,说道:“那老小子要对你不轨。”阿敛那样子像是要抡起袖子跟人打架似的。
“你的意思是,他如今故意留我们在此处。”阿流转念一想。说道:“他倒也不是个草包,把敌人留在眼皮底下,有什么动静便可一举歼灭。可真是一举两得。”
“我们的人,围着南城绕上好几个圈都行,会怕他?”阿敛奇怪了,他们这一次秘密带了五万人,怎么可能被人歼灭。
“这才叫聪明反被聪明误。”淳歌讽刺一笑,熟悉他人都知道,淳歌做起事儿来,可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赌徒,为了目地,他可以孤注一掷。这一次他可是将东南大部分的兵力都偷运过来了,为的就是包抄南城。
“只是东南这么空着,却也有危险啊。”阿流还是有些担心的。东南毕竟是淳歌的根,现在无人防守,若是出了什么事儿,可就功亏一篑了。
“你们觉得我会把官家,置于危险之地吗?”淳歌前几天与某个人,谈拢了一件事儿,这才是他放手一搏的真正原因。
“乐水要回来了?”阿流不敢相信,但却也只有乐水能让淳歌毫不犹豫地将背后交托。
“聪明。”淳歌为苏见豫解决南派以及南王,两大南方势力,苏见豫才勉强答应放乐水回来。
“咱们就只差一阵东风了。”阿流忙活了大半年,这件事儿终于要完成了,也不枉他两头跑了那么久。
“东风已经到了。”淳歌想起昨日刚到的南川公,忍不住笑了,看来是时候去拜访南川公了。
翌日清晨,淳歌带着小旗子两人去拜会南川公下榻的客栈。
“咚咚咚”小旗子敲响了客栈的门,这是南川公在西南的产业,自从南川公一来,这家客栈便关门歇业,专门服务南川公了。
“谁啊,大清早的。”栈内的小二,打开门却是不认识门前的这两人。
“就说官淳歌拜会。”淳歌轻声说了一句。
那小二本想着关了门,再去通知南川公的,但是淳歌却云淡风轻地说了一句:“告诉南川公,有一句古话,叫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
小二先是一愣,忙请淳歌先进门坐好,自己则是一扫方才的怠慢,赶忙去禀告。
小旗子默默地竖起大拇指,他家大人越来越腹黑了,嘴上客客气气的,但是只要不是白痴都能听出话语中,有淡淡的、强势的威胁。
“你当我二伯为何会在这点年岁便心力交瘁呢?”淳歌早就知道南川公曾与官二伯对着干,直白地说,南川公就是间接拖垮官二伯身体的人之一。他从前不说,不代表他不知道,更不代表,他不会记仇。
“大人。”小旗子似是想到当年的陆卿士,淳歌可以说是断绝了陆卿士及其后人的所有后路,整个东南的官员都明白,当初繁华一世的陆家,如今落到夹起尾巴做人的境地,是谁的杰作。
小旗子相信南川公的结局,不一定比陆卿士好,因为淳歌可怕起来,真的有一股六亲不认的狠劲儿,你永远料想不到,淳歌会做出怎样的事儿。
“官大人,清早拜访不知有何事啊。”南川公平素有早起的习惯,虽然他很想将淳歌撂在这儿,但却因为淳歌的一句话,让他犹豫了。
“本官,想和南川公聊一聊。”淳歌这话是对南川公说的,但却看向那小二,小二二话不说便关了客栈大门,急急退出了这谈话的圈子。
“官大人想聊什么?”南川公坐在淳歌的对面,总感觉今日的淳歌有些不同,有点冷漠,不像是那个时时刻刻带着伪善面具的人。
“聊聊官家。”淳歌为南川公倒上一杯茶,笑道:“南派打压我官家不是一天两天了,南川公觉得本官会怎么做呢?”
“等到王爷等位,是官家兴起,还是我南派独占鳌头,官大人难道不明白吗?”南川公是坚定地拥护南王的,而且他与南王多难合作,可谓是结下了深刻的友谊,只要南王登基,那么等待南派的将会是无可限量的前途。
“扑哧”淳歌仰头大笑,说道:“你将整个南派压在南王身上,就不怕马失前蹄啊。”
“你什么意思。”南川公仔细地打量淳歌,这人不也是支持南王的吗,怎会说出这样的话,难道……
“南王,本官估摸着,他如今是不可能活着走出京城了。”淳歌今天来,就是摊牌的。
“你是诓南王进京。”南川公将前后事件联系起来,难怪,这一次他们什么都是顺顺利利的,原是淳歌他们欲擒故纵啊。怪不得秋神医不早不晚要为皇上诊脉,怪不得淳歌要南王将所有的精兵都带去,怪不得淳歌会在南方逗留,所有的疑点,都在这一刻解开了。
“我只是诓南王进京吗?”淳歌斜着脑袋,媚邪一笑,说道:“刘誉,你果然是老了。”刘誉乃是南川公的名字,只是这人成名久矣,鲜少有人会用名字称呼他。
“你诓的。”刘誉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道:“是我。”
“那你再想想,我所诓的是你的什么呢。”淳歌端起茶盏轻抿一口,微微一笑。
“我的命。”南川公摊在桌子上,只怕现在的南派已经被淳歌的人给取缔掉,若是南派没有了他的亲信,那南派便不是他的南派,这不就是要了他的老命吗,他大半生的心血都在南派中啊。
“不过你也别得意,不是只有你有后手的。”万幸的是,刘誉昨晚让南川先生出城了,总算是保留了一丝丝力量。
“后手,你的后手是什么?”淳歌想笑,想笑到岔气,小旗子打开门一个人影走了进来,就像是压垮刘誉的最后一根稻草。
“你怎么会在这儿?”刘誉颤着手指,指着那人。
“我家大人在此,我身为幕僚还能在哪儿。”来人正是跟在刘誉身边十年的南川先生宇文启复。
“你背叛我。”刘誉又急又怒,他的亲信竟会去投靠淳歌。
“我从来都没有效忠过你,谈何背叛。”宇文启复在十多年前被淳歌招揽,一直在淳歌的身后打理事物,十年前混入南派,为淳歌收集消息至今。
“十年前你不过是个黄口小儿,你”看着淳歌那张完美无缺的脸,刘誉忽然悟了,摇头道:“输给你,我认了,我不如你,不如你。”谁能想到一个不足三十岁的官员早在十年前便为今日打算好了呢。
“南川公,看在你我相识的份上,我给你两个选择,你是要”淳歌话音一顿,轻声说道:“家破人亡,还是死后留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