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竟然源头都是在慕亦弦身上吗?
宣绫靖倏地愣了愣,实在是没料到会单单只因为慕亦弦……
毕竟慕亦弦那冷漠孤僻的性子,寻常人根本难以近身,他更不会是对人留情之人,上一世,虽然也有过方长玥对慕亦弦有好感的事情,但因着她与慕亦弦都没拒绝太后的赐婚,方长玥的事情很快就消了声息,难道,这一世因为她有意避开了和慕亦弦的联系,才出了这等偏差?
亦或是,方长玥对慕亦弦其实并无情意,只是她自己都未辨清究竟是崇拜感还是向来养尊处优的优越感以及胜负欲……就被太后在背后挑唆利用了个彻底?
相对于一瞬在脑海中闪过的两种猜测,宣绫靖更偏向于后一种,毕竟两世相处了,她很了解慕亦弦的性子,方长玥恐怕连话都没能和他说过几句,又哪有时间去种下情根?
而随着茴香顾不得尊卑只为为自家小姐讨一个说法的愤愤斥责之态,方长玥柳眉倒竖,怒火在双瞳中肆虐翻腾,抓住她的手越发狠狠地收紧,细长的指甲抵在她的胳膊上已经於出了一道道血痕,加上河渠面上,寒风越加冰冷,更带着重重的湿气,肆无忌惮地灌入袖口。
阿玦因着心疾的折磨,身体自幼便很虚弱,这僵持的短短时间里,她那被方长玥抓住的胳膊已经冰凉的隐隐作痛!
姣好的峨眉渐渐拧成了一团,素鸢终于察觉了她神色的不对,视线立刻找到了源头所在,方长玥那只狠狠用力的手上!
忧色与愤怒夹杂闪烁,素鸢也再不顾会否因为她冒犯方长玥的事情给小姐带去麻烦,立刻手上巧劲暗使,扣在了方长玥的手腕之上!
瞬间,就听见方长玥痛呼一声,双目却瞬间红得滴血,理智全失,带着一种疯狂拼命之态,反手狠狠向着素鸢的手背抓去!
细长的指甲瞬间刺入素鸢的手背,划出了两三到红红的血痕!
素鸢痛得皱了皱眉,却忍着痛将宣绫靖稳稳护在身后后,才力道一加,反手将狠狠抓在她手背的方长玥甩开。
方长玥惯性往旁一跌,脚下一崴,整个身子向着游廊的栏杆处歪去!
茴香一惊,伸手去抓,素鸢也意识到力道过了,也要去拦。
电光火石间,方长玥失了重心,双手胡乱在空中抓着,想要拉住什么,而离她最近的,正是那温婉大方的女子,可纵然拉住了那女子,素鸢甩开她的力道实在太大,不仅没能稳住跌势,反而将着那女子一同拉拽着坠入了冰冷透骨的水中。
紧接着,便是扑腾扑腾在水中的乱声。
茴香霎时惊恐慌乱地大喊起来,“来人啊,我家小姐落水了!快来人啊!我家小姐落水了!”
闻声而来的侍卫飞速跳入水中,将在水面中扑腾挣扎的二人从水里救了上来。
可这冬日的水,自然不比夏日,虽是只入水了短短十几息,方长玥以及另一名女子已经是浑身发颤,面色煞白一片,渐渐人事不知。
茴香焦急而惊忧地将身上的披风脱下紧紧覆在方长玥身上,可在她低头呼唤方长玥醒醒的时候,她的唇角分明划过一抹得逞的诡笑。
宣绫靖视线凝视在茴香那有过转瞬即逝的诡笑的唇角上,心头陡然一沉,料想到了什么。
素鸢瞧着那无辜被牵连的女子,也连忙扯下自己身上的披风,紧紧裹在那女子身上。
随着茴香惊恐慌急的大呼,焰火过后还没散去的零散宾客都全全向着这处聚来,而连安王已经告退离去,静穆王又送着萧国老回府,最后从看台而来的,就只有太后与萧太妃二人。
人群中立刻让开一条道,太后走入冷冷瞧了瞧一眼地面的狼藉以及那两人湿淋淋的狼狈惨状,面色沉抑至极。
看见太后一众主事人到来,茴香立刻扑到宣绫靖面前,疯魔般地双手紧紧合扣住她的手,拉拽着嘶吼地道,“太后,就是她,就是她指使丫鬟把小姐和李姑娘推下了水!太后,您一定要为小姐和李姑娘主持公道啊!”
太后沉沉瞥了呼天抢地般的茴香一眼,却并没有先立刻追问缘由,反是凤目紧敛,沉稳而有序的迅速吩咐道,“将长玥和世旋就近安置到清合殿内殿,落霜,你即刻去太医院请几位太医过来。”
待落霜以及周围的宫女领命而为,太后这才又睨了此刻挤在游廊的众人,终于带着几分不悦的口吻道,“晚宴到此结束,诸位该散了!”
诸人纷纷告退离开,不多时,前一刻还拥挤异常的游廊,瞬间就只剩下了零零星星的几人,站在游廊渠面上,顿觉寒风湿冷透骨。
太后敛了敛眉眼中的不悦威严,才转眸看向身后的萧太妃,勉强着几分和声道,“路途劳顿,又闹了整整一下午,此刻夜也深了,太妃怕是也累了,不妨先回宫歇息吧。”
萧太妃却紧紧皱着眉,慈祥和蔼的面上更似有无限担忧,“这本宫怎么还安得下心休息,本宫还在先去清合殿看看旋儿要不要紧吧。”
宣绫靖这才想起被方长玥无辜拉入水中的那温婉大方的女子究竟是谁,应该正是之前在假山群时,傩娘曾提到的那位李世旋,与萧太妃算是有些亲缘关系的人。
见萧太妃如此忧色,太后也不便再劝,点了点头,视线才终于淡淡地落在了宣绫靖的身上,眸色微沉,但神色却莫测难辨,只淡淡威严地命令道,“郡主先留一会儿,让哀家和萧太妃也好弄个清楚,刚刚发生了何事。”
“是。”宣绫靖知道此刻不是解释与争辩的时候,只柔柔应了一声,便一同向着清合殿走去。
……
两名太医为方长玥和李世旋看着诊,二人都已经喂下了一碗驱寒的药汤,又等了一个时辰,寻常也该醒了。
可方长玥和李世旋仍旧一动不动躺在软榻上。
太后不放心地让太医又瞧了瞧,一位太医把了把李世旋的脉象,先回禀道,“脉象确实是风寒脉象,许是二位小姐比寻常人体虚些,才还未醒来。”
萧太妃立时缓和了些面上,走上榻前,去瞧了瞧还在昏迷之中的李世旋。
而另一位为方长玥诊脉的太医,却轻微“咦”了一声,又搭上脉搏,仔细琢磨了许久。
而不动声色瞧着太医隐约难色的模样,宣绫靖心头的那股不安渐渐放大,越发觉得……方长玥会和她再次闹起来,恐怕并不是偶然!
就算方长玥自己都以为她们会在游廊上撞见是偶然巧合,宣绫靖也可以肯定,这一次,绝不是巧合!
不仅仅只是因为茴香那一丝得逞的诡笑,还有此刻,明明只是落水受寒,可为方长玥诊脉的太医迟迟无法断诊的病情……
而这一切,宣绫靖大抵已经料想到了太后的意图,将她困在宫中,不给丝毫会将暗道消息传出的机会。
而等那太医去向太后请罪回禀时,宣绫靖暗暗叹道了一句,果不其然!
那太医满是为难与迟疑之色,眉头拧成了川字,“回太后,方小姐的昏迷好像并不是因为落水受寒。”
“那是什么原因?”太后敛目,满是阴沉之色。
“这……”那太医期期艾艾地顿了顿,才跪地请罪道,“请太后恕罪,老臣方才仔细辨了辨方小姐的脉象,才发现一丝不对劲,方小姐的脉象确实和虚寒之状极像,所以先前老臣和孔太医才未能发觉。但具体是什么原因,老臣还未看出,也许……会是什么药物所致……”最后,那太医才迟疑地说出了一个推测。
太后面上骤然一惊,紧接着便是震怒,“你是说,有人胆敢在宫中下毒?!”
茴香大慌地扑到方长玥榻边,唤了几声毫无反应后,便愤恨地瞪向了宣绫靖,不顾场合地痛斥哭诉道,“就是你害的小姐!你个狠毒的女人!小姐不就是与你起了一点口角,你动手掌掴小姐不过,竟然还偷偷下毒毒害小姐!你太恶毒了!!太后,太后,您一定要救救小姐啊,救救小姐!!一定不能放过这恶毒的女人!!”
太后面色沉冷,盯着狼狈哭诉的茴香,久久不发一语。
而正面色稍霁的萧太妃听闻此话,也迅速从李世旋所躺的榻边刷地站了起来,睨了哭诉悲愤的茴香一眼,不怒自威道,“闭嘴!”茴香哭诉的脸瞬间僵住。
随后,萧太妃迅速指了指正回话的太医,紧张道,“你再来看看旋儿。”
那太医闻言立刻又为李世旋搭了搭脉,紧接着,便是如出一辙地皱眉,告罪!
那本已经诊断出李世旋只是感染风寒的太医惊地如同那位太医一样,仔仔细细地再次把了把脉,神色也渐渐沉了下来,亦是如出一辙地请罪。
素鸢听见太医的禀告声,立时忧色不已看向了宣绫靖,生怕他们会把这中毒之罪硬生生推到长公主身上!
可她入眼所见,长公主神色淡然恬静,双眸沉静润泽,明明是静默站在殿内一侧,竟有一种闲立幽林,沐浴皎皎清辉的怡然与闲雅。
而瞧着长公主这幅沉稳淡静,宠辱不惊的气韵,她本还忐忑的担忧也渐渐平缓了下来。
太后和萧太妃的面色瞬间阴云密布,双目沉水,似有雷霆酝酿乍响,怒火凝实,瞬间压抑了整个内殿的气息。
所有人浑身紧绷,呼吸声都压到了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