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整个盛都越发风平浪静,甚至有一种极度的诡异,安静的,就连连刮几日的寒冽北风,都莫名息了动静。
宣绫靖安抚着忐忑不安的连悠月,视线却时不时瞧向屋外严阵以待看守严密的禁卫。
得想个办法,将悠月也送离东渊。
不知阿越师兄如今在何处,不过如今,宣绫靖也不指望闻人越能有办法将连悠月大摇大摆带出皇宫,太后担心西殊参与政变之事,必定会强留连悠月用以制肘,若是这关头,闻人越自投罗网,太后只怕更加高兴。
看来,只能等明晚素鸢前来,在想办法了!
宣绫靖眉眼温润柔和地抚了抚连悠月的额发,才道,“不要着急,会没事的。”
连悠月弯弯如月的眉眼里满是惴惴不安地涟漪,微冒冷汗的手紧紧攥着胳膊上的铃铛,好似只有抓着铃铛,才能让她稍有平静,“太后这么对我们……他不会也有事吧?”
宣绫靖知晓连悠月担忧的是阿越师兄,也只能柔和抿唇笑了笑,道,“应该不会有事。”
“嗯!”连悠月却好似得到了极大的鼓舞,重重点了点头,面色满是坚定与希冀之色,“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极度安静的氛围之下,整个盛都渐渐走过了整个白昼,而入了夜后,就连天幕都毫无动静的一片漆黑,没有半点月色星光,黑沉沉地,像是酝酿着大风暴,压抑的所有人心绪都有些不畅。
而第二日,这种宁静更是被推上了极致,明明只在白昼,都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迫感,整个朝堂之上,所有大臣都敏锐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而这一日凌晨,太后的那封信,也终于送到了慕亦弦手中!
此刻,他们已然快要到达东渊境内,慕亦弦拿到这封书信之时,面色寒如冰铁,视线寂冷,如同万载冰雪荒原,空寂压迫。
“殿下,太后传书什么?”阮寂从刚迟疑地问了一句。
慕亦弦幽黑的双瞳如同两柄凛凛杀气的剑尖,直刺阮寂从而来,阮寂从浑身一惊,只觉通体冰凉!
而在阮寂从惊悸失魂的呆震下,那一封书信在慕亦弦手中生生化作了碎屑,没入了地面的灰尘之中。
阮寂从惊疑不定地瞧了一眼被慕亦弦捏成碎屑的书信,再不敢多问。
“黑铁卫调集的如何了?”慕亦弦面色冷峻沉冽,嗓音更是冷漠地没有一丝柔和,只剩彻天彻地的杀伐凌厉,似要划破夜幕,惊彻天下!
如果北弥妄图复国,北弥小皇帝必然要出现在北弥皇都,他既然已经饶了宣绫靖一次,那宣弘璟,他绝不会再手软!
黑铁卫,必将再次兵临北弥城下,滔天杀伐也将笼罩住整个北弥皇都,北弥余孽不死,誓不罢休!
阮寂从抖了抖寒意,这才寒战地道,“应该调集的差不多了,不过大部队行军,最快,怕也需要数日才能抵达东渊边境。”
“嗯。”慕亦弦冷冽的应了一声,这才又继续赶路。
可未走多久,慕亦弦陡然吩咐道,“阮寂从,你带他们将北弥余孽送回盛都,本王直接赶去会见黑铁卫!”
言罢,慕亦弦便只带了几名亲卫,疾驰驾马没入了向着东渊而去。
阮寂从盯着慕亦弦疾驰离去的背影,神色沉得有些冷肃。
……
这一日夜里,整个天色越发暗沉下来,压地越来越低,就像整个天幕直接压在了所有人的头顶上,让所有人都心生一种难言的压抑与恐慌,感觉这天就要塌下来了。
太后面色阴沉凌厉地坐在飞鸾殿内,惊得整个飞鸾殿鸦雀无声,就连呼吸都小心翼翼地憋着,生怕一不小心惹了太后不悦,招致杀机。
太后之所以面色阴沉,便是因为有一种莫名的担忧总是绕在心口,怎么也挥之不去。
沉沉呆在飞鸾殿良久,太后终于起身去了飞鸿殿内,一直哄着小皇帝到了子夜,才又返回飞鸾殿休息。
傩娘伺候着太后睡下后,才从正殿退了出来,可当她正要转身之时,却感觉眼前好像有一道影子忽然一晃,而那方向,正是月宁郡主之前所住的偏殿。
傩娘面色瞬间一沉,满是谨慎提防地走到了偏殿,举着灯笼四周照了照,发觉并无异样后,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幸好是眼花了。还好郡主与连姑娘早已被转了到边角的沁芳阁,要不然出了差错,这飞鸾殿怕是又要多处一批冤魂了。”傩娘心有余悸地感慨摇了摇头,这才又转回卧房,前去休息。
而等傩娘离开后,一道人影却忽然从屋顶坐了起来,默然瞧着傩娘走远的身影,这才眉目微敛,满是沉色。
此人,正是奉宣绫靖之命而来的素鸢。
这几日,素鸢都在参与九伶楼的安排,并未有机会与云凌老将军有过交谈,故而根本不知宣绫靖已被换了住所,便只熟门熟路地到了这偏殿,却没想,整个偏殿竟是人去楼空,不仅人没有寻到,还险些被太后亲信给发现!
“沁芳阁?”素鸢回忆了一番傩娘刚刚自言自语的感慨,清冷沉凝的眉眼里依稀透出几分喜色,这才身形一动,正要前往沁芳阁而去,却没料,又有两三道黑影出现在这偏殿之上。
素鸢当即趴下身,藏匿好身形,瞧着那几人的动静,竟也是在这偏殿内寻着什么,不由心头生了疑,不知这些又是何人。
等到那几道黑影离开,素鸢这才又动身前往沁芳阁。
等她到达沁芳阁时,一眼便看到了站在沁芳阁门外的禁卫身影,面色瞬间一凝,却越发放轻了动静,悄无声息跃上屋顶,掀开了屋瓦,才潜入了沁芳阁内。
素鸢刚一现身,宣绫靖便瞬间命令衾香落下了窗栓,而后,衾香故意装作与连悠月聊天,遮掩着素鸢与宣绫靖的动静。
宣绫靖与素鸢微是往内间走了走后,不待素鸢率先开口,宣绫靖便是确认般地问道,“素鸢,尉迟可有让你去一处?”
宣绫靖的问题颇有些莫名,但素鸢却是听懂了,当即点了点头。
见素鸢点头,宣绫靖面上也浅浅溢出了一丝笑意,叹了声,“那好。”
随后,才悉悉索索从怀中取出一个早就备好的荷包,沉沉放入素鸢手中,低声道,“等完成那一处的事情之后,你再打开此物。记住,千万不可提前打开。”
“是。”素鸢见宣绫靖神色严肃,当即也正色应了声,才将荷包收入怀中。
见宣绫靖露出满意之色后,素鸢眉眼才又泛起几分忧色,迟疑道,“臭小子已经叮嘱我小姐您的撤退计划,我也已经在郊外备了快马,可小姐您倒时如何从宫中脱身?我还是来宫中接应您吧。”
宣绫靖却了然地勾唇笑了笑,而后安抚道,“放心,等你打开荷包后,自然知晓我的安排,按照其上所写行动便可。但记住,不能提前打开,一定要等那一处事情完成之后。”
听宣绫靖叮嘱了两遍的不可提前打开,素鸢心头也不由更加严肃了几分,只感觉揣在怀中轻飘飘的荷包,忽然沉甸甸的。
宣绫靖却没再多说什么,只叮嘱了素鸢将连悠月带离皇宫。
连悠月身材娇小轻盈,素鸢带着她,并不困难。
可等素鸢离开后没多久,这个沁芳阁的屋顶竟再次被掀开了一处缺口,而后,闪身进入了两道黑衣人。
宣绫靖与衾香神色瞬间一紧,衾香更是隐隐护在宣绫靖身前,防备地盯着这突然出现的二人,但却并未出声,惊动屋外的禁卫。
那两名黑衣人本还担心她们出声,正坐着噤声的举动,可发觉这二人皆不出声,这才放了了警惕,极小声地道,“我们并无恶意。”
“你们是谁派来的?”宣绫靖更是近乎无声地质问了句。
“主上,南乔君上。”那黑衣人答道,随后更是道,“主上说,接下来东渊时局动乱,二位尽皆对他有恩,特命属下等,救二位离开东渊。”
南乔质子,聂君厝?
听闻那黑衣人之言,宣绫靖微是愣了愣,没想到这南乔质子倒还是有情有义之人。
倒也不枉衾香因着聂君厝一句安排,在东渊宫内熬了如此之久了。
只可惜,她并不能离开。
敛了敛有些走神的思绪,宣绫靖才浅浅笑了笑道,“多谢南乔君上挂念了,既然二位来了,便待衾香离开吧。”
“那姑娘?”那黑衣人听出了她的意思,疑惑道。
“我在东渊尚有要事,并不能离去。”宣绫靖解释道。
那黑衣人这才转头看向衾香,可衾香却忽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先是郑重叩谢一首,才道,“多谢君上挂念,只是,奴婢说过,郡主只要救下了君上,奴婢便会以死相报,如今郡主有难,衾香怎能独自离开!还请二位代衾香转告君上。”
宣绫靖却是出声劝道,“衾香,我并不需要你的回报,而且,我想你们君上已经给了我我最想要的回报了。这些就够了!”
她肯定,聂君厝与阿越师兄必然达成过对北弥有益的协定。
衾香留在宫中,只怕凶多吉少。
可衾香却固执地不愿离开,见状,宣绫靖只好示意那黑衣人直接打晕了衾香,将人带了走。
见她执意不走,那黑衣人也只能放弃,只带着衾香离开了此地。
不平静的一夜,终于走到了尽头,天际破晓,蒙蒙亮之时,天空忽然飘起了细细的雨花,可这雨下得格外细软无声,软绵绵的,竟是无形让人有一种不知何物憋闷在心,绵软无力,难以纾解的压抑感。
“太后,该起身上朝了。”飞鸾殿,傩娘推开了正殿大门。
太后撑起身,神色寒冽深晦,威仪道,“皇儿如何了?”
傩娘俯了俯身,一边伺候着太后妆容,一边回道,“况太医也正为皇上准备。”
“嗯。”太后神情有些阴狠地应了一声,凤目里杀气却一瞬汹涌而起。只要一想起她皇儿如今的样子,她心头的愤恨杀意就按捺不住!
太后换好朝服,才向着飞鸿殿而去,可走入蒙蒙细雨之中时,她却目光阴厉地瞥了沁芳阁方向一眼,杀气凛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