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桑莫一惊,连连呛咳几声,面色愈加透明恐怖起来,见着他小心翼翼扶着山壁一步一步走来,宣绫靖生怕他力气不济地跌下山崖!
好在慕亦弦飞速掠过几步,将桑莫搀扶到了尚且宽敞的此处。
桑莫就地坐下片刻,才勉力一丝强笑,沉缓道,“郡主怎么也来了此地?”
宣绫靖蹙了蹙眉,面上满是忧色,看着桑莫惨淡的面色,不由加快语速道,“殿下听说此阵是控心之阵,刚好我又对控心之阵有所涉猎,殿下方才请我前来。不过我所涉猎俱是纸上谈兵,偶然寻到入阵之眼已是万幸,破阵之事,恐怕只能全全仰仗桑莫公子。桑莫公子如今眉心死气,怕是已经耗尽心力,难以为继,不知可已寻到此阵阵眼所在?”
宣绫靖此刻的担忧绝对是有根有据。
强行送人出阵,本就是极其耗费心力,更是足以让桑莫虚弱月余,可身陷阵内,根本没有给桑莫任何之机去恢复,桑莫又是走投无路采用了更为损耗心力的追根溯源之法寻找阵眼。
如此心力过损,耗得便是生命!桑莫如今双目胀血、死气虚浮,就是最好的证明!若他再强行耗费心力,不出一个时辰,必死无疑!
宣绫靖不着痕迹扫过一眼桑莫暗记停止之处的山壁,心头暗叹一声幸好!
若是桑莫还未找到阵眼,恐怕就算她身在此阵,不顾暴露身份,也难以保证能在一个时辰之内寻到阵眼!
慕亦弦亦是看出了桑莫此刻的危机,不由幽瞳微敛,深晦难企,淡淡杀意若隐若现,定然也是猜到桑莫恐怕是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才能强行驱他出阵,将自己变成了这一副强弩之末的“死境”!
二话不说,慕亦弦剑眉一凝,径直在桑莫身后坐下,强行输送了几分内力护住心脉,才见隐桑莫眉心的死气稍有褪去,但却治标不治本,若无法迅速破阵而出,桑莫仍是生机难存。
慕亦弦面上沉冷一片,眉宇一寒,幽黑的眼瞳中霎那凝实先前尚还淡淡的杀气,怒色在眼底翻涌四溢。
桑莫缓了缓沉重的,借着慕亦弦这一番内力稍有缓和,抓紧时间道,“殿下,眼前这山壁就是阵眼所在,我本还为难以我如今的心力衰竭之状,根本无法打破山壁,更无法再损耗心力借控心之阵的幻象之力‘幻想’出一位‘殿下’来帮我将此阵眼打碎,殿下来得正是时候。”
“如何击碎?”慕亦弦只迅速而简洁的问道一句,幽沉的目光却落在桑莫惨淡的面色上。
“不急,要等逢魔时刻。”桑莫顿了顿,恢复了些呼吸,才又继续道,“此阵在逢魔之时,阵力最强,阵眼最弱。那时,山壁最好击碎,否则,只怕要用火药,才能将这山壁炸开。不过,逢魔时刻,阵力最强之时,心性再坚定,也会被阵法摄动心神,所以,殿下一定要快,这也算是阵法的自我保护,一旦殿下也被强行摄动心神,错过逢魔时刻,阵眼恐怕凭蛮力难以破之。”
慕亦弦没有说话,只极为沉冷的点了点头。
而宣绫靖低垂的眉眼中却暗暗拂过一丝赞赏,桑莫的话语,轻描淡写,但作为精通阵法术数的她而言,极为明白这其中暗含了多少次生死危机。
逢魔时刻,阵力最强,又强行摄动心神,而桑莫被困于阵内已经六七日,每日必会在逢魔之时强行被这控心之阵所影响,想及先前在客栈房间内所残余的打斗痕迹,只怕桑莫所遭遇的幻象远比他们遭遇的要危险的多,更何况,桑莫除却通晓阵法之事,便也和他的外貌一致,只是一名文弱书生罢了。
控心之阵,摄心中所想,桑莫倒也不枉为阵术大师,竟能以力御力,借控心之阵的力量自行幻想出“慕亦弦”来助他脱困。
宣绫靖故作钦佩地瞧了瞧终止在眼前山壁之上的暗记,眸底幽色难探,思绪中全是山壁与小院南北相应之事,面上却是惊叹赞道,“桑莫公子在阵法上的造诣果真非凡!”
难怪能破了她所设下的葵天兵阵!这一句,宣绫靖自是只在心中暗叹。
上一世,桑莫尚且跟在慕亦弦身边之时,她因为顶替着云夕玦的身份,又暗中挑动着东渊各方的夺嫡纷争,不曾多用阵法之术,而后来,阴差阳错下慕亦弦登上帝位后,她与慕亦弦暗中争锋相对时,桑莫却不知为何远离了东渊,周游各地而去,以致于除了葵天兵阵一役,她与桑莫从未再有机会对阵一番。
而对于她的赞叹,桑莫却不知想到什么,神思稍稍恍惚片刻,才推却地勉强笑了笑,好似有些憨实的赧然之色,虚不愿受。
而慕亦弦却孑然挺立于山壁之前,颀长挺拔的身形,投下一片暗沉的阴影,思绪中一闪而过,先前那黑衣人逃离的方位,似乎,正是整个方位所在。
整个气息越发有些幽冷而肃杀,单手摩挲着手腕处,任凭孤寂淡漠的眼瞳中杀气如丝,肆意涌动。
宣绫靖自是不知慕亦弦此刻在想些什么,但却敏感地察觉到了慕亦弦此刻气息的变化,暗暗敛了敛心神,生怕露出了什么痕迹。
此刻,距离黄昏逢魔时刻已经不足一刻钟。
桑莫先前在内力之下稍有好转的面色在时间的推移下又已经变得苍白惨淡,内力终究只是外物,在这损耗心力的阵法之中,无时无刻,不都在耗费心力抵抗着控心之阵,桑莫若再不破阵离开,危在旦夕。
就算不懂阵法的危险,也知此刻桑莫的情况绝对是刻不容缓。
越来越迟缓而沉重的呼吸声,成了此地此处唯一的声响。
慕亦弦沉默地盯着天色,宣绫靖与素鸢亦是默不作声,都在等着时辰的到来!
逢魔时刻,终于到了!
慕亦弦立时瞳眸一眯,寒意凝如实质,握掌为拳,飞速按照桑莫所言用尽力量狠狠击在山壁之上。
轰隆一声,山壁咔咔碎裂!本是需要火药轰炸的山壁竟然真的在这逢魔时刻,在慕亦弦一拳之下轰然碎开!
桑莫如释重负虚弱一笑,慕亦弦亦是敛了敛浑身的冷厉杀意。
而宣绫靖却极力压着灼灼的视线,飞速在灰尘翻滚间转眸看向了山壁之后!
旋即,她的烟眸暗自一缩,漾出几分浓烈的深晦。
那山壁,果然——大有问题!
但来不及她多加辨认打量,随着山壁轰然崩塌,整个幻境霎时摇摇欲坠,不多时,就已经全然溃散。
而等他们再次睁开眼,心神回敛,入眼的,却已不是山壁,而是那熟悉的木屋,他们正趴在案几上,相继醒来。
宣绫靖微微揉了揉额心,脑海中却迟迟难以挥去破阵那一刻,隐约所见之景!
如若她不曾看错!
那被慕亦弦一击而裂的山壁之后,从一处极小的缝隙间,她看见的,似乎并不是预料之中的山体,反而,是一处雪白空旷的空间。
难道,那山腹之内,竟是空的不成?!
心神猛然一跳,宣绫靖忙得按捺而下,继而担心桑莫与慕亦弦亦是注意到了那一处异象!
两处控心之阵,偷“她”尸身,又以北弥皇室踪迹诱东渊而来,山腹空旷,种种迹象,让她不由地心生一种猜测!
一种,十分危险的猜测!
如果此地布阵之人与偷取“她“尸身之人是同一人,那么,“她”的尸身,极有可能正藏在那隐秘的山腹之中!
可那人究竟想干什么?!
就在宣绫靖心头不可抑止的浮现这危险的猜测之时,木屋门前,衬着稀薄的暮色,忽的闯入一名侍卫径直跪于门前,沉声请罪,“属下等失职,请殿下责罚!”
宣绫靖心神骤敛,不着痕迹扫过一眼那请罪之人,顿时想起先前入阵之时,慕亦弦的“姗姗来迟”,请人入瓮之事!
继而不由地暗暗松了一口气,看来,那人逃脱了慕亦弦的追捕!若是让那人落入了慕亦弦的手中,只怕“她”的尸体也会落入慕亦弦手中。
慕亦弦面色冷峻,眉宇冷冽,嗓音微沉,似在思量,“如何丢的,在何处丢的?”
宣绫靖刚刚暗松的心神立时随着慕亦弦此问再次一紧,担忧侍卫的回答会将慕亦弦的注意力吸引到了那山腹之中。
而等那侍卫刚一开口,宣绫靖就心跳猛然一滞,暗叹一声,坏了!
因为那侍卫道,“属下等追踪而去,那黑衣人对雾障树林似乎极为熟悉,一直带着属下等在内兜圈子,随着林间雾障越来越重,属下等追踪的愈加吃力,若是再等雾障重些,那黑衣人定能甩开属下等人,但不知为何,就在刚刚,那黑衣人好像没了耐心,飞速带着我们绕了多圈,就急忙离去。属下等堪堪追踪,那人的痕迹却断在了南面的断崖边,再无其他踪迹。”
话中所指的方位,正是控心之阵的破阵阵眼所在方位,也就是,那处山壁所在!
而在这时,桑莫亦是清醒过来,竟是完全不顾面色的虚弱与苍白,呛得咳了几声,匆匆压下,急促催道,“殿下,快随我前去山壁那处!那里有问题!详情路上我再与殿下说!侍卫所说的黑衣人,很可能藏在那里!”
话音不落,桑莫已是摇摇晃晃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