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日,宣绫靖便静静呆在书房中度过。
当然,对于杨菁阙那件事情的后续进展,也大致从云凌老将军口中探知。
听说,王恒之的老母亲仍旧十分悲伤,王恒之的尸体已经在她家里停灵了好几日,不知下葬了与否。
而王驽似乎仍旧不甘心,询问了云凌老将军一些情况后,就在各处调查着什么。
而出乎静穆王和连安王的意料之外,太后似乎对这件事毫无知情,只同意了连安王的求娶,以小皇帝的名义下了圣旨赐婚,然后就再没过问过这些事情,召见连安王时,也只是过问与西殊使臣商谈的互市情况进展。
本以为就算太后不会明面过问此事,至少也会引起舆论风波,让各派官员大抵都暗暗知晓了此事,并且一观他们二人对这件事的动向,可事实上,这件事并没有扩散开去,反而就停止在王驽知晓了此事,然后扼住了事态。
也就是,知晓杨国公府那晚事情的人,都还只以为那男子就是如同之前民间谣传的穷酸学子,根本没有将在书院发现的那名学子尸身联系在一起。
这让连安王和静穆王都十分奇怪。
可正是一番毫无动静,反而让连安王和静穆王开始怀疑起自己起先的判断来。
这几日,王驽调查的事情大致也有些眉目。
据王驽前来回禀的情况,他的儿子手中有一把折扇,是盛都一家墨宝店的,那把折扇的扇骨全是玉质,所以还算名贵,所以那老板也还记得购买之人,据那老板的描述,应该正是杨菁阙。
而他更是调查出了一处偏僻的宅院,据那里的院主说,那宅院一个多月前便租给了一对男女,不过那对男女倒是奇怪,很少会住在这里,只有隔三差五地才会到这里来一次。
而听那院主的回忆,那对男女正好符合他儿子和杨菁阙的样貌。
将这些消息回禀给静穆王的时候,王驽整个人神色颓败沮丧,毫无神采,双瞳悲戚失神。
听闻王驽回禀的这些消息,静穆王也不知说什么好。
这摆明,王驽的儿子真的和杨菁阙有染。至于争论谁勾引的谁,似乎并没有什么意义。
王驽也心知事已至此,只能垂着头,离开了静穆王府。
可目送王驽离开,静穆王的神色却缓缓沉了下来。
难道只是巧合?
难道真得与太后毫无干系?
可那尸体怎么会堂而皇之地出现了莘念书院呢?难道还能长翅膀飞天不成?
静穆王不解地向尉迟晔说出了自己的疑惑,尉迟晔也有些奇怪,如果真是太后在背后引导事态,那怎么,也该将事情引向静穆王和连安王开始争闹起来的局面才对啊。
沉思片刻,尉迟晔才指出关键之处道,“殿下,派人去查查那尸体时如何出现在莘念书院的吧。若真不是太后而不是普通人所为,那肯定会留下蛛丝马迹。”
静穆王点了点头,连忙唤来一人,迅速吩咐下去。
而另一边,连安王处,亦是察觉到了同样的问题,也吩咐了暗鹰立即去调查个清楚。
对于这件事情突然的偃旗息鼓,宣绫靖知晓时,也觉得有几分诡异。
首要之处,亦是与那几人想到了同一处,那就是,那尸身是如何从乱葬岗到了书院的。
不过她也料想到了静穆王和连安王会派人去查,她自然不会再让素鸢去添乱,反而让人知晓了她也在暗中关注此事。
随后,等到偶然从自己爹爹云凌口中再次听到感叹此事时,已经又是两天之后。
那偷偷将王恒之尸体送到书院的人,竟然是王恒之的老母亲。
据那老母亲说,当时,是她的邻居朱老头回来的时候恰好从乱葬岗经过,碰见了他儿子的尸体,当时夜色重,也不敢确定,就迅速跑回来了,也只随口和她提了一提,而那晚,她一直感觉心绪不宁,便跑去看了看,竟然真的是她儿子。
她知道这事直接通报官府也不会有个什么结果,才故意想要把事态弄大,才将她儿子又运到了天子学府的莘念书院,想要引起官府的重视。哪知,官府又将她儿子的尸体送了回来,却告诉她儿子是罪有应得。她更加不甘心,才终于跑去找了王驽王大人,这才将王驽以往的秘辛给折腾了出来。
好在王驽的秘辛也只限于告诉了静穆王,这件事还没传到萧连锦的耳中,否则恐怕又是一场风波。
这事情一弄清楚,反而让知根知底的人不知该如何说才好了。
连安王和静穆王同时查得这个消息,又找人向那老母亲的邻居朱老头验证过,竟然毫无问题,竟然真的,就是这般的巧合。
似乎,这一场险些让他们二人都怀疑此事是太后居心不良的事情,竟然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母亲不甘心自己儿子莫名其妙死了而折腾出的一场闹剧。
事情就这般息了下来。
听自己爹爹提及,说是连安王瞒着杨国公,也向王驽王大人致了歉,至于王驽能否就这么不计较这件事,倒是不得而知了。
而在这几日闹腾的过程中,连安王与杨菁阙定亲的消息也终于传开了。
贵重无匹的聘礼已经下到了杨国公府,也择好了日子,下月初十就迎娶了。
听说事情就这么落下了帷幕,宣绫靖本还是有些不信的,毕竟这件事的不合常理之处,确实太多了。
可他们调查的事情已经明明白白了,她自然不会跳出来去指指点点什么。只要她的爹爹没有被牵扯在其中就好。
可她心中,还是存有一层深深的担忧,那就是,如果这一切,并不如表象这般,而是太后的乐见其成,可却并没有引起静穆王和连安王的争端,那就只能说明,这个局,并没有结束。
可她却没有料到,她的这一层敏感的担忧却恰恰正应了太后的布局!
飞鸾殿。
太后冷笑地听着傩娘的回禀,最后嘲讽的轻嗤了一声,“就让他们先稍微安心一下吧。”
傩娘俯首应声,而后才提醒道,“太后,朱老头那里,连安王和静穆王的人都已经去询问过了,事情已经按着太后您的计划再走了,朱老头是否要处理掉?”
“不必。”太后似乎并不欲与傩娘深度提及这人,只道,“这人哀家自有安排。”
“是。”傩娘立时闭口,不再多问。
顿了顿,傩娘才又提醒道,“太后,还有四五日,萧太妃和萧国老就要回都了,奴婢已经吩咐了御膳房提前准备着,您看晚宴定在何时?”
“他们代替我东渊出访南乔,劳苦功高,确实需要一场接风洗尘的晚宴,就定在他们回都的当晚吧。”太后敛了敛眉,也不知思量了什么,眉梢微微冷了冷,才又笑着道。
“是。”傩娘简短应了是,便默默后退至一旁,不再言语。
……
这一日,阳光和煦舒适,宣绫靖吩咐侍女将午膳摆在庭院,正准备用膳时,管家突然来报道,说是连府的公子和小姐前来拜访。
连悠月来访,她倒是不觉得奇怪,反倒是连引肃来了,倒是让她有些意料之外了。
忙得让管家将人带至花厅招待,她整了整妆容,才提步前往。
花厅中,连悠月正好奇的四处看着,而连引肃正端正地坐着。
宣绫靖走进之时,连引肃忙得起身拱手见礼,连悠月也只好眉眼含笑的微微屈身行了一礼。
宣绫靖吩咐丫鬟和管家都先下去后,连悠月才不再遮遮掩掩地径直跑到她面前来,小嘴不停地说着些趣事,以及对她上次送去的那些机关物件的喜爱。
宣绫靖也由着她说,不时笑着回应,待她说得渴了,才示意素鸢递上一杯温度适宜的热茶。
待的连悠月饮水时,宣绫靖才终于寻得空隙看向了连引肃,突兀问了句,“连公子可听闻了近日的消息?”
“我去恒之兄府上看过了,他母亲也大抵和我说了一些,最后说是恒之兄确实和……有些关系,他母亲也只能哀叹认了。”
“我都不曾发现恒之兄竟然和……若能早些知道,那晚在杨府,我也能确认是他,也许能阻止这一切……”
听着连引肃的感叹,宣绫靖也只能道,“这事,怪不得你。只能怪他,命中有此一难吧。”
话说到此,连引肃也不再言语,只道,“今日是悠月想来府上,我才陪着一同,也是想与郡主再说一声感谢。这几日虽然没有明显闹出什么风波,但情势的紧张,却在静穆王和连安王之间翻涌,若我提前去了恒之兄府上,只怕恒之兄母亲的行为会莫名牵扯到我身上,若他们怀疑与我有关系,恐怕就会直接怀疑我等降臣的用意了。一旦惹上这些是非,恐怕言辞难以撇清。”
宣绫靖不由地笑了笑,才道,“既然连公子想明白了,那自该知晓我提醒连公子的举措,其实也不过是变相的自保而已,何需言谢呢?同是降臣,自然休戚相关。我也不想让我父亲也惹上这些莫名的怀疑是非。我父亲当初是率领众臣投诚,一旦北弥降臣有了什么问题,首当其冲的,便会是我的父亲。”
“话虽如此,但郡主也确实帮了我,这谢自然还是要到的。”连引肃拱了拱手,却固执地道。
见此,宣绫靖也不再多言,只让素鸢斟茶,请连引肃饮茶。
待连引肃一杯饮尽,才又起身道,“小生下午还要去书院,悠月就暂时留在郡主府上,待我傍晚下学,再来接悠月,就先告辞了。”
宣绫靖吩咐素鸢将人送出府,才自己牵着满是喜色兴奋的连悠月向着皎卿阁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