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王驽尴尬地神色闪烁,思量片刻,也知道这件事根本无法再遮掩下去了,才终于缓缓道来,“当年没有和连锦成婚前,我在乡下就已经娶过妻室,后来怕连锦做出什么事来,就偷偷在乡下做出她们已经意外死了的假象,又瞒着通过别人的手,将她们母子二人安排在了盛都郊外。”
“这么多年,只有二十年前将他们接来盛都安置时,我去见过他们一面,之后我就再无和他们往来,也是怕连锦会知道了此事……”
说着说着,王驽颓然沮丧的叹道,“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当初就算被连锦知道,我也该给他们母子一个安全之所啊……而不是这样不管不问,致使发生了这种事情。”
听着王驽的后悔,静穆王也知这王驽是个真情之人,这么多年,虽说当年他有意攀附萧家,但对锦姨也是真情实意。
如今,倚靠着萧家,他也走到了刑部左侍郎的地位,虽说还未坐上刑部尚书一职,但也差之不远了。如今的刑部尚书已经病重多年,刑部的事情基本已经都是王驽一手操办了。
静穆王沉了沉声,打断了王驽的后悔,“王大人,如今不是悔不当初的时候。”
王驽敛了敛面上的悲痛,才道,“殿下说的对,这么多年我虽然对他们母子不闻不问,但我那原配夫人也不是撒谎之人,她说我那恒儿行为规矩,言行有礼,断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你是觉得……杨国公和连安王故意拿杨菁阙的清誉污蔑你儿子?”尉迟晔直接说出了王驽迟疑不决的后话。
王驽抬头看了看面上温和的尉迟晔,而后颓然地点了点头。
“可这样,对他们又有什么好处?”尉迟晔随即奇怪的蹙了蹙眉,看向了静穆王。
静穆王也随之思量起来,“昨日老七已经禀告了太后,要求娶杨菁阙了,太后也没反驳,不日,老七就会下聘迎娶了。若说这是好处,也只是老七独自得了好处……老七已经求娶杨菁阙多次了,杨菁阙都是婉拒了,而杨国公也是随之任之,可见之前杨国公和老七并没有完全站在了一起,而且,杨国公素来最在乎颜面,更不可能拿这种丢脸的事情来促成杨菁阙和老七的婚事……”
“殿下说的不错。”尉迟晔同意地点了点头,“美色当前,王大人的儿子能不能把持的住并不能保证,如果真的只是那两人情到浓处,那就是连安王正好捡了一个便宜,这种情况也未必不可能……如果是连安王有意促成,那也断断没有必要还闹出之后的这些事情来……”
听闻尉迟晔这话,王驽怒色一闪,随即一想,这儿子他也多年没见过,到底什么样,他也无法担保,只能按捺着怒火,皱了皱眉,道,“可如今究竟是怎么回事,也死无对证了,杨国公更不会让下官光明正大的去查。而且杨菁阙马上就是连安王妃了,这事再查,恐怕就会扫了皇室颜面,就算真有什么问题,这事也难找到什么蛛丝马迹了,太后根本不会容忍下官查下去。殿下您看,这事怎么办才好?下官就那么一个独子,难道就这么白白死了不成?”
静穆王静静看着王驽,久久不发话,尉迟晔顿了顿,才道,“这事……确实难办……就算真的是有人栽赃,可当时是被人当场捉奸,而且,你儿子和杨菁阙都是衣衫不整的……这样吧,既然你儿子和杨菁阙出了这档子事,那这二人也不会是才刚刚认识,你派人私下调查看看你儿子最近有没有和什么姑娘认识……如果这两人早就认识,那恐怕就算有人在背后助推,你儿子和杨菁阙也是你情我愿的……”
听闻尉迟晔如此提议,静穆王又迟迟不出声发话,王驽也知这件事确实也只能暂时如此,只好点了点头,才声称告退。
等到王驽离开,静穆王才转眸看向尉迟晔,沉声道,“北晔兄,你觉得这事,会只是巧合吗?”
“不会。”尉迟晔却不若王驽还在时的迟疑,果断回道。
“怎么说?”静穆王沉了沉眉,面无表情。
尉迟晔挑了挑眉,才道,“殿下觉得,杨菁阙是个怎样的女子?”
“很聪明,心思也剔透。”静穆王答道。
“这就对了。”尉迟晔温和地笑了笑,眉眼中满是深意,“就算只是寻常女子,也没有谁会在不适合的场合与自己心爱的人迫不及待做那些事情……更何况,杨菁阙并不是寻常女子,杨国公寿诞更是极不寻常的场合。但凡有点头脑的人,也不会再这种时候,冒险做这些事情。”
“那北晔兄你的意思是……”静穆王迟疑地顿了顿,才又道,“是老七暗中下得手?之前就传出谣言,杨菁阙又被杨国公当场发现这样的丑事,那老七再次求娶,杨国公只怕就迫不及待同意了。”
“殿下你可记得,王驽刚刚说他儿子的尸体是在书院被人发现,而后报了案……”
静穆王点了点头,尉迟晔才又继续道,“按常理而言,杨国公羞愤怒杀了那学子,定然会直接扔到荒郊野外,让野兽啃噬就罢了,遮掩这一切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把尸体丢到书院,让人发现呢?”
“意图挑起本王和老七的矛盾?”静穆王瞬间明白了尉迟晔话中的深意,眸色微寒,俨然想到了什么,而后却又迟疑地道,“会不会是王大人的儿子侥幸没死,残着一口气跑到了书院才绝了最后一口气。”
“殿下这个疑惑倒是简单验证,只需让仵作验一验死亡时间便可。这事,倒也可以交给王大人去办。”
静穆王沉吟地点了点头。
尉迟晔又是沉思片刻,才接着道,“如果并非殿下的猜测,那么这件事就复杂了。如果连安王事先完全不知的话,那连安王也确实是捡了便宜,至少成功求娶到了杨菁阙,和杨国公一派站到了同一阵线。但这件事背后必然另有别人在布局,如果连安王事先知晓的话,恐怕也只布置了前局,而后局关于王驽儿子的事情,必定是被那人反将了一军……连安王现在恐怕也正烦着呢。”
静穆王深有同感地颔了颔首,随后才寒了寒眸,道,“太后的手笔?”
“恐怕还是那次风水沙盘的影响,太后也怕二位殿下不甘蛰伏,才意图让二位殿下互生矛盾,自顾不暇。如果真是这样,那恐怕这只是一个警告或是开端,接下来,怕是不会有太平的日子了。”尉迟晔正色道。
静穆王忽的噙起一抹讽刺地笑容,“自从六年前,这东渊何时太平过?母妃和祖父应该也快回来了,这个年,至少还能是安稳过去的。”
尉迟晔点了点头,才又道,“那连安王那边,殿下准备怎么应对?王驽毕竟失了儿子……”
“先看看是不是太后藏在背后吧,看看她想如何出题再说。”静穆王沉色顿了顿,才道,“至于王驽,先让他去查查他儿子和杨菁阙究竟是什么关系,如果真的是你情我愿,那也没什么必要继续追查下去。他儿子玷污别人清誉在先,难不成阻了老七的婚事,让杨菁阙嫁给一个死人不成?”
尉迟晔无奈地笑了笑,才不再言语。
……
就在各处都是一片乱局之时,宣绫靖呆在皎卿阁的书房中,也终于收到了消息。
正是从盛都令府衙回来的管家来告诉的她。
果然如她所料,这件前,还有后续发展。
倒是没料到,这件事牵扯的会有静穆王,不过在仔细想想牵涉的各方,她倒也明白了这应该在意料之中。
她早就让素鸢前去查探过,自然确定王恒之绝不可能会是自己跑去了书院才气绝身亡。
知晓了那王恒之的背景之后,她反而大致有了明晰的猜测。
说到底,恐怕还是要归咎于她前段时间的风水沙盘事件。
太后与其被连安王和静穆王合谋针对,倒不如事先让连安王和静穆王闹起矛盾来。
而且这件事,不管连安王是已知还是未知,恐怕都只能认栽!
连安王若是不知,那所有事情有可能都是太后布得局,以对连安王有利的情况,致使连安王掉以轻心……而若是连安王已知,那太后恐怕就一直是故作不知的乐见其成,因为,太后只需要在杨国公他们处理尸体的时候,悄悄来个转移,就如同如今的情况一样,让那学子的尸体暴露在书院,从而报案引起各方注意,便能达成预期的目的。
无需多费力气,就能让连安王自食其果。
而且,只是因为接到报案而处理这件事情的她的父亲,云凌老将军,则很有可能会在这件事情中,将连安王和静穆王双方都得罪个彻底,从而在未来局势中,不会去相助任何一方。
有趣有趣!
宣绫靖忽然放下手中的毛笔,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素鸢瞧着突然笑起来的长公主,不由疑惑地停住研墨,问道,“小姐,您笑什么呢?”
宣绫靖敛了敛笑容,才随意回道,“弘淑太后,也算是一代奇女子。只可惜……格局限制了自己,而且作孽太多,上天也不会相助。”
素鸢听得莫名其妙,不由诧异道,“小姐,您在说什么?”
“没什么。”宣绫靖摇了摇头,自然不会与素鸢说,按着她的记忆,东渊这小皇帝怕也要出事了……太后虽有谋略,但终究会败在太局限于帝位的名正言顺上。
这也是为何,她会几次与素鸢说,她们或许能很快回去。
上一世,没有她的风水沙盘,三方夺嫡的端倪都是在那小皇帝出事之后,白热化更是花费了好一段时间。
可这一世,因为她的风水沙盘,三方夺嫡现在都已经隐现了锋芒,一旦小皇弟出事,恐怕即刻就会白热化起来!
再加上她的趁乱布局,这一世,不会再临门放弃了。
素鸢见状,也不好再问,只能关切地看了看宣绫靖的面色,见她面色尚好,才略略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