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令虽是撤除,但太后从最初赐宣绫靖入住宫廷时,就有意忘记了赐予她出入宫令,宫内她虽是能够随意走动,但出宫却是必须请示太后。
不过这一次,宣绫靖却不准备再如同上一次那般取巧出宫,想想也知道,太后如今在连安王那里碰了壁,正满腔憋着怒火,她又怎么会撞上去。 щщщ ◆ttκǎ n ◆C 〇
第二日一早,她便吩咐了素鸢去宫门处等候,慕亦弦虽是对朝政漠不关心,但每隔一日的早朝倒还是会到场。
就在宣绫靖等候素鸢去将慕亦弦找来的时候,欣沐轩内意外出现了两人。
方长玥带着一队禁卫满脸兴师问罪的闯入了欣沐轩。
一冲到她面前,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双目冒火,“给我拿下!”
李世旋紧随着方长玥而来,面上倒是温和有礼,恬静温婉的面颊上还夹杂着几丝尴尬,像是被方长玥硬拉而来。
衾香不由上前阻拦禁卫,却被方长玥一把推开,狠狠撞到了风亭的廊柱上额角瞬间撞红一片。
可此刻禁卫在方长玥的呵斥下,纷纷直冲而来,衾香顾不得自己疼痛难忍的额角,只得跌跌撞撞护在了宣绫靖身前,惊急道,“方姑娘,月宁郡主是太后亲定的,甚至特意通告天下,赐公主仪仗俸禄,方姑娘这般,可有太后手令?”
言下,就是在拿太后压方长玥了!
可惜方长玥此刻满心都是急怒,哪里听得进去,当即不屑地冷笑一声,一巴掌掴上去,衾香拼命僵着身子,巴掌的力道把她的脸打得侧了过去,可身子只微微晃了晃,又直挺挺地立在了原地。
衾香面颊上的巴掌印和额角的红痕,宣绫靖此刻站在她身后,并不能瞧见,可只看着方长玥那瞪得像是要将人生吞活剥的双目,也只下手绝对不轻!
可衾香向来对她恭敬又疏离,一直是不温不火,不卑不亢的,从来只做自己本分之内的事情,绝不会僭越分毫,此刻怎么会如此拼命?
这根本不像是衾香会做的事情。
宣绫靖水眸里微微划过一抹疑惑,而后视线淡淡抬了抬,落在方长玥狰狞成一团的眉眼间。
“衾香,你先退下吧。”
衾香没有出声,只淡淡回过头来,触及她清透潋滟、平静如湖的水眸,顿觉一股难以言说的气势从那柔弱的女子身上迅速蔓延开来。
衾香眸底一顿,划过一抹不知名的幽色,而后退到了风亭之外。
宣绫靖将她那一瞬的神色收入眼底,心头划过一抹了然,她今日一反常态拼命护她,果然是另有理由的。
此刻并不是细究的时候,待衾香退出风亭,宣绫靖浅浅勾唇一笑,神态自若,对周围刀剑相逼的禁卫完全视若无睹,竟是好整以暇地走到石桌前,姿态优雅得斟了三杯茶,而后自己坐了下来,端起一杯茶盏,嗅了嗅,“如今天寒,二位可要饮杯茶暖暖身子?”
见着被人完全无视,方长玥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目眦欲裂,本来姣好的面容都狰狞得再看不见一丝妍丽之色。
“给我拿下!”尖锐的声音划破一瞬的静谧,禁卫连忙往前逼近两步,可却在宣绫靖那和煦温浅的目光下,生生顿在了原地。
那明明只是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子,明明只是一双温光浅浅的双瞳,可此刻,却好似化成了一道无形的水幕,生生拦在他们面前,无论他们如何用力,都会在水幕那温温和和的包容无争下,化为无形。
宣绫靖只静静面对着那群在方长玥催促呵斥下冲上前的禁卫,一语不发。可禁卫久久僵立在原地,双脚如同灌了铅。
宣绫靖唇畔的笑意渐渐转深,撇眸瞧了一眼怒火冲天的方长玥,而后,静静看向了随她一同而来的李世旋。
“方姑娘不需饮茶,那李姑娘可要饮上一杯?”
李世旋微微错愕,担忧不已地瞧了一眼正斥着禁卫赶紧上前的方长玥,又柔柔回以宣绫靖一笑,就势坐了下来,甚至还悄悄拉了拉方长玥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再无理取闹。
可方长玥向来自以为是,骄纵自傲惯了,从来都是她对别人指手画脚,哪里容得下别人对她做这些明显是忍气吞声地小动作,当即拂了李世旋的颜面,鄙夷喝道,“废物!庶出的就是庶出的,只知道忍气吞声!云夕玦,我告诉你!我可不是李世旋,你胆敢对我下毒,这件事,我绝不会善罢甘休!”
李世旋面色隐隐一僵,抿了抿唇不再多言。
“都站着干什么啊!一群废物,连个侍女都制不住?”说着,方长玥状似疯狂地踹了最近的禁卫几脚,怒喝道。
那群禁卫面色满是犹豫为难之色,可也只能硬着头皮又往前逼近了几步,“郡主,方姑娘手执太后令牌,我等不能抗命。”
就在欣沐轩气氛压抑,剑拔弩张的同时,刚刚下朝回宫的太后已经收到了消息。
却只寒冽冽笑了笑,眼中却没有半点笑意,反而满是看不透的深意,“让她闹,不闹,怎么出乱子?刚刚十五不是被云夕玦身边的那宫女请走了么?这闹得越乱,越能看到好戏。”
而此时,宣绫靖淡淡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那禁卫的话,而后抬了抬茶杯,隔空与李世旋敬了一杯,才颇有些兴味耐着性子提醒道,“方姑娘难道还未听说?是你的侍女茴香以下犯上,而且,已经畏罪自杀了。方姑娘真要追究,怕是找错了人吧!”当然,她此刻提起的兴趣并不是方长玥,而是这坐在她对面,和她一样将方长玥当做闹剧一般看着的李世旋。
虽然李世旋被方长玥那句呵斥弄得有些尴尬窘迫,可她却没有看漏她眼底一瞬划过的冷静之色。而刚刚,她可没听错,方长玥说这李世旋乃是庶出,和萧太妃有些亲缘关系的李家,大抵在这盛都也找不出第二家。那也算是个大家族,萧太妃与萧国老的接风宴,所来参加的竟然不是嫡系,仅仅只是一个庶出,想想,这李家,也着实有几分意思。
而她刚刚反驳方长玥的话也是有根有据的,因为就在方长玥和李世旋醒来当晚深夜,与茴香同屋的宫女偶然从茴香的床榻底下发现了一封认罪书,正是茴香的忏悔之言,而太后第二日就以此认罪书结了这无端昏迷一案,但至于为何昏迷,由于罪魁祸首已经伏法,只能不了了之,查不出缘由了。
想来,这萧太妃之前一口一个旋儿的叫着,也只是顾着李府与萧家的关系,并非真要为李世旋讨一个公道,所以等到太后那认罪书一出,这件事,也就这么压下了。
如此看来,恐怕太后早就料定了萧太妃,所以才会指使茴香将方长玥和李世旋一同弄昏过去,将顾及颜面的萧太妃拉入局中。而随后,便可借用萧太妃施压,和萧太妃刚刚回朝的借口,将她万无一失地禁足在宫中,有了这两样借口,再加上李世旋和方长玥确实人事不知的事情,就算慕亦弦想要将她强行带走,只怕也要费一番功夫,而太后也绝对不会让慕亦弦将她带离。
太后确实如愿将她整整禁足在宫中,生生错过了连安王的婚宴,只可惜,太后的如意算盘,终究还是没有成功。
想到况晋函传来的连安王宣称杨菁阙与西殊随行使臣私奔的消息,宣绫靖缓缓勾唇笑了笑,随后,又微微蹙了蹙眉,不知,这等昏迷手段,太后究竟是如何办到的……上一世,她也没查到个缘由来。
就在她思量之时,方长玥斩钉截铁地驳斥道,“不可能!”
随后,方长玥眼中怒火霎那尤为更甚,竟是冲上去几步,戳着她的鼻梁,怒骂道,“你别以为这点小手段就能欺骗我!茴香对我忠心耿耿,怎么可能会害我?!你还有脸提起茴香,还畏罪自杀,我看明明就是你买通了侍卫故意杀害了她!正好,我今天一道为茴香也讨个公道!”
话音不落,她戳着鼻梁的单指瞬间展开成巴掌,作势就要狠狠扇在宣绫靖脸上。
宣绫靖侧身一躲,倒是方长玥掌势难收,将自己的手狠狠甩撞到了石桌上!
李世旋惊吓地站起身来,一时有些惊慌无措的呆愣在原地。
而方长玥白嫩的手指狠狠撞在石桌,瞬间痛得尖叫了一声,双目如同染了血,红得吓人,面目更是被气的涨红灌血,整个人看起来好像理智尽失,发疯了一般!
一双赤目狰狞地死死盯着她,瞳孔里的怒火将她所有的理智一点一点彻底燃烧殆尽!
随即,红着一双赤目的方长玥扭头从侍卫腰间拔出一把刀径直朝着宣绫靖狠狠砍了过去!
一直守在风亭外的衾香看见这一幕,一直疏离冷淡的双目中陡然划过一抹急色,提步就风亭内冲,可她离得远,又怎么赶得及。
宣绫靖却一直提着心神,就怕方长玥突然发疯,眼见方长玥拔刀欲砍得举动,本已经准备迅速撤步,却哪知,忽然,一道人影猛的向方长玥扑了过去!
就在那人影将方长扑倒在地的同时,庭院外也传来一声惊急的叫声,“小姐!”
方长玥那一刀,本就是发了疯一般用足了全身的力气,被人从旁侧一扑,整个人就势歪倒,但刀锋当空一扭,在宣绫靖面前划过一个弧度,寒光凛凛的刀锋仍旧由着方长玥的力道狠狠劈了下去,却刚好落在扑在方长玥面前的那人的背脊上!
紧接着,“嘶!”女子的闷痛吸气声,格外清晰。
衣帛破裂,鲜血当即染红了她浅紫的衣衫,血腥味一股脑涌入了口鼻间。
刺目的猩红,将怒火烧天的方长玥彻底吓傻了!
宣绫靖也楞了一瞬,怎么也没想到,李世旋竟然会奋不顾身救她……
衾香已然冲了进来,带着从未有过的惶急,“郡主,您没事吧?!”
宣绫靖瞬间醒神,连忙拿手帕紧紧压着李世旋背上汩汩冒血的伤痕,头也不回的命令道,“衾香,快传太医!”
“李姑娘,醒醒!李姑娘!”
素鸢仓皇惊急地从庭院门口冲进来,顾不得招呼本是被她请来的慕亦弦,“小姐,小姐,您没事吧?”
从李世旋背脊处涌出的鲜血浸透了她的手帕,流到她的指缝间,烫得灼手,顾不得回应素鸢的担忧,宣绫靖连声吩咐道,“素鸢,快给她止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