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元庆一怔,转身走出店铺大门,只见黑暗中一群骑马之人出现在街角,人人身着黑衣,身材高大魁梧,胯下战马强健神骏,虽然只有九人,但他们身上那种掩饰不住的杀气,让人感觉他们比几百人还要强悍,还要凶狠。
杨元庆慢慢按住刀柄,眯着眼睛盯住这九名黑衣大汉,渐渐地,他握住刀柄之手渐渐松了,一种熟悉的感觉涌入心中。
九名黑衣大汉来到红锈茶铺前,一起翻身下马,在杨元庆面前跪了下来,“参见少主人!”
杨元庆已经认出了他们,是他祖父杨素的铁影十八骑,当年平定汉王叛乱后,他将九名甲卫留在幽州军中,另外九人乙卫则一直跟着祖父,就是眼前的这九名大汉。
杨元庆连忙上前将他们扶起,“大家不必多礼,快快请起来!”
九人忍不住都流下了眼泪,“老主人遗言,让我们继续跟随少主人,可杨家却把我们解散,使我们孤苦无靠,大家又重新聚在一起,恳求少主人收录我们,让我们有所归依。”
杨素的铁影十八卫全部都是军中孤儿,从少年时代便跟随杨素,十几年来忠心耿耿,如今他们大多年过三旬,主人却不幸病逝,杨家不再收留他们,把他们解散,使他们心中失去了精神依靠,无所适从,分别一段时间后,他们又重新自发汇合,决定服从老主人遗言,去寻找杨元庆,今天他们正准备出发去五原郡,恰好遇到了杨巍,得知杨元庆就在京城,他们便追随而来。
望着这群忠心耿耿的老部下,望着一双双眼含热泪的眼睛,杨元庆内心被深深的感动了,他郑重点点头,“好吧!你们以后就跟着我,铁影十八卫永不解散,从今天开始,你们都姓杨,从杨大郎到杨九郎,不再叫乙一,乙二,大家起来吧!”
众人都狂喜,重重地向杨元庆磕了三个头,“愿为少主人效死命!”
杨元庆心中暗暗叹息一声,他没有想到,祖父留给他唯一的遗产,竟然是铁影十八骑,这乙组九人个个武艺高强,精于骑射,能以一敌百,他们将是自己的一大助力,而且他们来得确实是时候,在自己最需要人手的时候,他们便出现了。
这时,刘二掌柜拎着一个包裹慌慌张张出来,他要先回家了。
“杨将军,那我就先走了。”
“等一等!”
杨元庆忽然想到一事,便问他道:“你知道百锻铁铺吗?”
刘二掌柜对丰都市的情况非常熟悉,他想了想道:“好像是铁行那边最大的一家店铺,是最西头的第二家,占地八亩,专门卖生铁,听说是宇文述家的背景,一般铁匠都会去它家买生铁,生意很好。”
“你肯定是宇文述家背景吗?”杨元庆又问道。
刘二掌柜摇摇头,“我只是听说,不敢肯定,不过可以从市署那里查到,丰都市每家店铺背后有什么背景,他们其实都有数。”
“你去吧!何时复业等候通知。”
刘二掌柜向杨元庆行一礼,便匆匆走了,几名伙计也先后离去,整座茶庄内只剩下杨元庆和他们十几名手下。
二楼的房间里灯光明亮,杨元庆坐在桌前久久沉思不语,小桌上放着在路上得到的箭信,他回来才短短两天,便发生了一连串诡异的事情,有人似乎要对他不利,有人似乎又要帮他,杨元庆的直觉告诉他,对他不利之人,极可能是宇文述,那么要帮他之人,又会是谁呢?如果是太子或者杨丽华,不会这么鬼鬼祟祟,居然用射箭信的方式,这个百锻铁铺会不会又有什么陷阱呢?
“将军小心!”
外面忽然传来一声低喊,‘嚓!’的一声,又是一支箭射穿窗户,钉在墙上,箭尾微微颤抖,箭杆上依然穿着一封信。
“又来了!”
杨元庆冷笑一声,上前将箭拔下,他取下信摊放在桌上,两封信的字迹一模一样,只是第二封多了几行字,实际上就是对第一封信的解释。
‘今晚宇文述将夜袭红锈茶庄,百锻铁铺实为宇文家向突厥私卖生铁之地。’
如果说对第一封信杨元庆还有一点疑惑的话,那么第二封信的解释便让杨元庆忍不住笑了起来,纯粹画蛇添足般的解释,一下子便让扑朔迷离的局势变得明朗化了。
宇文述这只螳螂挥舞着大刀要向自己下手,但后面却藏着一只欲捕螳螂的黄雀,把宇文述的把柄塞到了自己手中,很明显是要借自己的手收拾宇文述。
这里面有两个信息让杨元庆很感兴趣,这个幕后之人是谁?其次是宇文述居然向突厥走私生铁。
杨元庆沉思了片刻,他抬头看了看屋角的漏壶,戌时还不到,这一刻,他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他要用一个最简洁的办法处理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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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广的每天的批阅奏折数量极大,一般他都会忙碌到亥时结束,此时离他结束一天朝务的时间还有半个时辰,他有些疲惫了,见桌上的奏折已经不多,只剩下薄薄几本,他随手翻了翻,也没有什么急件,他便打了一个哈欠,吩咐道:“收拾东西吧!朕有些困了,准备摆驾回宫。”
这时,一名老宦官匆匆走进,躬身道:“陛下,杨元庆紧急求见!说有要事向陛下禀报。”
杨广着实有些疲惫了,不想再听任何禀报,他正要回绝,但转念一想,便命道:“宣他觐见!”
大殿广场上,两名宦官举着灯笼,引导杨元庆迅速向宣政殿走来,一名老宦官边走边对杨元庆低声道:“杨将军,一般戌时以后,圣上都不会再接见大臣,除非他主动要召见大臣,圣上破例见你,可是对你的恩宠啊!不过你见圣上的时间不要太长,他也很累了,早点说完事情。”
“多谢公公提醒,元庆记住了。”
他们走进宣政偏殿,来到御书房前,老宦官进去禀报,片刻出来道:“杨将军,圣上命你进去。”
杨元庆整理一下朝服,快步走进了杨广御书房,杨广正在批阅最后一本奏折,他在等杨元庆的当口,索性将最后几本奏折都批准了。
“臣杨元庆夜扰陛下,心中惶恐,请陛下恕罪!”
杨广在最后一本奏折上画上一个‘敕’字,便放下笔笑道:“杨将军,这么晚来找朕,有什么事吗?”
“陛下,臣从昨天下午回京,到现在也不过十五个时辰,却可发生了不少诡异之事,臣心中困惑,特来向陛下禀报。”
“什么诡异之事?”杨广颇有兴致地问道。
“是这样,臣下午给陛下说过,臣在丰都市有一个茶庄,从来都是很平静,但就是从傍晚开始,不断有可疑的人出现在茶庄周围,连县衙役也上门来盘查了,晚上,臣回丰都市之时,却收到一封箭信,不多时,又来了一封,这两封箭信的内容很是奇怪,臣不敢隐瞒,特向圣上禀报。”
杨元庆说完,旁边宦官便将金盘托上,盘中正是杨元庆收到的两封箭信。
杨广打开两封信看了看,顿时脸色一变,冷哼一声道:“竟敢向突厥人贩卖生铁,他好大的胆子!”
“陛下,臣不知事情真假,只感觉有人是想利用臣,臣对朝廷情况了解不多,不敢胡乱作为,只能向陛下禀报,恳请陛下给臣一个指示。”
杨广抬头望着房顶沉吟了片刻,他缓缓道:“你能向朕及时禀报此事,这很好,让朕也了解到一些内情,另外,朕想知道两件事,一是这幕后操纵者是谁?其次便是宇文述向突厥贩卖生铁的证据,这两件事就交给你,希望三天之内,你给朕一个答案。”
停一下,杨广又嘱咐他道:“记住一点,此事切不可再让其他人知晓,不到迫不得己,不可轻用朕赐你的天子剑。”
“臣记住了,绝不会让陛下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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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都市的铁行是各行当中规模较大的一类,有店铺一百余家,各种铁器琳琅满目,其中仅兵器铺就有二十余家,卖各种农具的店铺更是有三十余家,整个大隋北方近七成以上的各类生铁产品都是从这里进出,占地规模很大。
在诸多卖生铁产品的店铺中,出售生铁原锭的店铺却不多,一共只有五家,百锻铁铺就是其中之一,同时它也是整个铁行最大的一家铁铺,占地八亩,它的仓库内储存着数十万斤铁锭,京城各大铁匠铺一半以上的生铁原料都是由它供应。
做这么大规模的生铁生意,没有后台简直是不可想象,至于它台,铁行人人都知道,这其实就是于文化述的家产。
时间已经到了夜里亥时,铁市一条街上冷冷清清,没有一个行人,只偶然会有一只流浪犬顺着墙角跑过。
这时,百锻铁铺大门前出现了两人,他们用力敲了敲门,半晌,店铺内的灯亮了,“谁呀?”一个很不耐烦的声音。
“是我,市署的官员,有人找你们。”
听说是市署的官员,门便吱嘎一声,开了一条缝,一名男子探头看了看,愣住了,外面没有什么市署官员,只有两人黑衣男子。
“你们到底是谁?”
不等他说完,两名黑衣像豹子一般扑上,捂住了看门人的嘴,一掌将他劈晕过去,其中一人一摆手,十几名黑衣人从对面巷子口飞奔而出,迅速闪身进了百锻铁铺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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