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一根尖锐的利刺贯穿耳膜，横插过大脑所有的思考空间，秦飞羽耳边只剩下呼啸的系统提示音。它随即又被狂吼的爆风卷碎，秦飞羽本能地把身子完全伏下去，紧紧地抱着怀里的一团柔软。
但是冲顶而下的黑潮却没有像想象中那样疯狂地覆盖身体，下面也没有包围上来的浓密倒刺，只有震碎一切的呼啸一刻不停地震动着。
秦飞羽腰间的原实突然爆发出剧烈的光芒，一瞬间凝聚的灼热甚至在崩碎的感官中都让秦飞羽感觉到了猛烈的烫痛。就在这一下刺激中他终于能睁开眼睛，伸手摸出原实握在手里。
果然是虚拟世界，系统提示音的敬业就像命运的旁观者一样，“特殊物品升级，是否选择消耗一份附属力量确认升级？”
附属力量……秦飞羽双眸紧凝，突然炸了一样放开，手上的力气收得更紧。一向点确认点得干脆利落的他却任系统提示音一遍遍响起，都始终没有动作。
一时无法确认的秦飞羽干脆看了一眼眼前的状况，虽然眼睛立刻就被暴风割伤一般猛烈疼痛起来。但是他还是看清楚了，头顶上是两道蓝光在黑潮中拼命飞旋，硬生生把黑潮堵在半空没有继续向下倾泻。同时那一大片黑潮就像即将降下暴雨的乌云层一样发出阵阵电光，噼里啪啦的电流声应该是那些虫子在一个个粉身碎骨。
秦飞羽不用多看也能知道四个名将的光芒都在逐渐微弱，因为下压的压力越来越重，已经接近失去抵挡潮冲无忌的边缘。所有人都感觉不到与自己名将的数据相连，他们与野怪群发生数据对冲，彼此的数据都处在破坏消散的危险点。
“特殊物品升级，是否选择消耗一份附属力量确认升级？”
系统提示音像是追命的催促，又一次在秦飞羽脑海中炸响。怀里突然传来一只手的拉力，随即铿锵却颤抖的声音贴在耳边响起，“秦、秦飞羽……快不行了，你看！就要压下来了！”
秦飞羽这才发现自己怀里紧紧的抱着沙罗，而她此刻脸上沾满了黑虫粉碎喷溅的黑色污迹，一双明眸因为藏着恐惧而显出逼人的柔情。她也正依偎在自己怀里，柔软的皮肤紧紧贴在自己的手臂上。
他看着沙罗的眼睛，突然一脸平静地把眼睛一闭。沙罗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只是同一时间听到了乌帝一声催促般的鸣叫。
闭上眼的一瞬间，秦飞羽选择了确认。数据眼立刻展开选择的页面，“选择消耗附属力量：名将祖逖或异兽‘玉尾孔雀’。”
“飞羽，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真正的数据。”祖逖的话猛地在秦飞羽脑海里炸响，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有深不可测的光。或许真的是遥远时代里那个英雄真实的灵魂，以数据的方式保存在这个游戏世界里。所以他会思考，会疼痛，会战斗，会知道什么是重要的东西而为其舍弃自己。
这重要的东西，就是从永远没有日光的花都名将馆中将他领走的那个少年。那个少年既有阳光般的纯良又有闪电般的英气，他是这个冷酷的虚拟世界中活生生的人。
秦飞羽突然灵光猛啸，洞穿了祖逖心中所有的想法，来自数据所不能设计的人心深处。
“秦飞羽！”沙罗喘着气按住秦飞羽的肩膀，这个动作让她更加贴近少年的怀抱，“你、你在干什么啊？！”
秦飞羽仍然闭着眼睛，然后轻轻叹了口气。
“确认：消耗附属力量——名将祖逖！”
一直在头顶飞闪的两道蓝光突然消失了一道，所有人都以为是其中一个名将已经撑不住了，但是秦飞羽知道这是自己干的。
手里的原实猛地冲出手心，像是一个小小的爆**飞冲进黑潮里，瞬间就被吞没。就在此时，一切都凝固静止一般完全不动了一秒。
然后，比刚才数据对冲带来的天翻地覆般的震荡还要剧烈的爆响猛然炸起，本来是半跪在地上的秦飞羽几个人连这点身形都保持不了，一个个四仰八叉倒在地上，还被掀得不停换着姿势。
从刚才原实一头扎进黑潮的方位拉出一条闪着电光的光影，飞速绕过乌帝的后背向下扎去。立时自下而上也发出了同样翻江倒海的震颤，然而就在上下两方轰鸣中乌帝连翻都没有翻动，不断发出被烫了一样的嘶鸣身形稳定，甚至还在保持飞行。
似乎就是刚才给它激发的脖子上的刻印，与升级了的原实连成了坚固的屏障。
防护罩虽然已经完全破裂，但是凭着一个小核桃爆发的力量竟然阻挡住了即将倾泻的黑潮。光芒继续迸散，整个黑潮被推得往上后退，下面的压力也在渐渐远离紧贴的范围。
被挤在中间差点要成馅儿的几个人终于感觉到压力的上下后退，此时数据对冲发出的滋啦啦电流声也逐渐减弱。乌帝身上不断扩散的热浪还是可以看到清晰的气波纹路，一层层跟着黑潮后退的空间不断波动，终于把黑潮抵挡在外地慢慢波动而成一片半透明的光晕。
秦飞羽身上的一切力量都与原实相连，所以乌帝身上发出的热浪也可以像原实那样建起防护罩。半透明的光影慢慢模糊了外面铺天盖地的黑潮，然后向下延展包围住乌帝所在的整个空间。
黑潮还在不断向高空后退，防护罩内暴风骤减，只有热气腾腾的空气卷成的热风吹动着众人的头发。好像经历了两次天崩地裂的众人还没回过神来，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各自都狂喘着气。
沙罗本能地离开秦飞羽的怀抱，再这样抱着只会让自己呼吸不畅。但是手上仍然抓着秦飞羽的手臂，仿佛一松开就不安心。
最先睁开眼睛的是秦飞羽，他仰面躺着的角度正好能看见防护罩外漫天的黑潮。里面崩闪的电光微弱而时断时续，但仍然逼得庞大的野怪群连续后退，而且这片浓黑正在慢慢变薄变淡。边角上渐渐露出灰蓝色的天光。
他感觉全身无力，骨头像海绵一样全都是柔软的缺孔。连续拍了好几下乌帝的后背做支撑才找到力气坐起来，然后拍拍沙罗的手低声道，“没事了。”
声音非常沙哑，甚至像生锈金属被划动发出的声音。
“秦飞羽……”沙罗跟着秦飞羽起身的动作手臂一拉，她还没有放开秦飞羽的胳膊。秦飞羽轻轻地把她的手臂拉下来，在连续两次天崩地裂般的变数中，不仅与沙罗，包括所有人都好像产生了一种奇异的信任甚至依靠。
“我去看看下面。”秦飞羽把沙罗的手轻轻放在她身上，脚步软绵绵地走向乌帝后背的边缘。不能靠得太近，他现在没什么力气，一个发软就有可能一头栽下去。
下面露出来的灰蓝色天光比防护罩上面退散出来的还要快，长满倒刺的血舌已经退去，只剩下一片半透明的反光。
秦飞羽平静的脸像一张假面具一样，一边喘着气一边爬回去。是要用爬的，因为全身连走的力气都没了。
他一路蹭到众人中间，然后盘腿坐下吹气道，“都怎么样，别跟躺死尸一样。”
刚经历过生死交界的众人反而对这句玩笑话发出笑声，然后秦飞羽的肩膀就被人从后面搭住。
“情况怎么样？”欧阳长风探出头，邪魅的脸上还流淌着苍白的冷汗。
秦飞羽也不看他，伸手向上指指，“退了。”
众人都纷纷撑着身子坐起，北辰雪直接趴进了战云的怀里，林歌则习惯般地侧身往欧阳长风肩膀上一靠。苦了秦飞羽，因为欧阳长风的重量也在他身上。
“看看你的乌帝。”欧阳长风突然提醒道，转身就往乌帝的脖子那里蹭过去。秦飞羽后背上力道一轻，倒是能舒开肩背上的筋骨了。可是林歌一个猝不及防，欧阳长风没征兆地就抽回了身子，他只能啪地又倒了下去。
“……你能不能说一声？”林歌转头看着欧阳长风的背影，气还没喘正常就要咬牙切齿说话。
“喂，你要是靠我靠习惯了我是要收费的。”欧阳长风头也不回地笑道，然后伸手拍了拍乌帝脖子上还闪耀着金光的位置。强烈的金光已经趋于柔和，反而显出一股沉和的尊荣气概来。
“它竟然还在保持飞行。”秦飞羽也蹭过来，双腿一叉就骑在了乌帝的脖子上，“等前面这一片黑潮完全散开，我们就能看见它飞行的朝向了。”
“说不定它已经飞跑偏了呢。”欧阳长风有些感慨地看着秦飞羽和乌帝的亲密动作，然后突然感应到什么一样按住数据眼。
秦飞羽转过一双平静如水的眼睛看着他，但是这种眼神有点诡异，似乎没有一点天翻地覆之后的波动。“数据眼有什么反应了？”
“是燕青。”欧阳长风按着眼角站起身，也有点脚步发软地走向乌帝后背中央。刚仰起头的时候，就看见一道蓝光从只剩下零星黑雾的灰蓝色天空中飞射而下，穿过防护罩落在眼前。
燕青不爱说话，对欧阳长风保持着类似古礼的尊敬，刚显形出来就颔首不语。欧阳长风一直表现的对名将淡淡的，此刻却发现自己的内心确实有激动，“你没事吧？”
同时数据眼里传来系统提示音，“名将燕青发生数据对冲，各项基础属性下降0.2%，等级下降3级。”
“无所谓。”欧阳长风哼笑一声，上前去按住燕青的肩膀，“人没事就可以。”
话一出口，他突然愣了一下。燕青是个人，而不是用复杂的符号编写出来的数据。
一蓝一绿两道光芒也从下面飞绕上来，分别在沙罗和战云面前显形。李光弼温文尔雅，弯身给了沙罗一只手拉她起来。纣王则刚毅沉默，直接与战云并肩而坐，看起来就像是一对刚下战场的虎将。
沙罗战云两个人也收到了同样的系统提示，也惊人一致地不在意。好在两个名将都没事，只不过少了些属性和等级，装备可以再打，级数更可以再练。
崩塌和平静的转换就像幻觉，众人只是感觉眼前渐渐明亮起来。即使只是灰蓝色的天光，也比堵死的漆黑色好许多。猛将身上的轻甲发出闪闪的反光。
秦飞羽沉默地骑在乌帝的脖子上，手指上青铜戒指边缘露出一圈肿胀的青紫。他好像傻了一样，只管轻轻荡悠着两条腿直视前方，等着灰蓝色的天光完全恢复自己的视线去辨别方向。
数据眼里传来两声震动，然后系统提示音敬业地响起，“状态报告：原实升级，开启五属性之一‘金’预备状态；异兽‘玉尾孔雀’升级，开启五属性之一‘金’预备状态；失去名将祖逖，附属力量减少；玩家升级，当前级数51级。”
秦飞羽也不知道听没听清楚系统音里呜啦的一堆，也不管身后所有人目光的集中，自顾自站起来走向乌帝脖子的中央，在终于明亮起来的视线里眺望过去。
“那是中央峡谷的方向吧？”秦飞羽转头伸手一指，声音平淡态度认真，但却反而让人觉得诡异。
“秦飞羽，”没人回答他的话，沙罗的声音竟也显出温柔，“……祖逖呢？”
秦飞羽保持着刚才的动作，太过安静连僵了一下都看不出来，然后继续用刚才那样平淡的声色说道，“那是中央峡谷的方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