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龄起初没明白封韵的意思,她仔细想了一下,才想起来封韵口中的“流郁之魄”是指当初外界流入她体内的魂魄。
封龄对这个概念其实并不明确,只知道这缕魂魄本不是她自己的,而是封韵在外界随便招来的。
因为死胎本身没有魂魄,遂用“影魂阵”进行招魂,而后将招来的三魂七魄引入死胎体内。
这个时候的魂魄是杂乱而危险的,根本成不了气候,也无法支撑一个人正常生活。于是,需要从作为“婴亩”的亲属身上引入一半或一半以上的魂魄,用以镇压死胎体内离乱的魂魄。
与此同时,自然也需要把“婴亩”身上缺失的魂魄补全。
于是,这种由外界流入死胎体内,再由死胎体内换进亲属体内的魂魄就称为“流郁之魄”。
封龄带着这些不属于自己的魂魄仓皇生活了五年,并未觉出不妥,而这个时候,封龄却问她:“你的‘流郁之魄’去哪了?”
换言之,流郁之魄早该与封龄本身的魂魄相融合,成为她体内固有的东西,怎么会不见了呢?
“是不是你技术不到家,根本就没给我换好?”封龄也摸不着头脑,遂开玩笑道,“少了魂魄诶!不是少根头发,你怎么赔给我?”
封韵却不似她这般轻松,而是正经地道:“你最近有没有经历什么离奇的事情?”
“亲姐姐突然死了算不算离奇?”封龄笑道,“能看得见头七返家的亲姐姐算不算离奇?”
封韵无奈地笑道:“得,还是连载故事!”
“我本来以为你是找人给你开了天眼,想不到你是自己能看见。”封韵摇头道,“也是,魂魄缺失,三盏魂灯只剩两盏,能看见鬼又有什么稀奇的?”
封龄拧着眉问:“所以,我这段时间能见到鬼,是因为‘流郁之魄’不见了?”
“嗯,应该是这样。”封韵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封龄不会忘,是自己从白沈镇回来的那天,遇上管灵杰以后开始的。但是封龄不知道,是遇见管灵杰之后开始的,还是之前就已经能看见,毕竟她当时就已经能看到管灵杰了。
“管灵杰?”封龄将此事跟封韵一说,封韵就炸了毛,“你没有记错?他说的是b市殡仪馆到白沈镇搬尸的管灵杰?”
封龄眼前一亮,封韵生前是b市殡仪馆的入殓师,听她的话音,好像认识这个管灵杰似的,莫非两人之间真有什么联系?
“有一次我跟李叔喝酒,他醉了之后告诉我,他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一个人,就是当年跟他一起做搬尸工的管灵杰。”封韵的表情十分严肃,“如果是他拿走了你的流郁之魄,倒也不是要不回来。”
封韵说的李叔正是那个给封龄打过电话的李叔,他和封遗骨是好友,目前是b市殡仪馆的馆长。
“要回来?”封韵错愕不已,“丢了的魂魄还能叫回来么?而且,那本身就不是我的魂魄,要回来有用么?”
封韵也是担忧不已:“不是有没有用的问题。”
“你也知道,流郁之魄本不是你的,她在你的体内须得吸收、运转你体内的阳气,时间长了,吸收阳气为己用的本事自然炉火纯青。”
封韵担忧地道,“这时候,再将她放出来,那她自然就可以吸收任何人的阳气,或者煞气,到时候她会变成什么,你想过没有?”
封龄脑中灵光一现,存灜的脸瞬间在她脑中闪过。
“姐,你还记得杀死的凶手是谁么?”封龄讷讷地问道。
她之前太激动忘记了,高运泽那会儿说,封韵也是存灜杀死的,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封韵现在怎么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
封韵摇头道:“我不知道,影魂阵引来了太多的鬼魂,我不得不用八荒囚灵阵将他们困在主卧,因为那里能有钟皇箱压制。八荒囚灵阵费了我太多功夫,如果他们挣脱禁制,我根本无力应付,于是我想先去别处避避风头,可等我走到门口的时候,眼前猛然一花,天旋地转……”
“我再有意识的时候,是一个小时前,也就是十一点的时候,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哪里,顺着本能我就回了这里。”封韵摊了摊手,“原本,鬼刚成为鬼的时候是不知道自己是鬼的,因为根本没有意识。”
封龄无心理会姐姐的玩笑,而是紧张地问道:“姐,我最近真的遇到了一件极其离奇的事情。”
“有个女鬼,或者不能说是女鬼,她长得和我一模一样。”封龄吞了口残唾,尽量使自己能够调理清晰,“她可以在白天出现,而且总想尽各种办法要取我的命。”
封韵的脸色也变了:“你的意思是,在你流郁之魄丢失以后,出现了一个跟你长得一模一样的,总是想要取你而代之的,能在白天出现的怪物?”
封龄点头,将近日来遇到的事情简短地跟封韵说了一下。
眼看着谈话的重点要偏移,便又道:“我在拘留所的时候,警察告诉我存灜再一次出现之后,你的尸首也不见了。”
“有没有可能是让她带走了?”封龄歉意地看着她,道,“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你,你能感觉到你的身体再哪里么?我总要让你……入土为安。”
当着姐姐的面儿说要让她入土为安的感觉很诡异,但封龄无可避免的,不得不向封韵求助。
这事给封韵的感觉也很不好,也是,被人当着面儿问,你能感觉到你的尸首在哪么这种问题,能好得了就怪了。
“完全无感。”封韵道,“我也就是刚刚才恢复意识,根本不知道这期间发生了什么。”
封韵见妹妹挫败的表情,转而又道:“既然存灜在现场出现过,那找到她不就可以了?”
“在这之前,刚好可以找管灵杰问问你的流郁之魄的下落,如果流郁之魄还在他那里,就让李叔帮你要回来,如果不在他那……”封韵正色地道,“多半就已经魔化了,而那个存灜,极有可能就是魔化后的流郁之魄。”
说到这,她担忧地看向封龄,说道:“小风铃,你要小心。”
“我会的。”封龄有些鼻酸,眼圈红红的看着姐姐,郑重地点了点头:“可是你怎么办?”
封龄想到即将出口的话,只觉得心脏一抽一抽地疼,她问封韵:“你会去投胎么?”
“傻丫头。”封韵慈爱地看着她,说道,“投胎等于新生,你该为我高兴啊,说不定来世我是个白富美呢?”
封龄一想到今后见再也见不到姐姐,一想到这个几乎占据她全部生活的女人将永远地离自己而去,永远的。
心就油煎一样疼,说不出来的痛苦令她几乎不能喘气。原来那种猝不及防的失去并不是最痛的,分离前的告别更让人难以承受。
人死如灯灭,前事各自去。
封龄这时候才知道这句话是多么的残忍。
就在两人黯然伤怀的时候,门口招魂幡上的阴铃忽而发出疯狂而凌乱的响声,门窗紧闭的房间陡然刮起呼啸的飓风,卷的封龄眼睛都睁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