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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么说,他必然是要走这一趟,或许今晚就会知道袁世凯对自己究竟是什么态度。
应了一声之后,他还是先洗了一把脸,随后出了房门跟着这名仆从前往书房。
怀仁堂的大总统书房有三处,一处是平日办公所用的大书房,一处是中庭用作收藏古本、古玩之类的书房,偶尔也在这里接见外宾,最后一处则是在官邸二楼的私人书房。沿着院内的走廊绕了一圈,袁肃察觉到自己是前往袁世凯的私人书房,心中不由揣测着这次见面确实会有非同小可的意义。
沿着楼梯来到二楼,仆从敲响了书房半掩着的房门。
里面传来袁世凯低沉的声音:“克礼来了吗?”
仆从没有应答,只是让开身子让袁肃上前去。袁肃会意的立刻走到门前应了一声:“叔父,是小侄来了。”
袁世凯沉吟的说道:“进来吧,等你多时了。”
仆从向袁肃鞠躬告退,袁肃这才推开虚掩着的房门走进了书房。进屋之后只见袁世凯正端坐在向阳的书桌后面,端着一本线装书正细细的读着。他恭恭敬敬向着袁世凯的侧身背影行礼,同时请问道:“不知叔父找侄儿有何吩咐?”
趁着行礼的间隙,他忽然瞥见袁世凯手中所看书本的名目,却是一本名叫《间岛问题》的书。他记忆里是有一些印象的,仔细一阵思索顿时想起来,这本书的作者不是别人,正是眼下风头正盛的国民党理事长宋教仁。
据说这本书是在一九零七年时,宋教仁到东三省试图发动革命,革命没有成功,他却发现日本企图侵吞中国领土的野心。不仅是爱国情怀,更是因为对边疆史地的浓厚兴趣,促使他真正坐下来,写出了《间岛问题》。
宋教仁曾在武昌文普通中学堂学习,在日本又先后进过法政大学速成科、早稻田大学预科,相对于宋以前甚至宋同代的一些研究史地的学者,他的知识结构比较新,这影响到他研究边疆史地时的方法、思路以及史料运用等诸多方面。
他心中不禁嘀咕起来:叔父怎么会看这本书呢?
袁世凯沉吟了一声,继而放下了手中的书本,起身转向袁肃,对其招了招手说道:“来,克礼,先坐。今日找你来,也是因为你我叔侄二人从来没有好好谈心过。听说你后日就要启程返回滦州了,所以今日才特意抽空找你聊一聊。”
袁肃在袁世凯的招呼下,于书桌旁边的一张椅子上落座下来,他一丝不苟的说道:“原来如此,说来小侄也确实有许多事情要向叔父请罪,如今小侄能有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全仰仗叔父提点,今后也希望承蒙叔父不嫌指教。”
袁世凯呵呵的笑了笑,不疾不徐的说道:“既然是一家人,就毋须说这样的话。不过你仍然要记住一句话,你虽是我侄子,但最多是有得天独厚的机遇,今后路该怎么走还得看你个人的能力品行。若是你仗着有我这叔父就可以肆意而为,不仅天下容不得你,我这个叔父也一定不会坐视不理。时代变了,现在是民国,可不是以前那种家法即国法的年代了。”
袁肃连忙点了点头,郑重其事的说道:“叔父教训的是,小侄一定牢记在心。即便是以往家法即国法的年代,小侄也深知做事应该奉公守法、严于律己。”
袁世凯欣然的赞道:“很好,就应该有这样的想法,咱们这些有权力的人都不能遵纪守法的话,这天下就再也没有人会遵纪守法了。不过你也毋须太担心,我认你这侄子,自然是知道你有能力也有品行。从你在七十九标开始,一直到现在,我都有关注你的作为,不得不说你没有让我失望。”
袁肃稍微松了一口气,谦虚的说道:“多谢叔父,小侄今后同样会恪守本分,坚决做好分内之事,绝不敢有其他非分之妄想。”
“早先我看过你专门为参加陆军预备大学堂毕业考核所写的策论,不得不说,你在策论里面强调务实,在现实中也是坚持务实,当真是言行一致。这很好,我中华振兴最需要的就是像你这样脚踏实地的青年才俊。”袁世凯语气不吝欣赏的说道。
“叔父言过了,小侄也只能拾人牙慧罢了。”袁肃推辞的说道。
“你毋须太过自谦,不过也千万要记住不可得意忘形。既然你有一个很好的开头,那无论如何都要坚持下去,从一而终才是难能可贵之大才。”袁世凯教训的说道。
“是,小侄铭记不忘,今后也必以叔父之教训做为行事准则。”袁肃正声应道。
袁世凯自然只是随意提点一下袁肃,并没有打算在这件事谈的更深。在微微叹了一口气之后,他转而用一种语重心长的口吻说道:“克礼,你要知道什么叫作高处不胜寒,如今你叔父我身在大总统这个位置上,可不是外界所说的那么风光。常言道创业难,守业更难,大总统这位子如同针毡,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坐得起的。”
袁肃立刻提起了精神,意识到袁肃这番话是暗藏玄机,他十分认真的说道:“叔父的话,小侄完全能够理解,如今国内众说纷纭,南方日益舆论攻讦,弄得风声四起,实在是有惟恐天下不乱之嫌疑。对此,侄儿也深恶痛绝,咱们中国好不容易有太平的希望,正应该埋首发展,以期自强,根本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内讧。”
袁世凯“嗯”了一声,反问道:“看来,克礼你对这件事很有看法了?”
袁肃自然不能装腔作势,于是摆出一副严肃正经的态度,说道:“不管怎么说,小侄都是军人出身,对国家大事自然也有时常关注。既然叔父已经读过小侄的策论,那在两篇策论里面小侄也很清楚的提及关于国家目前情势的危害。各省都督拥兵自重,国无完国,日久下来必将成为根深蒂固之毒瘤。纵观古史,秦末诸侯,汉末割据,唐末藩镇,皆是大害,所以说割据乃国家分裂之前兆呀。”
听袁肃这么一说,袁世凯很快想起之前袁肃那两篇策论里面的内容,的的确确是有提及这件事。他身为北洋集团的领袖,中华民国的统治者,自然没有忽视这个问题,只是眼下国内国外都是错综复杂的局面,并不是说能解决就能解决的。
“之前听克定说,你一直赞同中央集权,看来也是为了针对割据的情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