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马车前有马匹过来,苏秦半撑起身来掀开马车窗帘一角问:“怎么啦?”“皇上,翻过这个山头,就是伯牙国境了。”
苏秦顺着来人的马鞭指去的方向看了看,只看到一座极高的山峦,轻声道:“翻过了座山再说吧。”
山路极窄,马车上坐着颠簸异常,苏秦在马车里坐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下来换成马匹。
很多年了,他没有出过皇宫,没有在如此艰险的山路上行走过,更别说看到如此不同的山峦风景了,一时间,他不由有些放松。
忽然,听到不远处的树林里传来阵阵打斗声,侍卫们立即戒备起来,围绕在苏秦四周,专注的看着树林,等了一会儿,不见有人冲出来朝袭击,便知不是冲他们而来,在侍卫长的示意下,两个侍卫跑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多一会儿,侍卫来报,说是几个男人在围攻一个女人,那女人身上没有武器,似乎快招架不住。
苏秦一听,立即看向侍卫长,道:“我们去看看。”
苏秦虽然登基四年有余,四年间经历不少变故曲折,让他的心性变幻难测,可毕竟是头一次出宫,好容易遇到热闹事情,对于从小就听过宫中奶娘们的民间传说的苏秦来说还有什么比英雄救美更让他向往呢。
苏秦带着侍卫们来到树林边,果然看到一名身穿浅灰色宫衣,面蒙面纱的女子,正在躲避着三个男人的攻击,看她左躲右闪,似乎已十分辛苦。
不多一会儿,其中一个男子一记手刀打上她的左肩,啪的一声约是骨头断裂的声音,女人立即摔倒在地,她想趁势滚起,不料压到受伤的肩膀,发出一声难忍的□□,动作慢了半拍,三个男人的手指已经到了她的手腕脚腕,手指弯曲,手法娴熟,食指拇指快速扣向那女子的几个命脉,看那手法狠度,免不得要毁掉女子的双手双脚的筋脉,这招数太毒,苏秦实在忍不住,一扬马鞭,朝侍卫们吼:“你们都傻了吗?!还不去帮忙?”
一连几天行路都没有任何异动,这些从宫里出来经过严格训练的侍卫们早看得蠢蠢欲动,碍于皇帝没有发令,只能在一旁干着急,皇帝一声令下,自然各显神通,几乎是一瞬间,侍卫们手中的武器都飞向了三个男子,三个男子根本没料到这些人的出现,更没想到他们会忽然出击,躲避不及,纷纷中招,局势立变。
女子立马从地上翻滚而起,看也不看被擒住的三名男子一眼,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径直朝苏秦走来,立即有侍卫上前拦住了她,正准备说什么,可眼睛一对上她面纱之上那双美目,立即变成呆子,什么话也说不清楚了。
女子习惯的笑了笑,一手推开他,上前一步朝苏秦大声道:“谢谢了啊。”那声音并不像寻常女子般娇媚清脆,反而带着略微低沉。
苏秦也在打量她,刚才在远处打斗看不出这女子身形,现下站近了一看竟然比刚才拦他的侍卫还高上几分,再看这女人的身态,虽然体态消瘦均匀,可胸前平坦,腰下纤弱,丝毫不是女性的丰满圆滑。
苏秦不由疑惑问道:“你是男人?”此话一出,周围的侍卫都惊了,纷纷围拢过来打量他。
那人笑了起来,发出好听的尾音:“我当然是男人。”说着还瞟了四周围着他看的侍卫们一眼。
“那你为何穿了女人的宫衣,装扮成女人的模样?”
那人哼了一声,一把扯下脸上面纱丢到地上,狠跺几脚:“你以为我想啊,我是为了逃命!”
苏秦这才完全看到他的脸,这张脸可以说是他所见过的最妖艳的脸,不同于女人柔顺水灵的妩媚,也不同于男人的粗犷或俊秀,这张脸散发着让人瞠目结舌的魅惑之气,脱离了性别的风情之美,尤其上那双美丽妖娆的眼睛,有着让人欲罢不能的雾气,灵动非凡,让人一看便移不开眼睛。
饶是看过后宫佳丽无数,苏秦也看得愣住了神,他如何也想象不到,一个男人能生出一张如此美貌的面孔。
那人不满的撅嘴:“不许发呆,我最讨厌别人看着我发呆!”
苏秦这才回过神来:“你是何人,叫什么名字?为了什么而逃命?”
“为了什么逃命?”那人的眼珠转了转,古灵精怪的道:“关你什么事?别以为你救了我,我就要告诉你我的事。”
苏秦笑了,惊艳之后,恢复冷静的他还原成那天下人之上的皇帝,他抿了抿唇道:“你不说也行,我就让我的人放了你身后那三位‘好朋友’了哦。”
那人瞪眼:“你!”
苏秦回他一眼:“你叫什么名字?”言下之意,不说不行。
那人扯住自己一只袖子绞来绞去,恨恨道:“要不是我身上的毒粉用光了,我一定把你毒成□□。”
苏秦酒窝微露:“名字。”
那男子这才不甘不愿的道:“乔非。”
苏秦微微抿唇,笑道:“原来是乔兄,在下苏世杰,有礼了。”
乔非看他一眼,没答腔。
苏秦也不继续追问之前问题,他抬头看了看天色道:“乔兄,天色已晚,你还要继续赶路么?”
乔非也看了眼天色:“你们呢?”
苏秦目光移到侍卫长身上,侍卫长上前一步道:“这方圆百里都是山脉,没有人家。”
“那找个有水的地儿扎营吧。”苏秦挥了挥马鞭朝乔非笑:“顺便请我们随行的大夫看看乔兄的伤势。”
乔非惊道:“你怎么知道我受伤了?”
苏秦朝他肩背看去:“我不但知道你受伤了,还知道伤得不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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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卫们找了个临近水源的地方安营扎帐,苏秦命随行的医官为乔非检查了伤势清洗了伤口,并送上了极好的创药。
不多一会儿,包扎好伤口的乔非来到苏秦帐前。
他已换回男装,虽然是平常的粗布衣服,仍然难掩他身上那艳丽妖娆的气质。
苏秦示意他坐了下来道:“乔兄找我有事?”
乔非点了点头:“谢谢你派人送来的药,我知道那些药是极好的。”
“哦?乔兄也懂医术?”
乔非摇了摇头:“我只擅用毒。”
苏秦有些惊讶他的直白,能在一个陌生人面前如此的坦裎,不由心生几分好感道:“乔兄真是快人快语。”
乔非看他一眼,奇怪道:“看你衣着打扮,说话模样不像是一般人家,怎么到了这荒山之中呢?”
苏秦端起手边热茶抿上一口:“那乔兄呢?不像是单纯的避祸这么简单吧。”
说着他看了看帐外绑着的三名男子,道:“而且,我似乎还听到他们称乔兄为少爷。”
乔非张了张嘴,面色渐渐有些苍白。
“他们都是我爹的手下,因为我私自离家,来抓我回去。”
“既然是家仆,为何对你下此狠手,我看他们所使手法,必定会毁掉你一双手脚。”
乔非点了点头:“我爹下了死令,不管用尽何种方法都要他们必须带我回去,何况,打断了手脚我爹他也能接上,没什么大不了的。”
苏秦有些吃惊道:“你爹爹行事还真是出人意表啊。”
乔非无奈的笑了笑“沿路来,我遇到无数次围追堵截,身上的□□也用得精光,原以为今天定是逃不掉了,幸好遇到你们。”
苏秦触到他的面色,不由好奇道:“不知乔兄究竟是为何事要如此忤逆父意?”
乔非的眼睛看向苏秦,眼里含着几缕迷惘之色,从他离家至今,日日遭到父亲所派之人的追撵围抓,每日都处于心惊胆战之中,可不管是父亲还是抓他之人,都没有一人问过他逃离的理由,甚至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可在他心里,那理由已经铭刻成了心绪的一部分,今天有人问起,忽然让他有了倾吐的机会,却恍然不知该从何说起。
犹豫半晌,才轻声呢喃:“我是为了找我的爱人。”
此话一出,他忽然觉得顺畅,竟然一连说了三遍,一遍比一遍声音更大,也更坚定。
苏秦在一旁说不出话来,这乔非是他生平所见绝无仅有的国色之姿,不知道是何人竟能让他如此魂萦梦牵,做出如此奇怪之举。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想起医官朝他禀报之事,不由问道:“本来这是乔兄的私事,苏某不该多问,只是刚才为乔兄检查的大夫说乔兄身上除了几处新伤外,胸口上有许多碎裂的痕迹,伤口深浅、新旧不一,那些伤口在胸口之上,或许会伤及心脉,不知乔兄可找到医疗之法?”
乔非的眼里渐渐多了哀戚之色,浓郁之极,像是忽然被推进深深痛苦之中,他面色苍白如纸,嘴唇嗫喏许久才吐出几个字来:“此伤无法可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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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当苏秦从睡梦中醒来,属下已来禀报,乔非已经走了,并未留下纸字片语。
苏秦点了点头,让侍卫们放了那三个家仆,上马继续赶路。这旅途之中能遇到这样一个美貌妖娆情感纷繁的男子,也算是解了多日来匆忙赶路的困倦。
翻过一个山头,来到两条岔道交界的大路口前,沿着大路一直走就是伯牙国境了。苏秦翻身下马,想舒展下累了的筋骨,忽然听到侧面小路上传来阵阵马蹄声,他不由转头去看,来的是一支人数不多的马队,服装打扮都与他们大不相同。
苏秦的眼睛只落到领头的男子身上,那一瞬间,他只觉有一道光芒,耀伤了他的眼睛。
那人身着浅金色衣袍,腰间横挎一柄直刀,发高高束起就着风势飘逸脑后,面色白皙如粉,泛着透明的柔光,嘴唇色泽粉嫩,正微微上翘,弧度恬阔,透着几分傲视一切的桀骜,能驾御一切的张扬。
苏秦似乎被钉在原地,仰起头惊疑不定的看着马上之人,那人的脸孔轮廓俊美无双,眉眼舒展翩翩如画,透着多年记忆里熟悉的纤卷,可是眼角眉梢所含威仪之态,早已不是当年的柔弱少年模样,那气势霸道如虹,凌厉强悍,让苏秦不敢上前一步。
那人驾马极快,从苏秦身边匆匆经过,眼看就要直奔大路而去,这样的错失之感让苏秦升起惊慌失措的恐惧,不由朝那背影大喊:“繁星,月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