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觅尘醒来地很晚,睁开眼睛阳光已是高高挂起,刺得眼睛生疼,觅尘抬手遮挡了一下,只觉一股清爽的香气扑鼻,吸吸鼻子,那香味不绝而来,分明就是祛瘀肿的药酒味。
觅尘纳闷地把手凑到鼻下使劲闻了闻,香味果然是来自这里呢。茫然地眨眨眼,看向手腕上几道青红,颜色似乎比昨日淡了许多,也不再痛了。昨日睡前好像还肿着的呢,看来是自己睡着有人给她抹药了呢,青黛吗?
觅尘伸个懒腰,感觉大好,下得床撒上拖鞋,跑到窗户一把推开,深深地吸了两口气,这才慢悠悠地穿起了衣服。
青黛从外面进来,就见觅尘哼着小曲,一脸地开心,放下脸盆笑着上前:“小姐今日怎么这般开心?”
“咯咯,小姐我得了一样宝贝,怎能不开怀。咦,我的珠子呢?”觅尘这才惊觉好像昨日回府就没见着那镶泪珠啊。
“青黛给小姐收起来了,这不是?”青黛笑笑自梳妆台的抽屉里把那蓝木盒子递给觅尘。
“呵呵,青黛你真好,昨晚是不是你给我抹的药?谢谢啊!青黛对我最好了。”觅尘笑着,抚摸着那蓝木盒子,久久不愿打开。
“我没有啊,我回来就睡了,小姐哪里受伤了吗?”青黛一脸诧异地看向觅尘。
觅尘茫然抬头,这才想起来昨日两个丫头不在殿上,压根就不知道自己受伤的事,心下诧异,隐隐猜到了是谁,又觉得不可能,他不像是会做这么浪漫事的人啊。
“哦,没事,一点小伤,许是哥哥给抹的。红研呢?”放下那蓝木盒子,觅尘接过青黛捧上的茶问着。
“那丫头一大早就跑出去了,说是要听听京都的人都是怎么夸奖小姐的,用她的话就是要出去亲耳见证小姐从草包变为才女的伟大历史时刻。”青黛收拾着床铺,颇为好笑地道。
“咳咳……我说,你们俩是不是觉得跟着我这草包郡主很没面子啊?瞧一个个高兴的,还见证历史时刻。”觅尘听得青黛的话,一口茶没喝下去,差点呛着,这红研倒是能现学现用,那天她刚说自己亲眼见证了南洛帝访问海天的伟大历史时刻,今儿这丫头就现用上了。
“小姐说红研,可别连带上青黛,我可冤枉的很。那丫头天没亮就折腾了起来,吵得青黛都没睡好觉,一早就跑了出去,这会儿指不定在哪个茶馆酒楼里猫着呢。”
觅尘摇头轻笑,目光转向身侧的蓝木盒子,心情复杂了起来,心道为了你,本小姐的平淡日子难道要过到头了吗?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自己筹谋了五年多韬光养晦的大政方针一夕之间全完了……
下午觅尘让青黛在百味园的小亭置了桌案,摆了纸笔,准备细细地将“遗爱”的样子画下来,拿去最好的首饰店把镶泪珠嵌好。
阳光暖照,觅尘打开那蓝木盒子,五彩琉璃的珠子发出炫目的光,觅尘轻轻地把它放在手心抚摩着,闭上眼睛,那略有清凉又温润丝滑的触感让她恍惚又回到了还是轻晨的现代。一些模糊而又纷乱的片段在脑中回旋着,这颗珠子为什么会在这里?是偶然吗,还是冥冥之中的注定?是它把自己带到这里的吗?倘若是,那么是否命中注定自己要来到此地,要在此和一个叫归海莫烬的人结下一段情缘,可是这段情缘的终点又会是哪里呢……
觅尘睁开眼,轻声笑笑,心想自己真快成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了,怎么什么时候都能想起他来。把那珠子放回盒子,拿起炭笔,开始一笔一笔地在纸上画起了“遗爱”。
阳光打在觅尘的脸上,近乎透明的面上有着粉粉的光泽,垂下的发随风轻扬,百味园静寂一片,只留下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小亭静好。
“小姐,小姐。小姐快随红研出去看看吧,街上好热闹啊,大家都在谈论小姐您呢。小姐怎么还有功夫在这里画画,小姐……”红研自远处喘着大气跑了过来,见觅尘竟然执着笔端坐弄画,一脸的惊讶。上来就要拉觅尘的胳膊,惹得觅尘没好气地摇头。
“红研啊,咱能不能沉得住气一点,听说你早上天没亮就出去了,不累吗?小姐我可是看着你就累,你看你这头发乱的。”觅尘无奈地笑笑,胳膊被红研扯着无奈地看画纸上拉出一道多余的线条来,站起身帮红研把散乱的发整了整。
“小姐,现在外面的人都在谈论小姐您呢,可热闹了。”红研跑得脸蛋红扑扑的,一双大眼睛更是衬得晶晶亮亮。
“哎呀,红研你是不是又长好看了?”觅尘眨眼惊呼。
“小姐!”红研气呼呼地道。
“好好,你说,是不是有说小姐我才思敏捷作了一首词连南翼文豪范文渊范先生都甘拜下风?是不是还有说小姐一支舞技惊四座,被南洛帝称是倾国倾城?是不是还有说小姐我武功高强的?还有说琴技惊人的?指责我的也不少吧?”觅尘重又在桌前坐下,小心翼翼地把刚刚多画出的一条线摸去,漫不经心地问着红研。
“呀,小姐出门了?”红研惊异地叫道。
“没有,想也想得到,还用你专门出去听啊?”觅尘摇头浅笑。
“呵呵,还是小姐聪明,红研就想不到。大致是这么说的,现在京城云集了各地的应考书生大家都在传诵小姐您的那首《将进酒》呢,听酒楼掌柜说今天酒楼的酒卖得特别好,文渊阁还开了诗会品评小姐的词,好多人呢,大家还模仿着作了不少新的词呢。还有……”红研一脸兴奋喋喋不休。
“停!停!你就说点不好的吧,这些小姐我大致能猜到。他们都是怎么骂我的?”觅尘支起脑袋看向红研。
“呵呵,这个啊……”红研有些欲言又止地看向觅尘,一脸地不安。
“说吧,总不至于比五年前说我草包笨蛋还难听吧?”
“他们说小姐不守妇道,大庭广众地抛头露面。还说小姐穿的舞衣不三不四,跳得舞也……说四王爷就是因为这个还当众拒了婚,说得倒像他们亲眼见了一般。还有的说小姐不知廉耻的,说小姐您勾……勾引那南洛帝,南洛帝还想把小姐娶回去当妃子呢,说皇上当即就叱责了小姐。还有人说小姐长得其实很丑,还凶悍,这才一下就放倒了一个五大三粗的大汉子……”红研颇为愤慨地说着,脸蛋不知是急得还是气得更是红润了。
“好了,爱怎么说怎么说去吧,说得越不中听越好,省得有人上门提亲,红研也不希望小姐我早早嫁人吧?关于四皇子拒婚他们就只说是我不知廉耻惹人嫌弃了,没说别的吗?”觅尘眉心微微蹙起,望着红研。
“还有人说好多皇子都倾慕小姐,四王爷娶了您就成众矢之的了。恩,还有的说四王爷当众表明红颜祸水,所以才拒婚,还有……”
“停!罢了,我也不听了,真是说什么的都有。”觅尘摇头,心道这明星可真不是人当的。
“小姐,有人拜访,说是待月楼的蛮儿姑娘,见不见?”青黛自厅外过来,递给觅尘一个拜帖,鹅黄的帖面上还有着阵阵清香。
觅尘接过翻看了一眼,眸有诧异:“蛮儿?这名字怎么听上去蛮耳熟的。”
“小姐忘了吗?就是那个跳‘轻衣’舞的蛮儿,五年前小姐想拜她为师学习舞蹈呢,结果后来被拒绝了。”青黛提醒道。
“哎呀,她不会是来找小姐麻烦的吧,小姐您抢了她的风光,她恼羞成怒了?遭了,小姐可千万不能见她啊。”觅尘还没说话,红研就嚷嚷了起来。
“来左相府找我麻烦?红研啊,你是不是饿傻了?去请人进来吧。”觅尘对红研翻个白眼,吩咐着青黛。
“去泡壶茶来,放心吧,没事。”好笑地看着一脸紧张的红研,觅尘又低头去画那手链,照这个速度下午就能找了首饰店订做了。
“小姐请。”
青黛的声音响起,觅尘回头但见她身后跟着一个一身白色纱衣,纱幔拂面的高挑女子,身段极好,脚步轻盈,倒是一看就是个天生的舞者一般。
那女子刚一进小亭就僵住了脚步,美目直直地盯着觅尘桌上放着的镶泪珠,隐有泪水。觅尘只上下打量着她也不说话,半晌那蛮儿似乎才回过神儿来,也不在意泪水滑落,落落大方的施了个礼。
“郡主要如何才肯将这镶泪珠出借?”
声音悦耳动听,发着自然的娇媚气息。
“呵呵,蛮儿姑娘好直爽。可是姑娘借东西还这般,是否有些太过霸道了?我为什么要出借?这珠子是本郡主辛辛苦苦才得到的,为什么要借与你呢?”觅尘眨眼有些哭笑不得地看向眼前说得理所当然般的女子,不明白一个青楼舞女为什么会有这般强的优越感,一身高贵一般。
“是蛮儿太过直接了,郡主莫怪。我很需要这颗珠子,还希望郡主能够出借,郡主倘若有什么需要的,蛮儿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
“呵呵,怎么办?我没有任何需要的,也从没想过要出借此物。青黛,送客吧。”觅尘拿起那镶泪珠笑笑,示意青黛送人。这女子太过霸道,不喜欢呢。
“你!你为什么不肯答应?”那蛮儿似乎很着恼,深吸一口气压下了怒火才道。
“没什么为什么,我就奇怪了,我为什么要出借?莫名其妙。青黛送客!”觅尘低下头,执起笔,不再理那蛮儿。
听到几声急促的喘息声,最后那蛮儿低哼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觅尘抬头,看向那女子的背影,高昂的头,还真是个骄傲的人呢。她还会再来的吧?呵呵,看起来这珠子对她蛮重要的样子,有什么用呢?
觅尘轻笑摇头,有求于人还这般姿态,真不知道这姑娘是怎么想的,一个青楼女子连这点人情世态都不懂,真不知道该怎么说她了……有点可爱呢……
觅尘下午在小亭画好“遗爱”已是傍晚时分,迫不及待的吩咐了青黛拿着图样去京城的各大首饰铺子询问。青黛几乎跑遍了京城所有的大商铺,到入夜才从外面回来,得到的答案竟都是无法打磨那般细致的链子,觅尘苦闷不已。
靠在床上,拿着那颗镶泪珠来回的拨弄着,心里说不出地失落。
“小姐睡吧,等明天青黛再去问问,说不定有些小的首饰铺子能做呢,再不然听说江南有个烟翠阁,很擅长首饰打磨的,咱们可以托大少爷去那里看看。”青黛见觅尘神色黯然,宽慰着。
“恩,好。今日跑了那么多店铺累了吧?早些去休息吧。”觅尘放下那珠子,笑着吩咐青黛。
见青黛应了,出了屋子,才又拿起那镶泪珠看了起来。真的和现代时候自己的“遗爱”一模一样呢,昏黄的灯光下没有白天那么耀目,可却发着珍珠般柔润的光泽,七彩琉璃的珠面,里面似乎镶着一滴珠泪,拿在手中转动,那珠子里的泪滴似乎还能上下流动,晶莹剔透。
觅尘叹气,看向自己放在边上的画纸,那样环环相扣的精巧链子不能打造也没什么奇怪的,那该是现代的技术呢。这里的镯子都是银环,少数精妙的在环上刻上精致的图案,镶嵌上美丽的珠宝,何曾见过这样一环环相扣又细如丝线的银链子……
不知道这珠子来自南翼,会不会南翼有人能打造?觅尘心里想着,不觉眼前闪过一双狭长而魅惑的凤眸,微微蹙眉,想起归海莫湛说的话,要她这几日多注意点呢,看向右手腕上,那处青红颜色已经变得极淡了。
觅尘轻叹一口气,把那珠子放在床上,打了灯笼从药房翻找出一瓶美人睡来,撒了一点在香炉里,这才又躺回了床上。
入夜的涵音山房静静地沉睡在繁星闪烁的天幕下,一个白色的身影迅速地掠过高墙,直逼觅尘的闺房,正是那南洛帝万俟瑜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