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大壮先一步找到刘福清围绕着周围十数步喊飞鸟。
飞鸟拔掉肩膀上深达二寸的骨箭胡乱一塞伤口赶到跟前俯身借依稀光芒查看见刘福清眼睛半合半张嘴缝里吐着血水知道已离死不远大声说“挺住我是来救你的。”刘福清半转身作爬壮却喷了一大口血说“救我。”飞鸟感觉到胳膊上热乎乎的液体知道自己已无能为力连声说“我是博格阿巴特。你有什么遗愿告诉我吧。”
他猛地直起身吐得有血水有渣滓失声说“小桃苦命的小桃……”
飞鸟连忙晃他说“你让我为你照顾小桃?”
刘福清闷“唔”一声嘶哑地嚷“吕吕公子!”话未完再挤不出一个字。飞鸟只好替他说“让吕公子好好待她?”刘福清眼睛一闭胳膊摊开。
飞鸟确信他已死透挪屁股坐到旁边还不及喘口气。警戒的梁大壮提醒说“快走吧。”飞鸟扯到自己的马往上爬时才知道自己差不多要虚脱在梁大壮的扶持下上去念叨说“每每弓折皆为不祥之兆。”梁大壮不敢反驳看他已掖不住备用马匹连忙把缰绳拴到他的马鞍后面回来上马。
两人走了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逃散的敌骑从县城才招出来百余骑。
他们招出来的骑兵哪里肯去追击无关紧要的逃犯在远处的田沟里找到一名逃出飞鸟的视线躲藏的胡儿匆匆退回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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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大壮一路不见敌兵追来不禁为折弓不祥的说法怀疑。缓过劲来的飞鸟恼他心闲问“一旦弓折半路遇到敌人只能被射你说祥还是不祥?”梁大壮想想也是。倒也格外小心。两人沿官道奔一路天快亮时在一片复杂的丘壑里休息呆不大功夫听到一些不同寻常的声响连忙露头寻找来处。
寒深深的黑幕里传出来嘎嚓嚓的脚步声一听就是千层布底鞋踏出来的。
梁大壮连忙说“弓折真是不祥啊!”飞鸟可没有他这些闲心判断说“游牧人不会穿这种鞋而百姓走路惊抄着身子夜里深一脚浅一脚。
咕咚咚响逃命的土匪和百姓一样。而不逃命的土匪走路松散说着话擦地擦得兹拉拉响这迎面过来的十来多人脚快稳健很可能是几位武艺不赖的叛贼忙着赶夜路。”
梁大壮反转身子。眼睛在黑夜里一闪一灭急切地问“墨怎么走路呢。”飞鸟发了怔笑道“你就是墨你怎么走路问我……”说到这里他赞许说“这么说。墨的可能最大。普通人大多不喜欢打绑腿黑夜里裤腿子兜风走路碍事。”
两人不再说话趴着沟沿只露两双眼睛不提防马儿恢恢嘶叫。
梁大壮一听就知道是飞鸟的儿子马起的头气恼地嚷“你那马该好好理道、理道啦。”飞鸟略微寻思片刻。嚷了句“不好”扭脸飞扑只见一个黑影拔地而起“嘿”地一声站到十多步外的高壁上。梁大壮反应没飞鸟快回身见上头半站半蹲着一个黑影。连忙杖剑在手。
飞鸟自前面拦住梁大壮的身势抱拳道“请问是哪路英雄?”
梁大壮仍不愿意闹腾说“让我去宰了他。”飞鸟用胳膊肘狠狠地顶了他一下低声骂道“他一个鹞子翻身硬从沟底拔了上去。”梁大壮眼看那断壁没有丈余也有七、八尺。有点不敢相信地问“你该不是看花了眼吧?”
土岩壁上响起矜持而轻旷的笑声。给人一种山野遇神仙的感觉。
后面的沟坡外脚步声急促而清晰。飞鸟和梁大壮连忙回头看到十多矫健的人影。
他们奔上沟坡收住脚。却多少蹬动土石发出哗啦啦地筛响声。
飞鸟从小到大第一次碰到如此难惹的人物更不曾想活人可以纵身蹿上丈余的高崖呼吸不知不觉沉重许多。他因而和梁大壮面面相觑几下再次向崖壁抱拳连声说“前辈大驾光临寒舍却让在下的马打上招呼看来这些马和前辈有缘不妨送前辈一匹?”
崖上苍笑如故笑止。
那人用铿锵老劲的声音说“老夫行不更明坐不改姓乃丐帮翁神通是也。受昔日江湖朋友的抬爱人称‘铁掌神龙’。今日路经贵……呵。贵府。多有得罪。还未请教小兄弟师承何派?”飞鸟连忙朝梁大壮看去发觉他摇头告诉自己没听说过连声伸出大拇指客套“想不到今日一见果然神龙见首不见尾。可在下家穷四壁无以馈赠……”
那人笑道“客气。客气。”
飞鸟听到背后响起清痒的笑声。扭头见是一名瘦骨嶙峋的五旬老者很像是乡下教书老先生害怕也是位惹不起的高人连忙回身抱拳说“还未向这位前辈请教。”嘴里客气心里却大骂说天下有这么一群老怪物?岂不是一不小心就掉了脑袋?
老者矜持负手笑道“翁师兄还沾沾自喜呢。都被人家看成贼啦。”
飞鸟心中一凛连声说“在下花阿鸟。人称黑脸乌鸦。请问前辈是?”
一名年轻俊秀的弟子挡到老人面前大声说“你别报名我师傅不认得。他老人家原也不是江湖中人说了你也不知道。”飞鸟“噢”地惊叹说“朝廷官员?”那弟子大叫分辩说“说了你也不懂是学者。”老人略一摆手说“我是现任墨门钜子。”他欠身行礼说“老夫身体欠佳。翁长老这才看上了你的马多有得罪!”
飞鸟看他体态二两胡须花乱两眼平和却给人一种穿透人心之感惊道“钜子?!”
瓮长老很快来到钜子身边。这是位身高体壮的老汉。他胡子自耳朵下铺开汇聚成枣核模样。一看就是仗义豪侠之辈来到面前以为飞鸟不知道什么是钜子连声说“就位就是丐帮帮主寒山子。”
梁大壮轻轻拉拉飞鸟的衣裳。飞鸟不知道他什么用意正也要久仰、久仰那钜子往前挥手嘴角中流露出一丝高傲和不屑。他淡淡地说“从我接任起就再也没有什么丐帮。瓮长老休要再提……”翁长老立刻恭恭敬敬地弯下身慌里慌张地说“是钜子。”
那钜子用一种奇特的眼神打量直到飞鸟有点儿不自然。他捻动瘦长的指头温和地问“小哥鱼跃于江湖。可知龙门何在?”
钜子身边的人都在琢磨这两句让人摸不到头脑地怪话。
飞鸟无须琢磨心说你有什么资格成就我?他笑道“龙门自在长月。据说当今天子下诏求贤白丁之士公车而往一日而择成栋梁不知是此龙门吗?”
钜子微笑点头居高临下地说“孺子可教也。龙门别有。择任一而无不可。倘若无登龙之术文武技艺亦徒望门兴叹耳。老夫素有弟子百余皎皎者二三虽不敢称出相入将行命世之能将来亦必天下扬名。”
飞鸟笑道“在下曾有一友姓谢名先令不知是不是先生的弟子?”
钜子摇了摇头侧目寻问“谢先令?!”
一名年过三十的文士俯首说“严蟾掌教的狗头军师。早已逃亡。”飞鸟听得真切不禁松了一口气说“他不是先生的人?怎么把我搞乱了?”
钜子笑道“你若受墨日后自然会明白其中内情。”他看看天色问“你是否有心投到老夫门下?老夫定将平生所学倾囊相授。让你得偿所愿。”
飞鸟没有听人吹两句就拜师的习惯拉过梁大壮笑道“他呢?”寒山子微笑摇头却是只看上了飞鸟。翁长老连连催道“钜子开了尊口是看得起你。”飞鸟却只对谢先令出走地恩怨感兴趣说“谢先令是我结拜兄弟。还不知他和你们的恩怨。怎么能不分青红皂白地拜师……”
翁长老朝寒山子看了一眼。说“那我就告诉你吧。墨门曾经四分五裂派系林立。钜子没有出山前。丐帮分成十来多阀各称为掌教。八年前一股以木材生意起家的小势力请了位狗头军师也就是你那位姓谢的兄弟灭大江帮驱南河门联合漕帮控制住半个国家的水路运输显赫一时后来严蟾被杀谢先令几易其主最后出逃叛帮。不久前我们钜子出山天下已只有墨门因而曾责他即刻归来却不得他音信。”
飞鸟得到想知道的内情看看很快就要变亮的天色不再和他们耗劲惋惜地说“兄弟我家在关中兵败至此需先回家中安顿然后才可追随、侍奉先生。”说完回去拉出一马递到寒山子面前的弟子手里连声说“此马性情温顺就送给先生啦。”
寒山子似要止住他却自空中弯曲手指收回解腰下小令微微点头道“以此令为信。”
别过这群墨士上路飞鸟尚记得梁大壮偷扯自己衣襟的事连忙问他“你刚才为什么扯我衣襟?”梁大壮说“他哪门子帮主?俺听掌香大哥说丐帮推选帮主都推选能要饭的……那老小子一看就没要过饭。”
飞鸟倒怀疑这老人装斯文有点儿不相信地说“要饭倒没准。我奇怪的是翁老头这里厉害的武功怎么会在他面前发抖?”他继续往下推测“他们此时在这儿出现该是半夜时分从东南椽子峺出发准备到天亮后到达北面的落叶坡。能有这样的行军安排几人中必有将才。看来这拨武墨可不仅仅是高来高去。”
梁大壮奇怪地说“他们到落叶坡扎脚?那几峁地几里大能搭鸡窝搭不住人窝。”
飞鸟赞许地说“我再也不怕你这家伙笨死。”他伤感地说“山中老虎走马猴急称王。他们哪是在落叶坡落脚?是要从落叶坡跳去咱的地盘。这是他们的战略和白燕詹想到一块去啦。以我推断他们被黑明亮的小师弟联络来要投奔迷族人。”
沉默片刻他自言自语说“武墨若立足这里利用迷族人的地盘。很快就能形成气候。”
梁大壮奇怪地问“你怎么讲起谢先令来啦?不是怕他招来这些人的吧?”
飞鸟摇了摇头说“定是大石首领保护了黑明亮的小师弟。定是黑明亮的小师弟把他们招来。我看曾先令言不尽实怕他投奔我有虚假的成分。”
梁大壮怔怔地说“俺也觉得这老小子不对劲心里也犯过疑!”
飞鸟笑道“我现在不再奇怪。”
他“啪”地给马加一鞭抖缰急赶像是憋了许多话给谢先令说。
他们夜间到了来路经过地山林汇合那儿等候的溃兵和百姓连夜过河天明回到驿站的营地。前哨经过几天打探已经把前路摸得一清二楚。飞鸟原本是让谢先令先出发的。可常子龙等人都定要咬牙死等飞鸟。一直没有走成。
他们想不到飞鸟这么快就回来还带回一、二百溃兵馁民。
谢先令知道他们里面有认识飞鸟的。心悬了一倍问“他们要怎么安置?”
飞鸟已考虑过告诉他说“他们已经收过不少粮食能和我们一起进关中。”
他不许谢先令多说翻身睡了一觉起身后给谢先令说“认识我的人太多。光靠掩盖不行何况……”他犹豫片刻问“逃犯再也藏不住身该怎么办?”
谢先令脱口道“投案。”
他不知道飞鸟问这些干什么连忙猜测博格获赦的机会有多大。
飞鸟淡淡地说“先看看走动、走动。”他一改话题问“你告诉我。你‘小谢’这个的名头是怎么来地?严蟾怎么没有做成丐帮帮主呢?”
谢先令非常吃惊犹豫片刻说“当年我家道中落为了混饭吃。结识了严蟾。严蟾当时还是个丐帮头目带着兄弟们进林场伐了木送走。我就给他算了一笔账说人家锯树放好给你们。你们要抬走抬走去卖一路来回却只抽金三成干嘛不把锯树的活也包揽呢?严蟾被我骗住到官府申请了一张采状。开始连伐木一起干。当时那一代押运木头的只有他们一伙。他自己采木头去还要为别人运木头。广开财路我就给他说你干嘛不趁机压价大赚一笔呢?他又听了一下成了当地出名的木材商因为当时的木材走水路我们就在水路发展久来久之控制住半个国家的水路运输。江湖帮派只知道仇杀争胜挣钱抢地盘命很不值钱。”
“严蟾和自己的弟兄们进项千万还与养活雇用江湖好汉的大行会平起平坐江湖上的人都觉得我了不起因为江湖上还有一位姓谢的前辈。就把我们并称为大小二谢。当时疆外有股势力随商队往南发展自称铁流悍不畏死常常让江湖人不寒而栗。当时的严蟾可以统一丐帮却因为大伙的怂恿自后方出钱召开武林大会送别的帮派去和那股神秘势力仇杀。”
“我们以为中原武林人士众多倘若同仇敌忾定能抵制住铁流。哪想第一战没开始官府就开始出面抓人足足抓一千五百多。好在大商大贾出钱被放了出来。各门派觉得背后有铁流的人搞鬼认为人家害怕啦因而纠集五百多人围攻一支南下的马队。”
“马队只有四十多人单打独斗也未必能赢任何一位剑术高手却有军队严明的纪律战法和精准的弓术骑术结果武林中人死伤百余也只杀了他们二十左右还让他们突围而去。各门派都有损失就把他们押运的货物运到严蟾面前让他来分。”
“货停了十天有余被一名商人购去。严蟾他们得到钱列出参战门派的名单向下分发。谁也想不到的事发生了一直没有动静的铁流把名单得去宣称说有仇必报是我们的习俗。我们给你们中原人一个机会凡在两天之内登门谢罪者不予报复否则定取尔两千条人命。”
“很多江湖好汉那一赖堆哪里知道人家的高明叫嚣说你们尽管来。老子等着。只有我才把人家的手法看得清清楚楚知道铁流已不是哪门哪派能对抗得起的连忙去找严蟾。”
“严蟾还是所谓的武林盟主虽然相信我的判断还是给我说各门派兄弟都不服我们撤出去以后还怎么混?他没有退。报复就开始了他死在铁流的第一次报复中。”
谢先令有些伤感掉着眼泪说“严蟾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但铁流根本不是什么帮派背后有夏侯武律贯穿着上万游牧人的意志他们可以在一夜之间让十数门派灭绝在种种接应下撤回几千里外。从此之后我才明白混帮派地可笑。”
飞鸟担心地问“铁流和夏侯武律有关系?”
谢先令说“应该是夏侯武律豢养的。他们是外人和中原争利益容易惹人反感。经此一役铁流就不再出现在中原。夏侯武律也改用中原势力当地势力……”
飞鸟连忙问“那你一定恨夏侯武律吧?”
谢先令叹道“有点恨。但我更恨武林人士的愚蠢。夏侯武律越尝试着容忍他们他们越觉得了不起有种欺负了你你这些蛮子又能怎么样的心理。”他看看飞鸟说“我觉得武林中很快就会有第二个铁流。”
飞鸟“呜”地一叫看他盯住自己不敢相信地说“我?”
谢先令笑道“你觉得呢。你到关中陇郡人迁徙了多少?你的部众要和武林势力大户豪强起冲突怎么办?夏侯武律可以靠培植当地势力咱们却不行呀这还不是第二个铁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