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昏黄,夕阳斜下,洒落一片余辉。
古老的街市,已经渐渐萧条了,货郎收了摊子,各自散开。
偶尔,有几个行人,也是脚步匆匆,晃眼而过。
“叩别尊颜,已逾数月。”
“银两亦托伊带来,家中用途如何?”
“可省则省,不可省处,亦不必过事撙约...”
街角处,少年举着一封书信朗声念着,他的嗓音低沉,字字圆润。
“孟先生,慢些念,方才那撙约二字是什么意思?”
边上的阿婆,靠着少年的字摊儿,一头雾水地问着。
少年微微一笑,露出熙和的笑容,夕阳的余晖,与他的笑脸相互衬映。
这昏暗的天色,和古老的街道上,霎那间,变得生辉起来。
剑眉微微一挑,那少年和气地回答道:“阿婆,撙约便是节俭的意思。”
“令郎的意思是:他在苏州那边攒了些钱,叫您不必节俭,该花就花,爱惜自己的身体要紧。”顿了顿,那少年笑道。
阿婆立即笑起来,褶皱的皮肤,都不禁舒展起来,道:“哦,我知道,我知道了,孟先生就替老妪回一封信。”
“告诉他,我一切都好,不用他挂念,他寄来的银子,我收到了。”笑了笑,阿婆柔声的说道。
少年颌首点头,沉吟一下,想好了措辞,便在摊上,铺开了一张雪白的纸。
随即,那少年凝神捉笔,蘸了墨,笔走龙蛇,全神贯注地疾笔作书。
一炷香的功夫,少年提起笔来,眼眸中闪出一丝笑意,将信纸上的墨水吹干、折叠好才交给阿婆。
那少年浅笑道:“信写好了,总共是五文钱。”
阿婆得了信,小心翼翼地揣入怀中,取出五文钱来放在桌上,欢天喜地地走了。
少年麻利地将摊上的铜钱捡了,放入一个存钱的笔筒里,看了看天色,那少年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收摊后,算算时辰,距离饭点还差些,孟铭走在街道上,看着眼前这萧索的街道,不由得有些感叹。
回到家后,孟铭没有第一时间进屋,而是埋伏在外面,隐身于一条巷子里。
从巷子往外看,能看到自家厨房,如果里头生火,便能见到有烟冒出。
“呵呵...只要厨房有烟出现,到时候自己再偷偷地跑进去,就不相信,抓不到那个可疑的家伙。”
孟铭鬼鬼崇崇,形迹可疑,被来往的乡邻看见,自免不得感到奇怪。
又见其,一个人躲在那里傻笑,顿时纷纷觉得奇怪。
时光稍纵即逝,一点点的过去,夕阳缓缓西落,孟铭看得脖子都酸疼了,可是一丝烟雾也没有看见。
家里没动静,可肚子的动静,越来越大,饥饿的滋味不好受,孟铭此时忍受着肚子的抗议,头昏眼花的。
又等了些时候,孟铭按捺不住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一念至此,孟铭当即迈步回家,来到自家院子外,瞧四下无人,妹妹还没有回来,轻轻开门。
孟铭打开房锁进去,蹑手蹑脚地摸进去,宛如做贼。
徒然,孟铭猛地站住,他闻到了熟悉的香味。
三碟菜肴,一碗菜汤,一大碗白米饭,安安静静地出现在饭桌上。
这一顿菜肴,换成了蘑菇炒肉,竹笋蒸鱼,青菜豆腐,一份蛋汤。
孟铭有些晕,缓一缓神,赶紧跑到厨房去,灶台什么的都是冷的,没有生火的痕迹。
这...这个可能呀?不用人间烟火,也能做饭?可碗碟,分明便是自家的没错。
他眨眨眼睛,想起一事,起身便回到自己的房间内。
进入房门,孟铭看着房间内,那一幅《仕女抚琴图》,竟然发现,图画里面的那名女子,手里捧着的那本书籍不翼而飞了,取而代之的是那女子抚琴榻坐。
孟铭长吁口气,似乎捕捉到了什么,但又不确切。
饥饿感提醒他,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饭菜得趁热吃。
美味可口的饭菜,扒进口里,孟铭险些连舌头,都吞了进去。
倒不是,孟铭不想留一半给妹妹,而是这样的事情匪夷所思,难以解释,怕会吓到她。
于是,当李香莲回家,又是孟铭亲自下厨,做些较为清淡的饭菜的结果。
解决温饱后,孟铭便回到自己的房间,坐在凳子上,手指轻轻地敲着桌子,开始思考。
只是有些关键处,想破头都没有个头绪,似是而非的感觉,失之毫厘,谬以千里,难以洞悉真相。
可以肯定的是,不管对方是何等存在,对自己都没有恶意,这一点大前提,十分重要。
另外,毋庸置疑,《仕女抚琴图》和凭空出现的饭菜之间,存在事实上的联系。
如此说法,这个世界,就并不像表面,看来那样简单啊,或许真的有鬼怪也说不定。
孟铭咂咂嘴唇,长久思索无果,头又开始疼、没辙了。
如果,对方有心躲避,单凭自己的本事,恐怕挖空心思,都只有扑空的份。
夜深了,该休息了,孟铭便上床睡觉。
他做了个奇梦,在梦中,置身在一片芳草地上,背景为鸟语花香的山林世界,抬头可见白云飘渺。
迷糊间,有一把明净空灵的声音,在耳边细语。
孟铭平生不曾听过,如此好听的声音,其中还带着一丝怯怯的慵懒意味,听在耳朵里,简直能让全身骨头都酥软掉。
音声细细,窃窃私语,很是朦胧,不大真切。
好像是在读一篇锦绣文章,又仿佛在念一篇传世歌赋,念读之际,如清水潺潺流过,而痕迹无影踪。
不知过了多久,语声消失。
孟铭怅然若失,四下张望要去寻觅,猛地眼前,有剑影挥舞,纵横变化:
时而矫健豪放,大气磅礴;时而婉约缠绵,忧患哀伤;时而瑰丽奇幻,不可揣摩。
刹那间,孟铭就被吸引住,驻足观看,身心沉醉,那一招一式,仿佛直接烙印到了心坎上,再也磨灭不去。
又不知过了多久,漫天剑影消失,娇慵的女声再度出现,语音缭绕,慢慢沉寂。
孟铭大急之下,振臂高呼:“你是谁?不要走。”
“呼....”
孟铭突然睁开双眼,坐起身来,擦擦额头的冷汗,却发现,原来这不过是南柯一梦。
黎明的曙光,揭去夜幕的轻纱,吐出灿烂的晨光,迎来了新的一天。
然而,念及梦境,仍历历在目,非常真实。
“奇怪..."
孟铭沉吟了许久,不知所以然。
古有秩闻,有‘梦笔生花’而文思大进的传说,可‘梦蝶舞剑’,算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