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心

“孜然,你的家乡呢?”我有些好奇。

灯谜会那日我曾随口问过,孜然面色黯然,没有回答。

“我与孜默自小养在一许姓人家,我亦不知我的家乡在何处。六岁那年许老去世,吟草阁的灵希公子收养了我与孜默二人。此后灵希公子又收我为徒,我的琴艺诗赋均是他所授。”此刻他倒是没什么顾忌,仔细的回答了我的问题。

哇,如此坎坷的人生。

我握住他手,轻声说道:“孜然,认识你是我的幸运。灯谜那日虽说我和…赌气才邀请你参赛,可我一点也不后悔,反而很庆幸。”

否则,我就永远错过了他。

他笑:“其实那日,我便知你与风庄主相识。”

啊?不是吧。

那次灯谜大赛,我和风靖寒互相装作不认识对方,斗志斗勇,没想到我心目中纯洁的许公子早已看穿。

“你如何看出来的?”我错愕。

“你会不由自主的望向他的方向;他提及你丫环的身份时,你会紧张的搅着衣服不敢看他;我向主持人说你的手不便写字,他却早已知道似的了然于胸。后来他很自然的将五十两借给你,你也丝毫不觉得有何不妥。”

许孜然看着我,一条一条的陈述着论据。

我脸冒黑线,许孜然观察人的能力真强,这些我都没注意到的细节他却记得。

“那你不会觉得我很虚伪吗?”我有些挫败的低着头。

他摇摇头,看着我目录笑意:“那日品茶时你见我未用餐特意为我点了茶点;你拒绝了台下众人的高价竞买,而将《爱莲说》与《鹊桥仙》分别送给林紫烟与我二人;得奖后和押注的银子你也给了我多半。”

啊,那些事对我来说只是举手之劳,想不到许孜然却想了这么多。

我邀请他参加拍卖会那日,他似乎对我的戏弄很是生气,我本以为他不会来参加拍卖会了。

“我还以为你会生我的气。”我看着他,有些不好意思。

他握紧手中的手,继续说道:“你心思剔透又善解人意。虽不知我是吟草阁之人,但对林紫烟却平心而待,所以我虽不甚乐意却并不会生你的气。”

想不到背后还有这么多我不知道的细节。

我一直以为许孜然十分纯洁,谁知他想的要比我深入透彻的多。

我根本不是他所谓的心思剔透,也不是风靖寒所说的心思细腻,我是杀手说的那种:心思单纯!

好打击人!

“孜然,我是不是很单纯,所以才老是被骗被利用?”我有些沮丧,难过的说。

风靖寒是这样,杀手是这样,人妖也是这样。

他轻叹气,目色清明:“你并非单纯,你只是真心待人,却被有心人利用而已。”

其实我就是太傻,我忽然有些难受。

他搂过我,在我耳边说道:“雨寒,我只希望你能无忧无虑的生活,我想守护的,也是这些。”

“孜然……”我吸吸鼻子,感动的有点想落泪。

他细细的看了我很久,目光柔情似水,我觉得我快要在这一温柔的眼神里不能自拔了。

他拉住我手臂,缓缓倾身过来。

此时湖里一条鱼忽然跃出水面,溅起好大一团水花,正落于我手臂上,清凉沁人。

我吓了一跳,慌忙一偏,船身也随之倾斜,许孜然坐立未稳,随着我的动作忽然倒在我身上。还好,我们并未出现电视剧里那般狗血的嘴对嘴的情形,免去了大部分尴尬。

许孜然虽看上去翩翩公子,却也不轻,我被压的有些疼,难受的推着他。

他极不自在的起身来,微微望向别处,是在害羞吗?我也坐了起来,感叹道:那真是一条识时务的鱼。

方才若不是那条鱼的乌龙,说不定许孜然已经亲上来了,我感觉我还没有完全确定我的心意。

当然,此刻我该担心的不是这个。

因为我悲剧的发现,因方才激烈的动作,船桨已不知何时掉落进水里。

我苦着脸:“孜然,你会凫水吗?”

他摇头,也发现了船桨已不见。

天啦,我们此刻被困在湖心,周围一条船也没有,怎么回去呢?

难道我要游泳带着许孜然回去,然后再给他做人工呼吸?

相较于我的沮丧,他倒是乐观的多:“不必担心,若有人看见湖边的马,说不定会知道我们被困在这里。”

不说还好,一说我就更加担心了。

“万一他们把马牵走,把我们丢在湖心怎么办?”这样我们游泳过去后,还要步行回家……

他轻笑,拉过我手,轻轻握住。

我也有些好笑的看着他,方才确实乌龙至极。

他果真没说错,不到半个小时,就有两人划着船过了来。说是附近的居民,相较于我的惊诧,许孜然却似乎了然于胸的样子。

我道完谢,还给了一两银子作为酬谢,他们却并未收下,只说举手之劳等等。

人品爆发。

四月

匕首的活当期快满了,我犹豫着,打算去当铺赎回。

此时正遇上盐城发生冻灾,许多粮食无法收成,饥饿的人民涌进了兴庆府,可官府并不赈灾,于是善良的许孜然又心软了。

他说要去济民,我也不好拒绝,只好拿出了一千两银子。

这下,赎匕首的钱也不够了。

我虽未拒绝,可还是有必要和他作一下思想工作。

泡温泉的时候,我隔着墙:

“孜然,虽说如今我们有些银钱,可这济民之事本是官府的职责,你我也于心无力啊!”学堂就算了,这一千两银子也算了,可是以后不能老是这样子呀。

他沉默着,没有说话。

“孜然,我们帮了这么多孩子,教他们读书。可世间还有许多不平事,没法期待它们都美好幸福,何况,我们也没有这个能力去面面俱到。”

“雨寒,对不起!”过了许久,他才低声说道。

不知怎么了,听到他说对不起,我忽然难受起来。

“孜然,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以为我不愿意这样做,他为这个事向我道歉。

“我明白!”他在那边,轻轻地说:“雨寒,对不起!”

他根本就不明白。

“孜然,穷者独善其身,达者兼济天下。西夏本是如此,若我们是皇亲贵族,定不会让自己的子民受苦!可我们不是,我们也无能为力。”

火山喷发,盐城冻灾,西夏的皇室从未有过赈灾的举动,他们根本就不管这些事。

许孜然一介平民,却心怀天下。

我不知该如何向他说。

他在那边沉默了许久,未再说话。

我唤他,他轻轻应了声,接着又是沉默。

我忍受不住,哭了。

只是许孜然在墙的那一头,看不见而已。

“孜然,那日,杨公子告诉了我全部的实情!”

他没有回答。

“孜然……!”

他应了声。

“原来风靖寒是为了替我解毒,才与林紫烟在一起,因为我的毒需要他们小孩的血!”

他没有说话。

“孜然……!”

“嗯。”他依然只是轻轻应了声。

“如今,他和林紫烟应该会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他们的孩子说不定已经出生了!”

哪里还有我?

“我本早该毒发身亡,是祈冥逸给了我一种蛇毒,压制住了我体内原本的毒素,所以我侥幸活了下来!”

如此看来,我活着多么的来之不易。

“孜然!”我流泪的更厉害。

“我在!”他终于没有只应答一声,而是回答了两个字。

“杨公子说,我虽未毒发身亡,可那蛇毒对我的身子却有些耗损,我也不知还能活多久。”

虽说祁冥逸渡了真气给我,护住了我的六经八脉,但那毒的副作用,依然不可小觑。

如此看来,我活着的每天都十分珍贵。

“孜然,忽然觉得人生就那么短。有太多美好的人,美好的事物没有去经历,我不想死。”

确实,我不想死。

“我想快快乐乐的过每一天!”

因为随时都会结束。

我努力的赚钱,似乎觉得这才是我唯一握在手里的保证。

许孜然说,因为我在这里。

我呢,又是因为谁?

没有谁……

许孜然宁愿埋没才华,到这里当个老师,而不是去更好的地方发展自己。

若说不定哪天我便会……

会耽误了他,真的。

他永远都是为别人着想,许孜默,我,或是展昭展宁,或是难民,可他从来不想想自己。

或许我太自私冷漠吧。

我笑:“孜然,如今我还有三千两,还可以拿去分给难民!”

那三千两,是我留着要赎回匕首的。

我只觉得头一阵炫晕,然后倒了下去。

温泉水进入鼻腔,难受至极。

迷糊中听到展宁大哭:“叔叔,阿姨掉到水里了。”

不知又过了多久,我慢慢醒来,许孜然坐于床前,望着其他地方,并没有看我。

“孜然!”我轻轻叫他,他方才转过头来,面色憔悴。

喉咙沙哑的难受,想来是呛了水的缘故。

我慢慢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孜然扶起我,垫了枕头在我背后。

他看着我:“雨寒,你体内的毒,可是孜默所为?”

我愣,看着他。

他直视着我:“你是在顾及着我吗?那日,孜默与你的话,我都听到了!”他声音低沉,似在压抑着愤怒。

我笑笑,松开他手,就要下床去。却被他一把握住,下一瞬间,他就将我搂至怀里。

他另一只手环在我腰上,轻声的说:“雨寒,孜默的事,对不起!”

“孜然,你不必内疚,更不必为这个理由陪我来西夏!”

许孜然,早就知道了。怪不得,当初我和他说的时候,他一点也不惊讶。

他不用因为内疚,就陪我来西夏的。

就算是许孜默下的毒,又怎么样呢?

我与风靖寒早已有了嫌隙,再不可能了。

杀手也利用了我,还伤我那么深。

那毒,不过是个导火线而已。

许孜然移回头来,很认真很认真的看着我,手依旧置于我腰间:“雨寒,不管接下来路还有多长……!”

我看着他。

他抬起手,握住了我的手。

“让我来照顾你,再不让你受一点委屈。”

这话,犹如半空中霹雳一声,震得我说不出话来。我有些发怔,来到这宋朝一年半,从未想过要依靠别人,也没人认为我需要照顾,在大家的眼里,我就是那打不死的小强。

风靖寒说会护我周全。

杀手说我救了他,所以他救我一次。

而许孜然,平日间看上去比我还要柔弱,却说要照顾我。

他真是没有一点吟草阁公子的自觉呢?

他曾经惊为天人的在台上表演刹那芳华;

淡定平常的与我讲述军事策略;

火山爆发那次,他借着我的臂力一跃而上。

我想起那块华丽的凤玉,想起那个衣着华贵的人,他问我:“小兄弟,你今年多大了?”。

游湖那日,忽然出现的两人,解救了被困湖心的我两。

我摸出那块凤玉,注视了半响。

“孜然,你可有想过你的真实身份?”

那日,他告诉我,他也不知他的家乡在哪。

许孜然顿了顿,又看着我:“雨寒,你曾说过你不爱豪门贵族,为什么?”

那是来兴庆府的路上,我们偶然聊到。

“太多束缚,太多无奈!”我曾说过,一入侯门深似海。

风家算是豪门,我也差点成了豪门的夫人,可结果如何呢?

我也曾说过,我讨厌铜臭之人,可我自己却成了这样的人。

我会为了宣传昭宁客栈,不惜把许孜然做的每一件慈善之事,都冠上广告的光环。

我会心疼我辛苦赚来的钱,全让许孜然拿去救济了灾民。

许孜然这样问,莫非他的真实身份是豪门贵族?

想到这个可能,我忽然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他笑:“我本无谓豪门贵族,如今有了你,那些更是过眼云烟。又何必过多介怀我的真实身份呢?”

看来许孜然本不是如我所想那般,只是个柔弱的书生。

我看着十足认真的他,瞟了瞟他手腕间的手链,又看了看手中那块凤玉,竟觉得有些好笑。

没想到,我与许孜然,早就互相送了定情信物。

从一开始,孜然就对我很好。从花灯会上的认识,到拍卖会的解围。从洞窟里修补画,到他陪我来西夏。

他替我挡了那一堆乱石,自己身受重伤。

他说,要照顾我,不让我受一点委屈。

我和他,曾经共患难,死里逃生。

那日游湖,我本还有一丝犹豫,可如今想来,我都不知道还能活多久,又何必介怀这么多呢。

我将玉收进怀里,看着他坏笑道:“反正这玉我可不会还给你。”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是杀手番外

风靖寒要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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