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诀的伤好了,我的两样活计也就不用做了,又变回那个整日无所事事的王妃,萧诀不许我背着他偷偷溜出府去玩,他说如果我要出去,必须跟他说一声,可他总不在府里。
我觉得好生懊恼,又有些想念他,虽然每天他会在夜晚里回来,睡觉的时候会跟我说鬼故事,可我还是想他,白日里想,晚上他在身边时也想。
于是我每天都会去花园,因为去到花园那边会路过萧诀的书房,而我也能看到萧诀,但大部分时间里萧诀都不在,我又怕会错过看见他的机会,所以我就绕着花园走,想着总能等到萧诀回来。
长此以往,慕慕看出了我的小心思,慕慕说如果我实在想念萧诀,就去跟他说说,没准他会抽出时间来陪我,但我不想说,那样的话我在萧诀眼中就成了可怜的深闺女子,如果他是因为同情我才施舍我他的爱,那我就真的太没骨气了。
马厩房里的汗血宝马越长越强壮,毛色也特别好,四喜每天都会给它们刷洗,胖达不知为何愈发肥胖了,做不了厨房的活计,李叔就让他和四喜一起照顾马儿,我问过胖达是不是吃太多饭食了才会突然变胖,以前我问什么他都会回答,可这次胖达只是憨憨地冲我笑。
每日逛花园也会逛得腻味,现下已是未时,估计萧诀不会回来了,我便回了清蘅院,心思一动便从衣柜里翻出一套男子的衣衫来,换上后我又执了玉扇正想出屋去,慕慕就来了,我便让慕慕也换上衣衫,带着她出了府。
如果萧诀问起,我就说是他自己不在府上的,我无人可告,只好擅自出府了,反正他又没明确不许我出来。
许久没来街市上逛了,街市还是一如既往的繁华热闹,卤鸡爪的香味飘了过来,我兴奋地拉着慕慕去卖鸡爪的摊子那里,我们买了好些鸡爪,慕慕拿着玉扇和鸡爪,我正想捧个鸡爪来啃,却看见上次我买下梨花簪的摊子前站着好几位女子,那妇人脸上堆满了笑,正滔滔不绝地同那几位女子说着话,我一想到因为梨花簪,萧诀就说我是被骗的命,心里有些不快,我便放下鸡爪,摇着玉扇大步走了过去。
我站在那几位女子的身旁,那妇人好似没看见我,依然在吹嘘她的发饰有多么多么货真价实,那些女子很是认真地在听她吹嘘,我不想她们上当受骗,便咳了两声。
那妇人一转头瞧见我,脸上的表情甚是丰富,想是以为我是来拆台的,她赶紧与那几位女子道:“不好意思几位姑娘,老妇家中忽然有些急事,东西没法卖了,见谅见谅!”说罢,她连忙佯装着收拾摊子。
那几位女子叹着气,说了些可惜的话便侧头过来盯着我看了一会,然后相携走了。
我酿出些凶巴巴地气势来,对那老妇道:“你上次诓骗了我,这次又想骗那几个姑娘,你简直是……”
那老妇忙拉我到一旁,慕慕斥了声,我想看看这妇人究竟想干什么,我摇头示意慕慕,慕慕便没再上前来。
那老妇四下瞧了瞧,见无人接近,随即开始小声央求我道:“公子,您行行好就放过老妇罢,我也是靠这个讨生活,公子一看就是贵人,不差这些钱,可这些钱却是老妇一家老小的救命钱啊,家中男人生了病,全靠我挣的这些小钱买药材吊着命,公子您大人有大量,那梨花簪虽不值四两银子,却也是老妇去地下黑市辛辛苦苦从那些南璃人手里头买来的,还请公子高抬贵手别拆了老妇的摊子啊……”
“地下黑市?南璃人?”我疑惑地看着那老妇。
“对啊,公子您就饶了老妇罢,为了报答公子的恩情,”那老妇从宽大的袖袍里逃出一支金色的步摇来,我一怔便离不开了眼,那老妇接着道:“这可是老妇压箱底的宝儿,在别处是没有的,公子您仔细瞧瞧这样式,那可是南璃国的宋贵妃佩戴过的,绝无虚假,公子若想要,便连着上次的四两银子,再加十两,这步摇便是您的了,您看成不成?”
“成,”我道,宋是我母妃的姓氏,我认得这步摇,确确实实是母妃带过的,早些年,我们在宫里的生活过得艰难,那时母妃便将此前父皇赏赐给她的珠宝首饰委托宫人拿出宫换些银子,好打点打点身边的人,如今见到昔日旧物,不管是不是真,拿在身边总归觉得安心一些。
那老妇十分高兴,我拿了步摇,让慕慕掏了十两银子给了那妇人,我再问道:“方才你说地下黑市,那里是什么地方?”
那老妇的神情立马变得谨慎起来,她探出头去又往四周瞧了瞧,这才对我道:“公子是身家清白的贵人,出手又大方,老妇告诉您也罢,在禹城里除了台面上的明市交易外,还有个黑市,在那个地方做生意的大多是南璃人,东西好又便宜,我敢保证这条街的物事十中有八是从黑市里兑出来卖的,而且这黑市啊不仅交易各种物事,还能卖消息,不过每个地方都有每个地方的规矩,您要想进入黑市,得有人引荐,黑市入了您的名,您才做得了事。”
“不管是哪个地方的消息都能买到吗?”我问道。
那老妇道:“黑市里什么样的人都有,自然是什么消息都能买到,而且如假包换,若是有人卖了假消息,自有上头的人来收拾。”
那老妇又很隐秘地从袖袍里拿出一块令牌,让我瞧了两眼就收了回去,她继续道:“老妇也在黑市混了好几年,这块白银令便是等级的象征,白银下面是青铜,您若想买消息,只能是持有白银令的人引荐您去,老妇也就是觉得与公子有缘才把这些告诉您,日后您要是有需要,尽管来找老妇,若是没见老妇摆摊子卖首饰,便去东街的九巷唤一声赵三娘,此乃老妇的名讳。”
“好,你若敢再诓骗我,你就惨了,”我故作凶恶道。
赵三娘十分有底气地道:“我赵三娘一向说一不二,公子且放心!”
看她的样子不太像是在骗我,我便向她道了句告辞后和慕慕去了西街口,彼时汤饼铺的生意很好,吴哥和吴嫂见我来便匀出了一张桌子,我和慕慕坐下没一会,吴嫂便端来了两碗热腾腾的汤饼。
等都为其他客人端上汤饼,吴嫂才去舀了两碗汤来,我拉吴嫂坐下,问她道:“吴嫂,你可晓得黑市?”
吴嫂的面色一瞬变得有些煞白,她顿了会才说:“容公子问这个做什么?”
我道:“听说那里多是南璃人,你和吴哥在禹城里做生意那么多年,定是晓得的罢?”
吴嫂挤出个笑来道:“自是晓得的,不过那里绝非善地,容公子还是不要过问才好。”
“我就是好奇想问问,吴嫂你去忙罢,不用管我们。”
“行,你们好生吃着,缺什么就叫我。”
旁桌又添了几位客人,我搅着剩下的半碗汤饼,心头乱得很,来方耀一年多了,此前托去往南璃的商队给母妃和二哥带的信,每一封都没收到回信,而从那些商队口中所能得知关于母妃和二哥的消息少之又少,也不晓得母妃和二哥现在过得怎样。
“公子,公子?”
我拉回思绪,望着慕慕道:“怎么了?”
“公子方才为何向吴嫂询问黑市?”慕慕问道。
我说:“没什么,快吃汤饼,冷了就不好吃了。”
赵三娘同我说黑市的时候,慕慕站得远,还是先别让她晓得,再者我还不清楚黑市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自然不会冒险前去。
此时,旁桌的那三位男子讲话的声音有些大,我侧头瞧了瞧,是三位看上去文绉绉的秀才。
我一边吃着汤饼,耳朵里一边传进他们的讲话内容。
“二位,你们可知那昭北王进京了?”
“晓得,好像是这两日才来的,皇上还将东街的一处府邸赐给了那昭北王,最近那昭北王府可是热闹得很,朝中大臣纷纷上门拜访,门槛都快踏破了。”
一秀才合了扇子道:“那可不,我听说啊这昭北王此次来京是要嫁女儿,昭北王镇守西部边境多年,此次来京便是怕女儿出嫁路途遥远受苦受累,皇上体恤昭北王劳苦功高,这才破例让昭北王进京。”
另外一个秀才抿了抿茶水,故作神秘道:“那你们可晓得昭北王要将女儿嫁给何人?”
“据说现在最有可能的是凉卿王爷,两月前凉卿王爷被刺杀一事可是闹得沸沸扬扬,无奈查不出凶手,皇上为了补偿凉卿王爷,便为他俩赐了婚。”
“我怎么听说是顾大将军最有可能,郡主常年随在昭北王身侧,乃是巾帼不让须眉,与顾大将军倒是般配。”
“你们都说错了,如今朝局动荡,昭北王一来就成了香饽饽,哪个王爷不争着抢着要去攀亲,这赐婚恐怕难啊,昭北王是出了名的爱女,又是开国元老,很可能会遵循郡主的心愿,喜欢谁就嫁给谁……”
“你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了,适才在来的路上,我便看见那凉卿王爷去了昭北王府……”
脑子一瞬犹如雷电轰鸣,没来得及听下面的话,我赶紧拉着慕慕就往东街跑去。
一路飞奔到东街,百姓们口中谈论的都是昭北王,我拉慕慕往人多的地方凑,终于来到了昭北王府。
王府门前的大街上站满了百姓,我和慕慕挤到了前面,李叔就站在马车一旁,我晓得萧诀真的来了。
心头一阵凉风拂过,才走神一会,我和慕慕便被人0流挤去了后边。此时,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慢悠悠行了来,两排侍卫在前头开路,才让拥挤的大街让出一条宽敞的道,马车停在王府门口,从车上走下来一位身着水红衣衫的女子。
“瞧瞧,这郡主可真是生得美,得见一面此生足矣!”
“可惜了马上就要嫁人,也不知是哪位王爷将军有此福气?”
“莫非是方才进去的凉卿王爷?”
身旁的男子小声说着话,我一瞬急了起来,盯住那人凶道:“不是,萧诀不会娶她的!”
他一见我凶,也跟着凶道:“你怎么晓得不是?郡主有才有貌,与凉卿王爷自是般配,你一个小白脸懂什么?”
“你乱说,萧诀已经有妻子了,他不会娶别人的!”我气鼓鼓地吼道,慕慕在后面一边劝我不要跟别人争一边扯着我走,然那人继续与我争论:“男人有个三妻四妾实属正常,凉卿王爷虽娶了那个异国公主,并不代表他不能娶别的女子,你这个小白脸作何要如此激动?”
不会的,萧诀说过只娶我一个人的,他不会娶那什么郡主!
“你这个混蛋在胡说!”
推攘之间,我不小心踢到了和我争论的那个人,他怒目横陈地看着我道:“你居然打人,几位兄台且帮我教训教训这不识抬举的小白脸!”
见那男子抡起了拳头要教训我,我脑子里全都在想着萧诀不会娶别人的话,竟一时忘了躲开,眼看拳头就要落在我身上了,手却不知被什么人用力往后一扯,那男子的拳头在我眼前顿住,只听见骨头咯咯响的声音,那男子立马哀哭着求饶。
我这才回过神,顾离放开了那男子,他连忙逃跑了。
“公子您没事吧?”慕慕担心地望着我,我摇头。
顾离说:“跟我走,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我瞧了瞧昭北王府,便随顾离走了,顾离带我到酒楼,要了一间背街的雅室,坐在这里倒是安静许多,慕慕和杨俨在楼下。
小二端来好些菜食,我却是没什么心情吃,我问顾离:“你见过那个郡主吗?”
顾离说:“见过。”
“你觉得皇上会为了补偿萧诀让萧诀娶她吗?”
顾离道:“楚漫郡主自小生活在军营里,心性不同于他人,若她不喜欢便不会嫁。”
“那她肯定会喜欢你,你们都是军旅之人,志趣相投,你也会喜欢她……”
顾离捏住酒杯,食指敲了敲杯身道:“容羽兄想说什么,直说也无妨。”
我像是被抓住把柄一样抬眼,有些心虚地看着顾离,顾离仿似能一眼看穿人心,而我就这样毫无防备的暴露在他面前。
我怎能为了不让萧诀娶别人,如此自私地要顾离去接近楚漫呢?
我低眸看着攥在一起的手,道:“对不起顾离,我太着急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
“我试试,”顾离道,我抬头望着他,他许是怕我不信,又说了句:“我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