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公子醒过来了,一个女人拿着那株珍贵草药,领走了马家的重赏。城里面听说此事的人,无不啧啧称奇,对那位名医的医术佩服地五体投地。并没有人会注意那个送药的女人,更不会有人注意这个女人拿到赏钱后直接去了衙门,报案自己的丈夫采药失踪了,而草药却离奇地出现在家里。
高若云真的等得太久了,久到她都忘记自己的相公还健在,看着院子里逗弄儿子的人,她觉得如此陌生。崔长宇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回家了,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仿佛他只是出去游历了几个月,仿佛他已经把张莺莺这个人放下了。他绝口不提张莺莺,就算问起,也只说找不到了,他对妻子好,对儿子好,对公公也好,可高若云就是觉得,平静的外表下,崔长宇的内心波涛汹涌。
“若云姐,茶满出来了。”阿理道。
高若云一惊,手忙脚乱地放下茶壶,看到阿理的装束,问道:“你和相公又要出去么?”
“恩。”
“那,小心点。”高若云很想问他们天天去哪了,但她不敢问。
崔长宇也看到阿理出来了,他把阿锦交给奶娘,向高若云微微一笑,“若云,我和阿理去练武,晚会儿回来给你带你最爱吃的米酒圆子。”
以前的高若云听到这句话总是很开心,可如今她的心里只有苦涩,崔长宇每次和阿理出去,情绪明显高涨许多,她作为妻子怎么会看不出来。看着两人的背影,高若云的指甲深深掐入手掌中。
张莺莺怔忡地坐在洞口,她曾经下定决心不再见崔家人和马家人,独自抚养孩子长大。可王七的意外闯入,让她日日噩梦缠身,她终于还是没顶住松了口,见了崔长宇,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
门口的藤蔓传来响动,张莺莺惊弓之鸟一般拿起身边的木棍,看见是崔长宇和阿理,她才放松下来,扑到崔长宇怀中哭诉:“长宇,我又梦见那个采药人了,他要我还他命来。怎么办?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以为他是追兵,我,我当时只想赶走他。”
“没事的,没事的,阿理把他埋了,入土为安了,是你心理作用。”崔长宇抚着张莺莺的背,轻声安慰。
阿理看着二人相拥的背影,突然觉得有些厌烦,她清脆的声音响起,“哥哥,那名采药人的妻子已经报案了。”
“什么?”二人齐齐一惊。
“阿理,你听谁说的?”崔长宇急急问道。
“她丈夫失踪了,报案不是很正常么,是你自己想不到罢了。”
“怎么办?怎么办?要不,我们赶紧离开吧,我不能让孩子背上骂名。”张莺莺惊慌道。
崔长宇冷静地思索了一会儿,摇头道:“不行,你现在肚子这么大,要想攀上崖壁,十分危险。何况这里偏僻,比外面都要安全许多。不如,不如我把那人的尸体带回去,就说我和阿理练武的时候发现的,尸体找到了,不就结案了?”
张莺莺六神无主,没有说话。
崔长宇看着阿理道:“阿理,你可同意我这么做?”
“哥哥要做什么,阿理配合便是。”阿理无所谓地道。
晚间,崔右文看着崔长宇和阿理带回来的尸体,眼神来回在二人脸上逡巡。阿理还是那副无所谓地样子,至于崔长宇,别人看不出来,可作为父亲,崔右文总觉得他很紧张。
“大人,应该是从高处失足坠落致死。”仵作验完尸体,禀告道。
“确定没有其他致命伤?”
“没有。”
“好,你先下去吧,叫师爷通知苦主。”
仵作离开后,崔右文沉下脸问道:“尸体在哪里发现的?”
阿理和崔长宇对视一眼,崔长宇道:“我和阿理随意乱走,发现尸体后更是惊慌,现在只记得是一处山崖下面,若要再找一遍那地方,恐怕不易了。”
“阿理?他说的是真的?”
“是真的。”阿理一脸无辜地道。
崔右文眉头紧皱,若只是发现尸体,尸体又无疑点,那便罢了。可那女子声称丈夫要去采的药无故出现在家中,男子既死,是谁把药带回去的?难道是鬼不成?崔右文可不信什么鬼神。若是男子先带药回家再出门,岂会如此偷偷摸摸连妻子面都不见,而且这么珍贵的药,不先去领赏,有什么事值得再次出门冒险?此事事事透着古怪,崔长宇他们为何不把尸体留在原地报案,而要忍着恶臭把尸体带回来?偏偏带回尸体的是自家儿子和外甥女。本来这种无头失踪案就难查,他接报案后派了几轮衙差搜寻山中无果,已有放弃之意,现在又牵扯自家,断不能把事情闹大。即使再怀疑,他也只能轻轻放下,假称是衙役发现尸体的。
幸运的是,那个报案的女人只是哭天抢地地把尸体领了回去,对衙门给出的说法并无质疑。
可不代表别人不会质疑。
崔长宇最近一段时间总觉得有人在跟踪他和阿理,但真去追寻,又找不到踪迹。他虽然忧心忡忡,可他相信阿理,既然阿理没有说什么,即使真的有人跟踪,也不会造成危害。
这日,大雪,整座城都披上了银白色的素衣,好像能把一切肮脏都掩盖在这片纯洁之下。高若云消瘦了许多,她今天精心打扮过,白皙的皮肤在白雪的映衬之下好像会发光,看着穿得圆滚滚的阿锦在雪里玩得高兴,她今日难得露出笑意。崔长宇抱着手炉,好像在欣赏这一幕,实际上眼神早就飘远,他惦记着那个住在山洞里为他怀着孩子的女人,那儿该有多冷啊,可是阿理为什么还没来?
又等了半个时辰,崔长宇实在忍耐不住,去房间找阿理,她人却不在,连屋里的暖炉都是冷的。
“若云,你看到阿理了么?”
高若云点点头,“阿理出去好久了。”
“什么?她说去哪了么?什么时候回来?”
“我不清楚,你知道,阿理一向自来自往的。”
崔长宇心烦意乱,他思索片刻,还是道:“若云,我出去一下,很快回来。”
“相公。”高若云这些日子以来第一次叫住了崔长宇,“这么大的雪,阿理又不在,你能不出去么?”
崔长宇顿了一下,还是坚决道:“若云,我很快就回来的。”
高若云看着崔长宇离去的背影,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她想起阿理离开时意味深长的话,“若云姐,若你还想留住哥哥,今天就别让他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