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你说起谎话来,也是脸不红心不跳。”枚姨送我返回房间时,在我背后突然说道。
我没有转身,面无表情地看着门口。
枚姨走到我跟前,睇着我,诡笑地说:“你不是跟莫三少在一起吗?究竟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对你重要吗?”我转动眼珠子,注视着她。
“哼哈,小丫头,你真是很奇怪,看着我这样说,好像我就是杀死k先生的凶手。”枚姨撅着嘴,不屑地说道,“这个老东西的确该死,不过,就是要动手也不用我,操心,还有人比我更想他死。”
枚姨知道凶手是谁,我的直觉第一反应浮现这样的念头。
他们不是一个人,是一个集团,是一个无恶不作的集团。杀了人,对他们来说,的确犹如踩死一只蚂蚁,所以姚振晟对我的行为也不过是他们生活中的调味剂,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成为这个人渣的玩物,我绝不能让他再伤害我。
徐临送饭进房,我坐在靠近阳台的沙发椅子上,他脸上的瘀伤好的差不多了,而我永远也抹不掉身上的伤痕。
“给我一把刀。”我冷冷地看着他。
“你答应我不会做傻事的。”徐临很紧张我的举动。
“我要保护自己。”
“我会,我会拼尽全力保护你。”徐临说得坚定,却带着隐形的无能为力。
“我自己保护自己。”我严厉地说,“你身上还有更重要的任务,在此之前,你不能死。”
“你也不能。”徐临几近哀求,走到我跟前,半跪着握住我的手,安抚地说,“很快就会过去的,雪禾,我真心不希望你就此放弃自己。”
“我没有放弃自己。”我抽回手,转了身靠着沙发椅,远眺天空中的白云,沉郁地说,“就算死,我也会选择跟他们同归于尽。”
当时的我,认定要为自己讨回一个公道,我已经不相信任何人了,我只能自己保护自己。就算我逃了出去,那又怎样?我的一切都回不到起点,我的心找不到光明的路,我的生活已经没有了意义,我要做的,就是报仇。
我很清楚,我逃出去报案也不可能将姚振晟绳之于法,因为他身价不菲,身边有大把的马仔可以为他顶罪,更重要的是,像郑先生这样的律师,只要拿钱出来,就能把白的说成黑的,所以什么是公平?什么是公道?在这里没有,在我心里也没有。
手无缚鸡之力的我唯有利用自己的身体反击,我知道这是一条没有归期的路,也是一场没有胜算的赌注,然而,我踏出的每一步,便是踩着自己的鲜血走在人生的尽头。
狠下心来我也会泄气,因为我有我的弱点,我一旦看到郑先生,我整个人都泄了气,我只想偷偷地看着他,看着他身边萦绕的灿烂,那些灿烂属于别人,再也不会照亮我身边。
傍晚时分,微风清凉,游泳池也冷清了,她们都聚集到客厅,到了夜晚,客厅依然扬起糜烂的氛围,今日晚上,稍稍收敛了一些,听说来的客人非同一般。
我站在蜜桃她们身后,她们太妖艳,我的自信承受不来,躲起来才符合我此刻的风格。
推着轮椅的男人就是郑晓江,他每一次出现都有不一样的出众,他的身影总能让我不由自主地捕捉,但是,他越是出众,我就越不敢靠近。
轮椅上的老人白发斑斑,他穿着整洁,面容神采奕奕,一见到枚姨他们迎接自己,便开怀大笑,想必他们相交匪浅。
“这个就是沈老头。”不知道徐临什么时候出现在我身后,他小声地嘀咕,压制的声音恐怕只能让我听到。
“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他是律师界的常胜将军,没有打不赢的官司。”徐临谨慎地说,“可恶的是,经常给这些人打官司脱身,好在身体不行,早早退休了。”
我恍然彻悟,想起莫少对我说过的话,看来沈老头的臭名应该不假。我心事重重地瞟了一眼郑晓江,他对沈老头谦卑有礼,越发地令我失望。
沈老头爱财好se,贪欲极强,所以他只给有钱人打官司,但不可否认,他的确很有头脑所以才会是常胜将军。郑晓江是他的得意门生,拥有自己的律师事务所,曾经有过几个案子令他名声在外,在行业不可小觑。
我仅仅只能通过他人之口了解令我怦然心动的男人,其实,我找不到他带给我的感觉凭什么而来,那一瞥,或许是前世今生的夙愿,当然,这是我单方面的相思执念。
明珠来接我,说有人点了我的钟,本来,莫少离开时警告了枚姨,任何人都不能动我,但是枚姨爱钱,她似乎有办法对付莫少,所以偷偷地答应客人,安排明珠送我去房间。
经过客厅的时候,我借故上洗手间,其实我看到客厅的水果盘,里面插了一把小型的水果刀,唯一能让我有安全感的就是这个利器。
“叩叩叩。”明珠敲门。
开门的人,凝视我的时候显得很沉重,我尽量保持镇定,冷漠的面容压制了内心的涟漪。我应该不敢想,会是郑晓江点了我的钟,我们似乎只能用这样的方式见面了。
“我找不到还有什么办法才能见到你。”郑晓江没有以往的冷傲,他支开了明珠,等房间只剩下我们时,突然缓缓地开口,“我知道莫晋翀不在别墅,也知道你是他的女人,但是,我还是忍不住,忍不住想要见到你。”
我神情紧绷,整个人像是拉开了的弦,只要稍不留神,随时都有可能断裂,甚至毁灭。
“在你心里,我是不是极其可笑?”郑晓江转了身,踱步走到沙发后面,张开手臂,自嘲地说,“我觉得自己是挺可笑,可笑到不得不相信,一个大男人会这么想一个女人,尽然还找不到理由。”
“我……”
“嘘。”郑晓江打断我的话,一根手指压着自己的薄唇,突然莞尔一笑,“你别说话,你一说话就会打击我的思念,我真的很想你,没有理由,我反复地问自己,我是怎么回事?不过是那一眼,看到一个倔强又胆小的女孩躲在人群后面,被我发现了,她的样子很让人心疼。”
“我讨厌你。”我忍着泪,咬着唇,一字一句地说。
“我知道。”郑晓江耸了耸肩,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你一开始就说过讨厌我。”
我的双腿一定灌了铅,伫立原地不能动弹,然而,我一直在颤抖,我控制不住地微颤。我好像知道了一些什么,我是女孩,不是笨蛋,听到男人这么说,一定能感知对方的炙热,原来我自认为的单相思其实并不是单纯一个人的思念。
那又如何?我也可笑地自问,即便思念能拉近我们的距离,那又如何?
“我想过带你走。”郑晓江自顾自地说,“但是我不能强迫你跟我走。”他绕到沙发前面,跟我拉近距离,是小心翼翼地接近我,在我跟前停下来,思虑片刻,隐去可悲的笑意,认真地问:“你会不会爱上我,跟我走?”
我的直觉是想落泪,可是为什么我的灵魂却那么干枯?我意识到,此刻的我,是没有灵魂的躯壳,是一副再也承受不起爱情的躯壳。
求求你不要再说了,我听到我心碎的声音,支离破碎的我如何面对他。
“我好累。”我怕我再继续下去会窒息而亡。
“雪禾,你怎么了?”郑晓江发现我的异常,他着急地奔向我,刚触碰到我的手,我猛然推开,发疯似地吼道:“不要碰我,不要碰我。”水果刀从我衣袖中滑落,郑晓江震惊地看着小刀,在他走神的瞬间,我心慌意乱地逃跑。
我跑,眼泪像抛沙似地飞出来,我不要他碰我,再也不要。
我跑回自己房间,歇斯底里地摔倒房间里的物品,我好恨,我恨为什么没有勇气死,却偏偏要承受这样的折磨。
“啊,我好脏,好脏……”我打开浴室的花洒,冰冷的水淋在我身上,我想洗去身上的痕迹,想洗掉我的肮脏,直到我搓破了皮肉,我也不觉得痛,只觉得我越来越脏,再也不可能洗掉身上的黑暗。
“为什么,为什么……”我跪下来,抱着自己,嘶声力竭地喊道,“我爱你啊,我真的好爱,好爱……”
我不配爱,不该爱,同时我也恨他,恨他喜欢我,才会让我痛苦。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哭干了自己,却被琳湿了全身,陡然,我冷静下来,然后从浴室走出,短短几分钟,房间一片狼藉,地上有摔破的花瓶,我走过去捡起碎片,我捏住最锋利的那块碎片。
我像是被恶魔附了身,已经不顾一切失去理智,不知道是浴室的水还是眼泪,溢满了我的双颊,还有我右脸的疤痕,似乎感应地胀痛起来。
郑晓江想找到我的房间,可是他来晚了一步。我赤着脚,带着这块碎片,每一步都走得坚定,我朝着二楼最深的房间走去,那是姚振晟的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