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了关,关了又开。
陆由贪心多听了主持人的一句话,等追出会场时,周瑾已经没了踪影。
电梯停在十六楼并没有运行,走廊左手边的其他大厅都是大门紧闭。
幸好,走廊里并非空无一人。
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年轻男人负着手,站在落地窗前抽烟,表情漠然。
刚才进来的时候,他已经在这里了,叼在嘴角的那根烟依旧没有点燃。
“请问,刚才有个女生从这里经过,您看见她往那个方向去了吗?”
陆由并没有抱太大希望,只是下意识开口问询。
白大褂吃了一惊,回转身才发现身后有人。
他的脸色苍白得有些过分,尤其是面露不屑的时候:“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陆由有点莫名其妙:“我在想什么?”
白大褂瞪大眼睛盯着陆由,他的眼白很少,少到眼眶里几乎都是黑褐色的眼珠,直看得她心里发毛。
他半晌才憋出来一句:“你什么也没想。”
陆由心说这人怕不是个傻子吧,没再搭腔,准备去找其他的办法,大不了每扇门都试试,总会找到的。
她刚走没几步,就听见白大褂在身后说:“那个女生三十岁出头,看起来却只有二十多岁的样子,身高一米六五左右,一身蓝衣,小皮靴也是蓝色的。她知道你在跟踪她,所以才会离开会场,特地在某个房间等你。”
“麻烦您告诉我她去了哪个房间?”
白大褂奇货可居,开始提条件:“告诉我你的名字。”
陆由道:“陆由。”
白大褂问得很仔细:“哪两个字?”
陆由道:“陆地的陆,自由的由。”
白大褂点头:“陆地上的自由,好名字。”
李时真松了口气:“还好只是查户口,没有要微信。”
陆由有点着急:“那个女生……”
白大褂往前一指:“葬月厅。”
陆由道了声谢,依言而行,来到会场隔壁的那扇门,确认门牌写的是“葬月”二字,便开始敲门。
敲门无果。
白大褂背着手跟了过来,问:“你不是这里的员工吧?”
陆由硬着头皮:“我来找个朋友。”
白大褂恍然,他伸手握住门把手,轻轻一转,门就开了。“里面是员工休息室,可以从外面直接打开,不需要敲门。”
李时真忽然道:“由由,我觉得周瑾肯定不在里面。”
陆由问:“为什么?”
李时真摇头:“不知道,只是隐约有种感觉。”
白大褂以为陆由在问他,解释道:“门是夹层的,隔音效果非常好,就算你在外面再怎么用力去敲,里面的人也听不见。”
陆由再次表示感谢,然后毫不客气地推门而入。
这是一个套间,首先看到的是客厅,在恰当的位置摆着沙发茶几等物,没有半个人影。
右手边往里应该是卧室,周瑾如果进来了,肯定就在里面。
洗手间的门开着,盥洗镜倒映着陆由略显焦急的脸。
“周小姐,打扰了,我是陆由。关于戚安居,想向你了解点情况。”
没人回应。
陆由招手,示意李时真进去看看。
“非礼勿视,非礼勿言。”
李时真双手捂脸,却故意在眼睛附近留出指缝,扭扭捏捏地进了卧室。
他很快就倒退了出来,愕然道:“里面没人!”
陆由亲自进去看了一遍,甚至打开了衣柜这类可以藏人的所在,确实没有找到周瑾。
难道那个白大褂在瞎指路?可这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呢。
陆由准备回头去问问,可是房门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关上了,而且从里面还打不开,显然有人在外面动了手脚。
李时真道:“我们好像被人关起来了,会不会是周瑾安排的?”他痛心疾首,“肯定是周瑾安排的,不然那个白大褂怎么会连她的心理活动都一清二楚。”
陆由四处踱了几圈,最后停在窗前,推开窗户,看向阴沉的天幕。
李时真以为陆由准备跳下去,大急:“这里可是二十七楼,就算是成龙大哥,也没把握跳下去能留个全尸,你就更不行了。再者说了,跳下去砸到人怎么办,就算没有砸到人,砸到花花草草也不好呀。”
陆由微怒:“你烦得很,谁说我要跳下去!”
李时真道:“那你开窗做什么?”
陆由道:“当然是找点什么东西丢下去求救啊,难不成在这里等死吗?”
李时真双手握拳:“醒醒,现在高空抛物可是已经入刑了!”
陆由道:“谁说我要高空抛物的?”
李时真很是疑惑:“不是,你刚才不是说……”
陆由道:“高空抛物不行,我们可以高空抛人呀!”
于是乎,李时真在自己的惨叫声中从窗口跳了下去。
陆由倒在沙发里,实在无事可做,想着另外一个自己现在应该在舅舅家,享用着舅妈做的一桌子好菜。她的口水下来了,目光落在茶几上的果盘,食指开始动起来,一点也没客气。
还别说,水果都挺好吃的,尤其是那几颗草莓,甜度非常高。
真皮沙发忽然变得很软,软得让人恨不得将身体全部挤进去。
夜色犹如从笔锋处滴落的墨,染黑了天与地。
裹挟着火雨的流星自天外而来,将这片广袤无垠的暗分割成两半,马上就要坠落人间。
陆由陡然从梦中惊醒,看见李时真双手叉腰、面露不悦站在跟前,才意识到自己竟不小心睡着了。
自从来到优名店,只要合上眼睛,就会进入这样一个梦。
梦中的场景并非全然不变,至少那颗最大的陨石,距离地面越来越近了。
李时真等陆由洗完冷水脸回来,迫不及待地宣布:“有重大发现。”
大家对于年度优秀员工得主自然不会客气,大肆宣扬着戚安居的黑历史。可说来说出,也离不开妻管严的范畴。
在这些人眼里,戚安居是个怕老婆到了极致的男人,几乎可以与他的祖先戚继光比肩。老婆说东他不敢往西,老婆说打狗他不敢撵鸡。
其间还有个广为流传的小故事。有一次,何粟不知道因为什么事,当着很多人的面,打了戚安居左脸一个耳光。戚安居暴怒:“你再打我一下试试!”何粟想都没想,照着戚安居的右脸又是一个耳光。戚安居双手捂着脸,心满意足地说:“既然你这么听话,我就原谅你这一次。”
这样一个怕老婆的男人,真的会出轨吗?
但,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那个白大褂就是最好的例子。
白大褂名叫黄书,是个很有名的牙医,年少多金,拥有一大票追求者。
他负责的科室与扶桑科技有大量业务往来,所以被邀请参加公司年会。
黄书性格孤僻,据说非常讨厌与“人类”打交道,尤其是女人,因此被贴上了“禁欲系”的标签。
他将陆由关在“葬月厅”,估计是与周瑾达成了某种协议。
李时真道:“我特意绕到了外面,发现门把手被铁链系住。而黄书一直留在走廊里发呆,愁眉苦脸地好像牙疼,不知道他究竟想干啥。”他叹了口气,“医者不能自医啊。”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偶尔有几只鸟从窗外飞过,就连它们也懒得往里面多看两眼。
李时真实在坐不住,尤其是在发现自己心心念念的草莓竟然被陆由偷吃了,更是愤愤不平:“那个,要不我再出去转转?”
陆由摇头:“不用,除了我,别人根本感觉不到你的存在,你出去了也没用。”
她心里很清楚,这回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回到过去,除了一个皮球,其他什么东西也没带。现在能够想到的办法,譬如高空抛物之类,大概率会惊动警察,到时候连自己究竟是何许人都证明不了,反倒节外生枝。
李时真无奈:“那怎么办,就在这里等死吗?”
陆由摇头:“确实要等,不过不是等死,而是等人。”
李时真问:“等谁?”
陆由道:“戚安居。”
暮色四合,日落月升,黑夜终于姗姗来迟。
陆由没想到自己竟然如此轻易就浪费掉大半天时间,当她的肚子第七次咕咕叫的时候,门外终于传来扭动把手的声音。
戚安居手里拎着铁链,松了口气:“由由,终于找到你了。”
原来,何粟没有等到陆由回家吃饭,便打电话询问戚安居。
戚安居听说陆由来了永定大厦,便调取监控,找了好久,终于发现她竟然被人关在了葬月厅。
陆由来到戚安居面前,可怜兮兮地说:“戚叔叔,我一天没吃东西了,肚子好饿。”
戚安居点头:“我马上开车送你回去,你何阿姨还等着你吃饭呢。”
陆由咽了口唾沫,道:“我想吃河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