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谋家会是谁呢,操纵时空和因果对他有什么好处吗?”陆由疑惑不解。
她浮想联翩,原来贺老六早在六年前就见过自己,难怪在丽红超市的时候会表现得如此自来熟。现在没办法从他那里得知关于父亲的线索,只能寄希望于此行能有所收获。
李时真将车停好,打量着窗外的暮色:“谁知道呢,抓阴谋家这种费脑子的事情,还是交给瓶子这种专业人士来处理吧。”
两人下车,看着眼前这道锈迹斑驳的铁丝网大门,尤其是门口挂的这块“三花精神病院”招牌,心里不免有些发憷。
招牌旁边的门忽然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带着棉帽口罩和围巾的女人。
陆由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所以没认出来,在祥林哥跳楼那天,她与戚安居曾经向这个女人问过路。 wωω▪ тт kдn▪ Сo
这个女人回到自己的车里,脱下棉帽和口罩,解开围巾,露出来的脸与“合照”上的女人一模一样。
陆由和李时真都没有眼福看到。
他们的目光被三朵形似曼珠沙华的红花紧紧吸引住了。
有花无叶,如火如荼。张牙舞爪,触目惊心。
可惜现在不是赏花的时候。
两人按照门卫大叔的指引,顺着山坡往上,行了百余步。刚开始的时候有些狭窄,拐过弯后豁然开朗,眼前出现了一栋灰白色的建筑物。
外墙修砌成民国时期的复古风格,窗户和门都极窄。内部装修却非常现代化,给人表里不一的感觉,好多房间已经次第亮起了灯。
也许是到了吃晚饭的时候,附近没见到什么病人。
陆由走到服务台,出示了手机里预约探视的记录。
前台护士急着交班吃饭,有些不耐烦,脱口而出:“怎么又是他?”
“护士姐姐~”李时真露出无邪的笑容,“这位陆先生有很多人来探望吗?”
前台护士本来不想理会,但是又不忍心拒绝一位帅哥,回答说:“来这里探望的访客本来就少,这个月只有三个预约,算上你们这个,全部都是探望这位‘陆巡’。”
陆由忙问:“其他两人是谁,有没有一个白胡子老头?”
前台护士皱眉:“这是访客的隐私,不方便透露。”
李时真重重叹了口气:“我爸都疯了,那些人还盯着他的财产,这个世界究竟怎么了。护士姐姐,你说说,究竟还有没有好人了?”
“好人也不是没有……”前台护士下意识脑补了一出争夺财产的大戏,有些苦恼地说,“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名字是贺老六,五天前来的。一个阿姨,名字是张恒,应该是刚刚才离开,你们没在路上遇到吗?”
李时真与陆由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了刚才那个“全副武装”的女人。
前台护士拿起电话:“我只能说这么多,你们前等下,我通知工作人员安排探视。”
李时真和陆由刚刚来到休息区,就有一个穿着条纹衣服的病人神神秘秘地凑过来。
病人手里抱着一块画板,盯着李时真上下打量,一边还用画笔哗哗画着什么。
李时真看了半晌,问:“你是在给我画像吗?”
病人用力点头,眯着眼睛,手舞足蹈,画得更起劲了。
李时真忍不住伸长脖子去看,却发现画板上呈现出来的根本不是什么肖像画,而是一块石头。
这块石头整体呈深色调,形状非常不规则。有的地方光滑如镜,数道尖锐的划痕清晰可见。有的地方则坑坑洼洼,布满了奇奇怪怪的孔洞。
陆由果然见多识广:“这不是一块陨石吗?”
李时真指着自己的鼻子:“你的意思是说,我是一块陨石?”
病人用力点头,差点没把脖子给折断喽。
李时真非常无奈,指着身边地陆由:“请你也帮她画一幅吧。”
病人看向陆由,眼神逐渐变得呆滞,似乎被人点了穴道,足足僵直了两分钟,忽然将手里的画板摔在地上,接着用力将画笔掰成几段,用脚狠狠地踩踏。
就好像疯了一样。
不,他本来就是疯子。
李时真连忙伸手阻拦这种疯狂的举动:“你怎么啦,别这样……”
警报声大作,很快就有两名身强力壮的保安冲了过来,将病人紧紧抱住。
前台护士走过来问:“你们对‘画家’做了什么?”
李时真看了看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的病人:“原来他是个画家。”
前台护士点头:“你们不要不相信,他以前是个很出名的画家,据说一幅画可以卖好几十万呢。可是后来,大概是六年前吧,”她毫不避讳‘画家’在场,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他这里出了点问题,总说自己能够看见别人的灵魂,自此就没有再画过正常的画了。”
懂了,原来是位“灵魂画家”。
李时真哭笑不得:“灵魂?难道我的灵魂是一块石头?我又不是孙猴子。”
陆由煞有介事地问“画家”:“我的灵魂是什么?”
原本已经镇定下来的“画家”忽然睁大了眼睛,额头青筋暴露,满脸大汗,就像抽了羊癫疯一样,瞬间犯了病。
前台护士熟练道往“画家”嘴里塞了块棉布,赶紧让保安将他通过安全通道拖回病房注射镇定剂。
李时真讪讪道:“由由,你不会真的相信那个画家能够看见人的灵魂吧。”
陆由若有所思,没有回答。
李时真笑得有点勉强:“你的灵魂将‘画家’吓成那样,那又怎么说?”
陆由没有理会李时真的胡诌,问前台护士:“我们什么时候可以探视陆先生。”
前台护士摇头:“不好意思,你们的探视被取消了。”
陆由忙问:“为什么?”
前台护士摊手:“我也不知道,你们请回吧。”
她不给李时真通融的机会,转身就走,让前台呈现出无人值守的状态。
陆由高高扬起的心忽然跌落进万丈深渊,全然措手不及。
李时真环顾四周,低声道:“准备好了吗?”
陆由还未从失望中走出来,不解问:“你说什么?”
李时真嘴角翘起不怀好意的弧度:“他们不允许,我们就自己进去找人。”
陆由愕然:“怎么找……”
李时真晃了晃食指:“名侦探小姐,你可真是当局者迷。还记得刚才的画家吗,他的胸口绣着一个编号13。之前护士打开系统核对探视信息时,我从对面的玻璃上看到了屏幕的倒影,陆叔叔的名字后面也有一个编号12。如果这个是房间号的话,应该不难找到。”
陆由看向安全通道,那里看起来虽然空无一人,但内部说不好有多少训练有素的保安正在等着警报声响,正伺机而动呢。
“我们怎么进去呢,打进去会不会太夸张了。”
李时真笑道:“不是有我呢吗?”
话音将落未落,空气中悬浮的万点尘埃瞬间静止。
大厅墙壁上的圆形挂钟迟迟没有发出秒针转动的滴答声。
陆由猝不及防,右手已经被李时真的左手紧紧握住,温暖而有力。
两人长驱直入,快速穿过安全通道,在数名保安的眼皮子底下跑过,任由旁边的房间号码从“01”开始依次增加,直至变成“12”。
李时真将房间的门推开一条缝,因为长时间闭气,脸色已经憋成类似猪肝的深红色,艰难地说:“你……进去,我……把风。”
陆由含着泪点头,闪身入内。
电视机屏幕的画面重新开始运作,浩瀚的宇宙广袤无垠,充斥着大大小小的星星。有会发光的,有不会发光的,彼此交相辉映。
床头坐有一个中年男人,身形微微前倾,弯着腰,屈着膝,左腿撑着右臂,右手托着下巴,握紧的拳头用力地顶在嘴唇上,似乎正在思考着宇宙中的一切。
陆由看着眼前瘦削而苍白的侧影,颤抖着声音问:“请问是……陆巡陆先生吗?”
中年男人没料到身后竟然能够凭空多出来一个人,吓了一跳。
他转过头,看见一名二十岁出头的女孩,下意识喊道:“不是说不见吗?”
不错,就是他,陆巡。
这么多年过去,他还是那副苦大仇深、冥思苦想的学究模样。
“不见”是什么意思,原来是他不想见吗?
陆由勉强挤出一个不怎么好看的笑:“我是陆由,您的女儿。”
陆巡盯着陆由,那种眼神,就好像在看陌生人一样。
陆由不为所动,继续说:“我找了你六年,妈妈死了,你究竟去了什么地方?”
她绝不相信,眼前这个男人这些年竟然都是在这里度过的。
陆巡沉默不语,伸手准备去按墙上的警报器。
陆由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悲伤:“六年了,你就没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无论是解释,还是掩饰,或者说谎言的开始,你倒是说句话啊!
陆巡将手悬在半空。
陆由觉得有戏,打铁趁热:“你一定有什么苦衷对不对,你没有扔下我和妈妈不管对不对,你……”
陆巡十分果断地按下了警报。
警报声大作,尖锐刺耳,好像一柄柄尖刀,在刺透陆由耳膜的同时,也刺透了她的心。
陆由想象过很多种与爸爸久别重逢的场面。
有科幻的。
爸爸煞有介事:“没想到宇宙中竟然真有外星人存在,他们带我去外太空溜达了一圈,只不过几天时间,人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些年,真是苦了你了……”
有武侠的。
爸爸义正言辞:“我不小心跌落悬崖,发现了几本武功秘籍。话说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我学成旷世绝学,必须用来替天行道,不得已选择隐藏身份……”
有恐怖的。
爸爸扼腕叹息:“我参与了国家重大保密项目,必须与家人划清界限。没想到阿遥性格如此强硬,竟然选择了轻生,还好我有复活她的办法……”
有悬疑的。
爸爸后悔不跌:“误会,都是误会啊。我不过接了个来历不明的电话,不想竟然被你妈误会了,结果铸成大错。我被你舅舅派人追杀,只能躲在这里……”
有言情的。
爸爸痛哭流涕:“对不起,我鬼迷心窍,一失足成千古恨,造成了无法挽回的后果。但是爸爸答应,一定会补偿你的……”
唯独现在这一种始料未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