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居晋一边抽烟, 一边烧水,两不耽误。他不让五月帮忙,五月就坐在一旁喝牛奶看他在灶台前忙活。
水煮开了, 丢一把盐进去, 再放意大利直身粉。五月伸头一看,又叫起来:“只有两人份,我们自己怎么办?”
泽居晋说:“中午我们出去吃好了, 我自己做出来的东西, 自己大概吃不下去。”
趁煮面的时间,把无盐黄油,奶油,黑胡椒粒, 紫苏碎等材料准备好,然后把一片海苔剪成细条。看看面煮得差不多了,平底锅内放入黄油, 开小火, 打开冰箱门, 从中取出两条明太子放到平底锅里去,然后用筷子挑散。
大概是火候不对,细小的鱼子在烧热的黄油里噼里啪啦乱跳, 跳到脸上, 滚烫,气得他把筷子一丢:“不做了,出去吃饭的时候顺便带两份便当回来给他们好了。”
正要关火, 转头一看,见五月不知什么时候趴到了灶台边上。
五月捧着脸,眼冒小星星,一脸崇拜地看着他:“哇,泽居桑,你好棒,都没想到你竟然还会做饭,而且叼着烟做饭的身姿是这样的帅气!我还要把你做意面的步骤牢记心中,以后也做给自己吃。”
“哦,是么?”得意挑眉,筷子又重新捡了起来,把火调小,认认真真炒起明太子来,“仔细看着点,首先,炒鱼子时火不能大,一定要微火,因为鱼子飞到脸上,会有烫伤的危险……”
明太子炒好,放煮好的面条,倒入奶油,撒黑胡椒粒,最后装饰以紫苏碎和海苔条,卖相看起来很不错,非常之诱人。两份送去给客人后,还多出一筷子来,都被五月吃了,一边吃,一边不遗余力的夸奖他。吃完,意犹未尽地问:“泽居桑,再要一份可以吗?”
泽居晋自信心一而再,再而三地膨胀,吃惊道:“几年没有做过饭的泽居少东的手艺已经好到这个地步了?算了,不出去了,中午我们也吃意面好了。”又点上一支烟,重新烧水煮面,在厨房里忙活半天,任劳任怨地做了两份出来。
他吃着自己做的意面时,说实话,感觉一般,味道并没有好到令人惊艳的地步,更没有五月说的那么夸张。以明太子之鲜美,黄油和奶油之香醇,任何一个人来烧,味道都不会差到哪里去。但一看她眼里的小星星和嘴唇上一圈奶油时,不禁又得意起来,不由得就产生了“看来我的厨艺还是非常高明的,感觉一般只是因为我太挑剔了”的错觉,同时心想,这家伙太好养活。
吃完中饭,两个人溜达去海滩散步,晒太阳和游泳,然后回房间看书,消磨了一下午的时间。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话,偶尔目光对上,就笑一笑。
下午,欧巴酱回来,五月去厨房找她说话,说起白天留守的事情,很想把泽居晋变着法子赶走客人的事情报告给她听,但转念又想到,她未必就不知道泽居晋的一贯作风,能够放心让他在家看门,想来并不在意,遂作罢。
晚上,欧巴酱和贤人大叔在厨房里商量明早的菜单,并做准备工作,五月在一旁看得心痒痒,非要帮忙,才打了两只鸡蛋,欧巴酱赶紧喊来泽居晋:“晋酱,你不是要外出么?快来把她领走——”
泽居晋进厨房把她拉走了。百合扒着门框,幽幽道:“美衣子桑偏心,怎么不叫晋酱来领走我,人家也需要和晋酱独处的机会呢。”
泽居晋把五月拉到停车场,打开越野车门,把她塞进去:“陪我去高尔夫练习场。”
“夜里也要去练?”
“嗯,夜里也要去练。”
“我要回房间拿一件外套。”
他转身,从身后找出一件棒球夹克来:“穿我的就行。”
她其实并不冷,但还是默不作声地接过来,抱在怀中,偷偷嗅衣服上的汗味,晕眩了一路。
高尔夫练习场在距山椒庄大概有半个小时车程的地方,泽居晋和里面的人很熟,工作人员和他打过招呼,问:“今天还是100球?”
他点头,径直去了固定的打位。五月想找地方坐下来等他,谁知被他叫过去:“我来教你。”
她推脱:“不喜欢这个,羽毛球还差不多。”
泽居晋笑:“没关系,过来试试看。”
她就是不愿意,他伸手把她扯过去,把挑选好的球杆塞到她手中,然后站到她身后去,为了将就她的身高,稍稍俯下身体,在她耳边解说:“打高尔夫,最重要的是要正确握杆,而握杆最重要的是左手的姿势,你的话,比较适合棒式握法。”然后教她握住球杆,手指头收拢起来。
他靠得太近,双手将她圈在怀中,姿势在她看来未免太过暧昧,手心不由得冒汗,肢体僵硬,一点力度没有,挥了两杆,球都没飞出几米远。
他异常耐心,继续保持着弯身的姿势,轻声解说:“左手拇指不可以伸出来,要像这样……”握住她的右手,教她如何把左手拇指覆住。
她一阵阵晕眩,很想扔下球杆就跑,可人在他怀中,逃无可逃。
他好不容易把她握杆的姿势纠正好,又发现她站姿不标准,马上屈膝顶了顶她的腿:“背不可以弯,身体要站直。让自己的脚跟、屁股、肩膀与头部紧贴在一面假想的墙上,试试看。”
好,她深吸一口气,挺胸收腹,站直了,往后贴,结果就完完全全贴到他身上去了。发觉不妥,赶紧撤,却被他双臂禁锢住,夸奖她说:“不是做得很好?”嘴唇就在她耳朵边上,说话时,不小心触碰到她的耳廓,而她鬓角发丝也被晚风吹拂到他的脸上,竟生出些耳鬓厮磨的意思来。
她身冒虚汗,哪儿哪儿都不自在,连呼吸都不顺畅了,带着些央求的意味:“泽居桑……”
“嗯?”
“我不想练习了,可不可以?”
他颇有些惊讶地看着她:“为什么?泽居桑开这么久的车带你过来,才挥了两杆。”
“可是……”
“可是什么?冷么。”
她察觉到他的手臂环得更紧了些,背后热气逼人。这个时候,她已经完全懵掉了,连话都不会说,就瞪大了眼睛,扭过头去看他,而他也恰好低头看她。他温热的呼吸和身上的带着淡淡烟草味的男人气息扑打在她脸上,痒痒的。
她嘴唇微张,眼睛圆睁,灯光透过她的睫毛映在脸上,脸颊上细细的绒毛清晰可见,他一只手就环在她的腰上,能够清楚地感觉到她的身体在发抖。
他静静感受她身体的颤栗,在灯下凝视她很久,然后抬手,轻轻抚了抚她的面庞,手指一点一点的滑入到她的发丝里去,固定住她的脑袋,其后,慢慢的低下头去。
而她也丢下球杆,转过身去,与他相对而立,双手紧紧地环住他腰身的同时,悄悄向上踮起脚跟。
“泽居桑,泽居桑——”练习场的工作人员一路小跑而来,不知道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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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兴城,温府。
凤台终于因为沽名钓誉坏了事,以致家破人亡,先是发配流放,再是被赶鸭子上架去领兵征讨盗贼。消息传到温府后,温老爷急怒攻心,跑到老太太那里去哭,跪地请罪,哭死去的两个孙子,又骂自己和儿子,哭着骂着,一晚上连晕厥了两次。
老太太本就抱恙,尚未完全好透,哪里禁得起这个打击,经得住这样的苦楚和折磨,跟着长哭两声,眼睛一翻,往后一倒,也晕过去了。家下人等慌张哭喊,偏凤楼这个时候不在。
待到凤楼终于回到家中,老太太心口痛,已经躺在床上不能动弹了,话还能说,脑子也还清楚,就是不停地流泪。大夫来了几拨,都说是急痛攻心,触发了心痛旧症,开了药方,煎药端来喝了,却哪里能够医得好?
凤楼入内,撩起衣袍,默不作声地往老太太床前一跪。本已半疯的温老爷一见着他的面,立即跳起来,喝骂道:“孽子!你还知道回来!你怎么不死在外头!”
温老爷一边骂,一边哭,与室内大夫、伺候的婆子丫环等一帮子下人道:“你们都来瞧瞧,瞧瞧我养的两个好儿子,一个成日里飞鹰走马,游荡无度!一个不忠不孝,荒淫无耻,误国欺君,以致家破人亡!子不教父之过,我温言醒愧对祖先,死后也无颜面去见亡妻,都是你们害得我,都是你们两个孽子害得我!”嘴里哭骂着,动脚来踢。一屋子的人,谁敢答话?也不敢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对凤楼又打又骂。
凤楼并不躲闪,跪地老老实实受着,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须得想个法子,把二哥的性命先救下来再说。”
温老爷骂:“他自作自受,将圣上的雨露之恩施于粪土,把银钱功名看得比性命颜面还要紧!瞎了眼,黑了心,天良丧尽的东西!说出去,还不够丢天下读书人的脸!谁救得了他?佛爷也救不了他!无耻之徒,死不足惜!眼中没有百姓,心中没有君父,他这回便是不死,我也放不过他,老天也不会放过他,非得打雷劈死他!”
老太太流泪道:“你现今说这些话还有什么用?倒是想个法子救他才是,总不能对他放任不管。”
温老爷长哭不止,忽然往地上扑通一跪:“老太太,母亲!儿子无用,生了这两个不肖子,却没有本事去教、去养,以至于沦为天下人的笑柄……儿子愧对母亲,这便出家赎罪去了。母亲保重!”重重叩了三个响头,哈哈大笑几声,推开试图拦截他的一帮子人,跌跌撞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