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开战

原本只停有零星几座大船的海面上,不知从哪里钻出无数条大大小小的船只。水兵一面小跑一面披甲整冠,各自登船。眼见人来得差不多了,周轩便下令行船,不少小兵脚步稍慢,只得涉水追赶,攀上船舷。

周潼正帮忙清点人数,集合船上各将领向部下训话。

容渺匆匆踏上甲板,宽衣广袖裙角飘飘,在重甲成列的人群中极为醒目,周潼下意识地蹙眉,疾步走向她,“姨妹,你怎么来了?快下去,我们临时受命,要去打仗!来人,送容小姐……”

“姐夫!”容渺打断他,“周伯父何在?上谕中可有提及我父亲?我放心不下,想亲自过来问问。”

周潼低垂了眼帘,避开她急切的目光,“岳父大人……被下了大狱,据说,罪名是通敌……”

战功赫赫灭掉无数北国人的镇北侯通敌?实在是匪夷所思。可上谕中清清楚楚这般写着,辩驳无力。

容渺倒退一步,失望地看向周潼,“姐夫,我愿意听父亲的话,前来余姚,全因一心信你,觉得只有你跟周伯父方能救我父亲!”

周潼抬眼,眸中何尝未有痛色?

“姨妹,我自是希望岳父大人无事,为岳父大人,亦甘愿拼尽所有。可是……军令紧急,我……总不能违抗皇命。伯父已经往京里递了折子,待我这回立下些许军功,再跟皇上求情……”

容渺唇角挂上几许讥诮,待仗打完了,父亲多半已被折磨致死了吧?立下军功再去求情?

即便父亲等得,可母亲又如何?上一世,母亲被拿去审讯,迫她指认父亲,母亲不愿成为敌人用来对付父亲的筹码,自尽而死。

容渺整个身子都在发颤。那种悲剧,难道又将重来?她什么都做不到,解脱了自己,却眼睁睁看着最重视的亲人走上前一世的旧路!

“姑娘!”唐兴文自船舷走向她,脸色黑如锅底,“船开远了!”

周潼和容渺同时朝岸边望去,入眼皆是大大小小的船,她所在的楼船,已距海岸甚远。跟随她一同上来的唐兴文、淮山还好说,最多泅水游回岸去,而她一个女子,难道也不顾形象地一头扎进水里?

唐兴文叹息:“还请周公子赠一条小舟,送小姐回岸上去。”大船之上的确有些救急用的小舟、皮筏等。

周潼为难,拿这个姨妹毫无办法。

“姨妹,现在舰船纷纷起航,你纵乘了小舟,只怕也回不到岸上。”那楼船甚巨,排开的海浪足以令小舟倾覆。若舟上皆是男子,入水后再将小舟扶正继续行进即可,可偏她是个女子,一切就都变得困难重重。

“委屈姨妹随我等耽些时辰,到了前一个渡头,补取粮草之时,姨妹再趁机下船去,前往余姚与容嘉汇合。”周潼话未说完,就听到重重的脚步声传来,几个将领模样的人停在他们面前,其中一人皱眉道,“文和,行军舰上怎有女子?胡闹!”

周潼大为尴尬,揖拜道:“此乃属下姨妹,行船急切,不及上岸,待到了下一个渡口,便送她去了。实为属下失误,不过姨妹上船却不是为着私事,那水匪王四便是属下这姨妹所捕,听说王四被劫走,特来询问情况,请恕其擅闯之罪。”

眼前正要打仗,情况紧急,镇北侯已背了通敌的嫌疑,万一容渺再被当成细作拿住,这些惯行军法的将领们可没有怜香惜玉之心。因此周潼连忙将容渺挡在身后,并直言她有抓捕王四之功。

那带头的将领横了容渺一眼,哼道:“妥善安置了!行军船上,像什么话!”其后另一个将领稍显和气些,笑道,“文和,郭副将召我们一同参议军情,你快些过来。”

周潼连忙应下,回身望向容渺,一脸歉意,“抱歉,姨妹,陪你不得了,还请唐副将将姨妹护好,有什么需要,着人来寻我。”

周潼匆匆而去,淮山撇了嘴,“小姐,现在怎么办?”刚才他没听错吧?侯爷通敌?还是上谕中提及的,只怕这罪名是已经定下了。可这怎么可能?侯爷杀了多少北人,替南国抢回多少被侵占的土地?若这样的人也会通敌,只怕南国早就完了。

政治游戏,从来不管道理站在哪一方。谁握有权柄,谁说的话就是真理。指鹿为马,以黑混白,自古如此。容渺没时间去伤怀,她需想个办法,救父亲出来。一心来向周轩求助,这条路却走不通了,白白浪费路上这许多时间,她现在真想狠狠甩自己几个耳光。

避在船尾置放箭矢的舱中,容渺一面心急如焚地盼着着陆,一面想着下一步的对策。唐兴文走来,手里提着一个小包袱,丢在她身边,“换上吧!”

两天时间,她总不能以一身扎眼的女装混在军中,那几个将领已对周潼颇为不满,容渺也不愿再给他添乱。他伯父的立场还不明确,他也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容渺已原谅了他的犹疑跟妥协,毕竟周潼只是个寻常的世家子弟,从小被教诲最多的便是顾念家族荣辱。

岳家,锦上添花固然好,可要雪中送炭,也要先掂量自家得失。必要时,别说岳丈生死,就是牺牲掉嫡妻保全自己家族的荣誉,只怕周家也不是做不出来。

容渺换上唐兴文带来的男装,将头发扎起,走出来时,淮山愣了愣,“小、小姐?”

他家小姐身量高挑,较瘦,从前不觉着有什么,此刻穿上水兵的铠甲,竟也透出几分英气来。若是梅公子见到这样的小姐,肯定会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小姐在梅公子面前,娇羞柔弱,与眼前这模样天差地别。

适才急着来找周轩问清楚情况,一时惶急,没能将援助镇北侯的事考虑清楚,此刻她已有了打算,唤过淮山、唐兴文,道,“我父亲的情况你们都清楚了,我要救他,你们可有办法?”

二人语塞,面面相觑,凭他们,如何救得镇北侯?再说,小姐孤身一人混在军中,没将小姐安稳地送到余姚,如何放得下心?

容渺也就不再绕弯子:“我有个办法,但凭我一人之力,怕是做不到。所以……”她目光炯炯地望向二人,“你们肯助我,也许还有一线希望。”

淮山道:“小姐请直言,侯爷待小人恩重如山,小人豁出命去,也要救出侯爷!愿随小姐驱使!”

容渺看向唐兴文,“你呢?”唐兴文亦瞧着她,眉目不展,“小姐不若先说说计划,属下再表忠心不迟。”

恨此人总不肯依从于她,容渺压住心内怒火,放缓了声音道,“谁会动我父亲,谁敢动我父亲,想来唐领卫已有头绪。如今那人请旨亲征,想以军功为自己正名,可此人从未带过兵打过仗,在战场上失利是极有可能的,届时,只要他肯上书皇上,请我父亲出山伐北,什么通敌,什么罪名,就全都不成立了……”

唐兴文瞪大了眼睛:“小姐,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是想……怎么可能?就凭我三人之力?”

小姐的意思是,活捉广陵王,逼迫他上书替镇北侯平反?这怎么可能?

“小姐莫要说笑了!”唐兴文觉得自己之前竟对这小姑娘十分崇敬,显然是一时昏了头,但凡这姑娘有点脑子,只怕都说不出这种话来。

“我真的是说笑么?”容渺语气冷起来,“我已想过了,此时若我回京去,不仅帮不上忙,还很有可能被路上的贼匪所掳,将自己送到敌人手里去,成为父亲的掣肘。等在余姚,镇日胡思乱想替父母忧心,又有何用?既如此,何不拼死一搏?纵我败了,不枉我为人子女一场,毕竟我是尽过心力的。唐领卫不从我便算了,但请不要阻拦我!”

说罢,她缓缓转身,走向船尾栏杆旁,遥望无边的黑暗海域,背影透出几许悲凉孤寂。

唐兴文霎时软了心肠。不管怎么说,她是侯爷的女儿。自己作为下属尚忧心若此,想拼死回京救出侯爷,更遑论是她?

可她强忍着一滴眼泪都没有流过,更从不曾在他们面前露出软弱的表情。她总是冷静沉着地想着心事,用匕首防身,下手利落果决;豁出名声去诱王四,贼匪追踪十来日,不曾有一刻流露焦躁不安之情。她下定了决心要做的事,只怕自己磨破了嘴皮也无法改变。既如此,那便陪她疯吧!反正他是侯爷指派给她的领卫,堂堂副将,不能披甲杀敌,陪着一个姑娘家胡闹,只怕这辈子,也只这一回。便把性命葬送在她手上,也是全了一颗对侯爷的忠心,死而无憾。其余的,他已没机会也没心情去想了。

两天后,周潼送容渺上岸,并遣了六名亲兵沿途护送。周潼温言嘱咐一番,容渺皆乖巧应了。容渺打听清楚随行六名亲兵的姓名底细,又问了许多水师中的事,唐兴文不动声色,只冷眼瞧着容渺淮山跟那些亲兵胡侃。

行有一里多远,容渺忽道,“糟了,我那侍女跟几个护卫还在句章东境,他们寻我们不到,定然十分惶急。”

又道,“我姐姐只怕还不知道我行程有变,万一见我未按时到达心里着急,伤及胎儿怎么办?”

找了许多理由,遣走了三名亲兵。最后还是唐兴文不耐,出手打发了另外三人,各自安放在树丛中,拍拍手,“放心,一个时辰之后就醒了,那时只怕已追不上周轩的海船。”

三人各自穿上水手铠甲往回走。到达岸边,粮草装点已毕,眼看周潼等上船起航,方慢慢地混在最后捆扎粮草的兵士之后,各抱着一只麻包,随着队伍往船上走。

每船皆是定员,大船可乘军人、船工共一百五十人,小船仅可乘四十多人。容渺混在专门空出来承装粮草的船上,身上又有适才六名亲兵的腰牌,亦对得上军中的暗号,便也没人寻她麻烦。

唐兴文躺在麻包堆旁,望着越来越远的渡口,浩瀚的海水今夜风卷云涌,似有暴雨即将来袭。一如他七上八下的内心,不知自己做的对不对,更不知会不会有后悔的一天。

容渺的军中生涯,就在这场混乱中开始了。

几天后,皇都里,被从外上了大锁贴了禁条的镇北侯府,憔悴不堪的刘氏收到一封飘然落在她院中树下的信。

“阿娘,我一切都好,路上平安。大姐有了三胎,医者说,这回多半是男儿。爹爹这边的情况我有所耳闻,周伯父已然向京中递了求情的折子,阿娘万不可忧虑过重伤及自身,令爹爹闻知,岂不伤心欲绝?请阿娘为了爹爹,为了我们几个孩儿多加保重,阿娘有失,女儿必会寝食不安痛苦一世,在此求阿娘,惜重!惜重!”

下面一个小小落款,上书“不孝女容渺”。

刘氏多日来蓄满的伤怀之情在瞬间决堤,泪流满面。她已被请入刑房四次,虽刑不上大夫,可镇北侯再不吐口,那些人未必再有耐心等下去。她一个妇人,被推搡呼喝,威胁恐吓,早已挺不住了。想到不知何时会再被押去那间昏暗潮湿充满血腥气的刑房,远远听见不知是否镇北侯发出的凄厉惨叫,她都怕的直抖。

不是没想过一了百了,镇北侯被关押的日子越久,她越是软弱恐惧。

女儿是猜到了她的心思,才特地写来这信,给她勇气,求她撑下去么?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刘氏将信攥成一团,顺手扔进茶壶中去。堪堪盖上茶壶盖子,就有人轻叩门板。她不语,门被从外推开。

自镇北侯府被查封,她早已失了作为一品诰命夫人的尊严,下人们都被关在另一个院落里,就是防备他们串供做手脚。一个养尊处优的夫人,事事都需自己来做。

来人是谁,她不需看也知道。

冷冷背转身去,捏起一盏冷茶,“梅宁,你还来做什么?”

来人正是她的亲外甥,梅时雨。

听见她对自己的称呼,梅时雨眼中微不可见地闪过一抹厌恶,他依足规矩,朝她执晚辈礼,“姨母,您还未想通么?再耽下去,姨父只怕……”

他说着,抬眼向刘氏看去,可令他意外的是,刘氏并没有像从前般,因心惊而手足无措。她稳稳坐在椅中,冷冷地看着他,“宁儿,你在我身边长大,我当你是亲子,侯爷亦待你不薄,你却宁愿当他人走狗,倒戈相向,你的心,被狗吃了么?”

梅时雨温润的面容,瞬间沉落下去。

不管他身居何位,依附于镇北侯府的那些屈辱记忆,如烙印般刻在心底,每被提及一回,就如被揭开伤疤般痛得他喘不过气。

他压下眼底的波澜,顺手拿起茶壶,斟了杯茶。

里面那封信,是否已化去了墨迹?刘氏一颗心都提了起来,不敢去瞧那茶壶令他起疑,头上渗出一层汗珠子,喉间几乎窒息。

梅时雨忽然话锋一转,“表妹已到了余姚?”

40.启复镇北侯30.和尚逛青楼5.婚事5.婚事80.出征7.请罪30.和尚逛青楼78.投壶29.是敌是友49.告别60.后宫78.投壶38.广陵王被俘18.事发37.陷害62.死谏25.流言47.回归34.容渺再施计36.识破54.争锋19.初遇7.请罪30.和尚逛青楼8.撕破脸71.虐她15.再收拾一个19.初遇7.请罪71.虐她48.烂棋4.锋芒初露61.诬陷19.初遇41.美人情重6.情-迷63.怀疑18.事发14.质问40.启复镇北侯66.别扭35.论罪44.太子晟16.最后的威胁2.南国娇75.毁容25.流言36.识破13.真相8.撕破脸35.论罪57.入宫69.私情7.请罪64.龃龉43.出发12.兵行险着79.男风10.刘氏动怒77.除夕夜26.初战告捷64.龃龉24.开战41.美人情重49.告别29.是敌是友24.开战26.初战告捷21.遇袭63.怀疑57.入宫15.再收拾一个30.和尚逛青楼76.诉说38.广陵王被俘16.最后的威胁53.斗气76.诉说81.自由29.是敌是友30.和尚逛青楼38.广陵王被俘65.喜欢12.兵行险着16.最后的威胁18.事发51.又见杨进13.真相7.请罪23.错信68.珊瑚5.婚事78.投壶18.事发12.兵行险着16.最后的威胁75.毁容
40.启复镇北侯30.和尚逛青楼5.婚事5.婚事80.出征7.请罪30.和尚逛青楼78.投壶29.是敌是友49.告别60.后宫78.投壶38.广陵王被俘18.事发37.陷害62.死谏25.流言47.回归34.容渺再施计36.识破54.争锋19.初遇7.请罪30.和尚逛青楼8.撕破脸71.虐她15.再收拾一个19.初遇7.请罪71.虐她48.烂棋4.锋芒初露61.诬陷19.初遇41.美人情重6.情-迷63.怀疑18.事发14.质问40.启复镇北侯66.别扭35.论罪44.太子晟16.最后的威胁2.南国娇75.毁容25.流言36.识破13.真相8.撕破脸35.论罪57.入宫69.私情7.请罪64.龃龉43.出发12.兵行险着79.男风10.刘氏动怒77.除夕夜26.初战告捷64.龃龉24.开战41.美人情重49.告别29.是敌是友24.开战26.初战告捷21.遇袭63.怀疑57.入宫15.再收拾一个30.和尚逛青楼76.诉说38.广陵王被俘16.最后的威胁53.斗气76.诉说81.自由29.是敌是友30.和尚逛青楼38.广陵王被俘65.喜欢12.兵行险着16.最后的威胁18.事发51.又见杨进13.真相7.请罪23.错信68.珊瑚5.婚事78.投壶18.事发12.兵行险着16.最后的威胁75.毁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