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风行轻轻撩了撩衣摆, 道:“没有,掉下来的时候被我接到,已经送到衙门去了。”
“那个反噬之说, 根本就是你们骗我的, 是吗?”焦先问道。
“不错, 编此谎言, 实属无奈之举。”岳阳子说道, “若非这样,如何引出凶手?”
“你知道吗?”焦先转向游风行,慢慢说道, “我有时候觉得你真的很讨厌,因为你太爱管闲事了。”他嘘了一口气, “但是, 我还是来跟你说一说吧。”
游风行没有答话, 静默的看着焦先,准备听他讲述。
焦先开始说了:“事实上, 我一开始就知道是他了。可能你们不知道他是谁,他其实是我的弟弟,亲弟弟。”说到这里,焦先脸上一片痛苦。
沉了沉气,他又开口道:“我老汉儿多年前有一次酒后乱性, 使我们家的一个女佣人怀了身孕, 生下一个孩子就是胖娃。我老汉儿一贯很爱惜面子, 生怕被人知道低看他, 就当作普通佣人的孩子养了起来。我娘一向将这视作奇耻大辱, 偏这耻辱的证明——胖娃还天天在这家里晃来晃去。我娘心里抑郁,又羞于与他人言说, 很早就去世了。我一早知道这个秘密,却并没有把胖娃看作眼中钉。我尽量爱护他,不叫他干重活。我甚至跟我老汉儿说过,应该给他一个正当的名分,即便说是收养来的,也无人能说什么。偏我老汉儿一辈子为人受人称道,就只这件事上落了把柄。虽说外人不知,他自己却难以正视。因此他一向对胖娃极其冷淡,从没跟他说过一句话。两年前胖娃的娘去世了,这孩子以为自己从此无爹无娘,在这世上孤苦无依,哭得嗓子都哑了。我看着孩子弱龄,着实可怜,就把他带到我这里讲了实情,并对他说从今以后我定会好生看护他,但也跟他讲决不许我老汉儿知道这些。
谁知这孩子心重,从此便恨上了我老汉儿。起先他认为自己有了父亲,便极力亲近。虽听我的话,从不言说父子之事,却惹得我老汉儿益发讨厌他,甚至把他拨到厨房,得空不许四处乱走——他怕看见这孩子,好像这孩子是他耻辱的一个明证。给他冷漠的次数越多,胖娃就越发恨他了。
我老汉儿有水月堂这份家产,算是不小了。我也没想过独吞,还想过全给胖娃,我自己出去摆摊子过活。这也是为啥子这些年来我四处走街串巷,就是不在柜上呆。我想着哪天我老汉儿对我绝望了,可能就会想起胖娃的好处来。那晓得前几天,我老汉儿宣布了他的遗嘱,说他也活不久了,现时便对家产作了处置,全部留给我。并且,在他死后要遣散全部佣人,另雇新的。那天晚上,我老汉儿突然对我说,他看胖娃的眼里,全都是恶狠狠的杀气,恐怕不好,他造的这个孽,不晓得要咋个来了结。我回自己房间的时候,看见有个跑远的人影,看着像是胖娃。想来可能是我开门的声音惊动了他,不知道都听到些什么。
昨天我跟我老汉儿一起吃午饭,下午他就发作了,我就晓得肯定是胖娃。我不晓得他是咋个下的蛊,又是从哪里弄来这样狠毒的方子,但是我肯定是他。我马上去找他来问,他也竟然承认了。”
说到这里,焦先双手掩住脸,似乎不愿再去回想。
“但是,你又不忍心把他怎样。”岳阳子说道,“关键在于,你觉得你父亲既然已经没救了,也不必再折了你弟弟一条性命。你甚至竭力保全他,不惜把我们的注意里往又一春的什么佳偶天成上引。”
“你想不想知道,你的弟弟是咋个下蛊的?”游风行问道。
焦先抬起头,眼神中满是疑问。
游风行拿起焦先搁在桌子上的手,说道:“问题就在这里。”
“这里?”焦先随着游风行的目光看到桌子上,不解道。
“不错,就在这里。”游风行说道,“你带回家的烤羊是热的,蛊肯定不会在里面。而且其实那烤羊你也给胖娃悄悄留了一块对不对?今天我问他他却说没有吃过。”
“那蛊毒究竟下在何处?昨天我跟我老汉儿一起吃的饭,如果是下在饭菜里的话,我肯定也中蛊了。”焦先还是很不解,“难道在蘸碟里?那味碟是由辣椒粉孜然粉和盐拌的,倒不是热的。”
“这得说到你老汉儿的一些习惯了。”游风行继续说道,“你老汉儿不是喜欢拿手心摩擦桌面?”
“对,他常年调制胭脂水粉,常会过敏,皮肤感到痒时他就会拿手心摩擦桌面,后来就成习惯了。”焦先说道。
游风行轻轻一笑:“所以,这门道就在桌子上了。”说着他往桌子上泼了一点茶水,拿起汗巾擦了擦,递给焦先看。
焦先看来看去,没看出什么特别之处。
“你可得小心了,一会儿千万要好好的洗手。”游风行说道,“胖娃是把蛊毒溶在水里,擦桌子的时候涂在了桌面上。你老汉儿喜欢拿手摩擦桌面,而烤羊块大,拿筷子不方便吃,便用手拿着吃到嘴里。这样一来,他就顺利地完成了计划。而你,恐怕迟早也会死在这桌子上。因为或多或少,或早或晚,你总有机会碰到着桌子,再接触到口鼻。”
焦先只觉一阵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