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九、何卓人

杨孟晗特意把何鼎成何卓人单独叫到了秦园,想专门跟他谈谈心、交流一下;了解一下他的真实想法;看看他合适不合适。

有一件事,在心中萦绕很久了;觉得必须提上议事日程了。但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人,手里目前就这么几杆枪,有些岗位一时半会,真找不到得心应手的人;干部队伍的成长,还需要一个过程。

杨孟晗的三个同窗,凌幼樵最老练,为人随和,和几个英籍教官相处得也不错;也肯钻研、肯学习。所以杨孟晗把他放在相对独立的水上支队支队长位置上,是照着海军司令的方向培养的。

陈昊之和他感情最好,自小玩到大的嫡亲表兄弟,做事也比较勤恳上心,对下属也比较体恤、爱护,没有少爷公子哥的臭架子,爱跟士兵厮混,普通士兵对他的反映也不错;让他下部队带兵是肯定的,也比较放心。

而何卓人,性格有些冲动,还有点小个性;不知道是天生的,还是后天家教养成的;书生气很重,还是自我感觉特好的那种书生气。

说好听的叫清正自守,说难听点就是愣头青;遇事还有点较真认死理,一件事他要是认准了,一下半下,还真不好扭过来。

让杨孟晗对他,多少有些不放心,一直把他放在副官的位置,也就是办公室主任。这个位置也重要,但一直在这个位置干下去,会变成一个彻彻底底的文职人员;独当一面的机会,慢慢就没有了,对他本人来说,也是机会损失。

这一段时间来,大家都在进步,部队在快速发展,对大家都是一个磨炼;而何卓人因为担子比较轻,虽然性格也变得沉稳了些,但相对是进步最慢的,有点掉队了;是,马太效应了;越掉队还容易越拉越远,越跟不上趟。

所以,杨孟晗决定给他加加担子,就像之前对二毛一样。

喝了一会茶,杨孟晗问道:卓人,这一段时间,感觉怎么样?

何卓人摸摸后脑勺:幼鸣,说真的,感觉既好又不好;好呐,是因为有事做,每天都在接触新东西,每天都有收获;不好呐,是幼樵、子恒他们,忙得都见不到人影子,我还是觉得当副官,有点清闲了;能再忙点就更好了。

杨孟晗笑笑:卓人想下部队带兵?

何卓人:当然想啦,不过现在好像没位置呀?

杨孟晗:马上成立基地守备营,想不想去?

何卓人:基地守备营,就是个看家护院的,也捞不着打仗的机会,去了意思也不大;要下部队,我真的想带主力野战部队。嗯,幼鸣,守备营,你要下命令让我去,我肯定去的。

杨孟晗喝会茶,整理下思路:卓人,当年汉高祖得江山,首功者为谁?

何卓人:萧何,酂候萧何萧相国。

杨孟晗:对,打仗,打得是钱粮,无粮兵散,世之公理。现在我巡防旅,谁在做这些事?

何卓人:当然是方子詹;嗯,特董局润淼先生、你二哥清鸣的新东方洋行;哦,还有未来的大夏公司,好像都算。

杨孟晗:那么次功者又是谁呐?

何卓人:留候张良张子房。

杨孟晗:对啰,大的战役,首功者不一定是前线指挥官。无饷无粮、缺枪少炮、弹药不济、伤病不医,神仙也打不赢战争。

何卓人:所以,幼鸣,这年吧功夫,你一直在做夯实基础的事,对吧?这一点,大家都服你。所以,大家都心甘情愿地跟着你走。

杨孟晗:张良张子房,《史记》有云,能掐会算,庙算于帷幄之内,决胜于千里之外;卓人,这样的神人,可是宝贝,你能帮我找几个来吗?

何卓人有点蒙圈了,这上哪找去?街上倒是有算命的,都号称铁嘴神算赛半仙,侬要阀?

杨孟晗:卓人,我问你,长毛之乱已有一年有余,可知道匪首是谁?匪将几员?匪兵多少?战法如何?战力如何?

何卓人:这谁知道,好像朝庭邸报也语焉不详;外面也众说纷纭,大家说什么的都有,有的我听着,都觉得离谱,不像是真的。

杨孟晗:再问你,卓人,西人屡犯海疆,你可知西人各国兵船多少?枪炮兵器如何?国力如何?厉害在何处,又有何软肋?相互之间关系如何?

何卓人:这个更不知道了,现在和这些教官偶尔接触了,能一鳞半爪地听到些,反正很厉害就是了。

杨孟晗:卓人,我最后再问你一个问题,我巡防旅即将经略南洋;你们可知荷兰在南洋兵力几何?兵船几何?武器装备如何?若遇我巡防旅进攻,其母国能多长时间,派来多少援兵?我们的胜算又有几何?

何卓人都快哭了:幼鸣,这谁知道呀,这太难为人了吧?

杨孟晗:若我令你为征南总司令,这仗该怎么打?作战计划如何决定?

何卓人彻底地蒙了,低着头一声不吭,脸都有点憋红了;他虽然也参加了军官班培训,但因为一直做副官工作,抄抄写写的;军事实务,他真没用心琢磨过。

杨孟晗知道不能再问了,再问,何卓人小自尊心要崩溃了,要羞愧得辞官回乡,回家种地去了。

两人相对无言地喝了一会茶,杨孟晗开口说:卓人,现在想明白了吧,情报和钱粮一样重要;甚至从某些方面来说更重要。钱粮武器弹药是依仗,而情报是决定战略战术的基础;有了这两样,将领们才能决定仗该怎么打。乱伸拳头不行,把脑袋往铁板上撞也不行;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道理谁都能说得出来,真真切切做到,才是最重要的。否则,就是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何卓人终于有点醒过味来了,迟疑的问:幼鸣,搞情报、设暗桩,那是东厂、锦衣卫的活计呀?干这个的,都不是好人呐!

杨孟晗还真一时有点没词了,历朝历代的自许正人君子的儒生们,掌握着舆论话语权,把东厂、锦衣卫,抹得太黑了,黑的不能再黑了。

可是没有这些情报人员真的好吗?明末崇祯年间,儒生们倒是把东厂、锦衣卫全废了;可又怎么样,满人随便派个三流小奸细,往往就能把一个防守力量还可以的大城城门,半夜给弄开了;军事调动与军事布防,漏得像超大眼的筛子;明末这样的例子多到数不胜数。流寇也没少这么干;后来的甲午战争,中国人还是掉进这个坑里去了。

可是儒生从来不反省。

何卓人有的时候有点自我,也没注意到杨孟晗的脸色。

何卓人:孟晗,你不会想让我干东厂、锦衣卫吧?那是阴险阉人、鹰犬走狗等宵小之辈才干的事呀!家世清白的,谁肯做这个?

杨孟晗的小脸都有点黑得像锅底了......

何卓人还摇头晃脑自顾自地说:我等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大丈夫在世,当君子坦荡荡;为人处世,必须光明磊落,无事不可对人言;以德服人,心无杂念,不欺暗室,廉正自守。情报之事,龌龊勾当也;我辈书生,夫不能为,亦不屑为也!

杨孟晗一口气被窝在胸口,梗得肺疼,差点没顺过来;恼火得恨不得把茶壶拍到何卓人脑袋上。我去,说半天白说了,这二杆子书生,说你啥好呢。

说着话,一头恼火地挥挥手,把他撵出书房,也没心情送他。

兀自一个人在书房枯坐了好半天,自己问自己:选择他搞情报工作,难道真的是自己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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